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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街友21222032

蓝宝石谋杀 法国巴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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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18 07:31:4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在波音飞机的轰隆声中,李警官酣然入睡了。整个一个回程,9个小时的飞机,李警官竟然一直昏睡未醒。半夜才睡着的小芳,想了一路的心事,心里充满了沮丧和失落。案子发生得如此突然,如此不可思议,当着自己和李警官的面,一位如花似玉般的小女孩丧失了性命。接着,罪犯竟然利用他们对国外状况不熟悉的弱点,冒充国际刑警值班员,半夜劫击李警官,成功地夺回罪案现场的重要证据蓝宝石。而此时此刻,她和李警官作为中国刑警的优秀代表,竟然一筹莫展,无可奈何。这样的事件,不要说是李警官,就是自己这个普通的刑警,在心理上和名誉上,都是难以忍受的。李警官经验丰富,经历过大风大浪,但此时的疲惫,其实也是与案情复杂,疑点难解的沮丧混杂在一起的,是一种极其强烈的失落感,就象拳击台上,第一轮就被对手击倒在地的选手一样,无言的痛苦,陪伴他们的整个归程,直到他们重新进入这场比赛,重新面对那个狡猾的对手。
    小芳没有料到的是,航班刚刚在北京机场降落,他们刚刚踏上祖国的土地,李警官立刻象换了一个人,一下子青春焕发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激情,在上午的阳光下炯炯发亮,象是一只精力充沛的猛虎,目光如炬,精神抖擞,精力充沛地向前直冲。
    回到国内,正是北京的上午。他们没有回家,直接回到局里,向领导作了简单的汇报后,当天下午,就急不可耐地按照杂技团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受害者梁雯丽的家。
    梁雯丽的父母在几年前遇到车祸双双去世了,所以,她平时都是住在杂技团的宿舍里,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家与年迈的爷爷团聚。爷爷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她与杂技团外面的世界中唯一的联系。
    粱雯丽爷爷的家在北京西郊的石景山区。
    警车沿着宽敞的长安街上一路疾驰,过了老山,汽车就拐进了一条狭窄的郊区公路。颠簸的路面显露出丑陋的龟裂,柏油路的边缘,由於没有马路牙的石沿保护,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似地在土路面上蔓延。在这片属於首都钢铁公司的旧住宅区楼群里,满眼看到的是一片片被晾晒的衣服装饰的阳台和变得陈旧的楼房。在这样的楼群里东弯西拐,他们终於找到了粱雯丽的家。这是一栋陈旧的楼房,这样的楼房在北京城区范围内差不多全部消失了,也只有在这种未被开发,又位於城乡结合部的地方才能看到。
    前来开门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您好!”小芳首先招呼,“您是粱海波老先生吧?我们是北京市公安局的。”
    老人打量他们几眼,沉默地把他们让进屋,一个女孩子出来给他们斟好茶,又退了出去。
    老人无言地打量两个陌生的警察。由於没有穿警服,李警官身上的西装掩盖了他的身份和锐气,小芳年轻欢快,在沉默的老人面前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直到此时,老人才开口。
    “你们今儿个到我家里头来,可是为了雯雯的事情?”
    老人的语言简洁,但老北京的味道很浓,与他灼灼的目光一起,构成一道威严的压力。
   “我们也是来看看您老人家。”小芳这句话脱口而出,刚刚说完,就不由得抿抿嘴。
   “同时,也想看看雯丽小妹妹的生活环境。”李警官恰到好处地补充一句。
   “我这个孙女,我这个孙女一向和善,温良,只知道苦练功夫,”老人悲愤地说,“这是她第三次参加国际马戏大赛,好不秧儿的,她,她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老人眼角淌出一滴浑浊的泪水,但仅仅一瞬,老人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一望可知,这是一位睿智的老人。
   “也许,是有些敌对人物对我们国家心怀仇恨,”李警官缓慢地开口,“也许,这仅仅是一次误伤,因为梁雯丽还是一个孩子,一个与世无争的孩子。”
   老人重重地打量了李警官一眼,这一眼中,饱含了深深的疑虑,“你们警方,在蒙特卡洛这个城市,有没有自己的侦察力量?”
   李警官沉重地摇摇头,“大爷,我们理解您的内心感受,我们也感到非常痛苦。因为,歹徒就是在我和我的同事眼前下的手。可是,可是我们却毫无线索,也无法在国外继续侦察。”
  “这事儿,这事儿难道就。。。。。。”
  “不,不能就此结束。”李警官理解了老人的心情,坚决地说,“蒙特卡洛那边,有当地警方和国际刑警的同事们,他们还在继续侦察。为了配合他们,我们在国内,也要及时提供与受害者有关的详细情况以及一切能够帮助破案的线索。”
  “凶手,那个杀人凶手是什么样的人?他是欧洲人还是咱中国人?”老人问。
  “老人家,对不起,我们目前确实没有任何可靠的情报。无论如何,我们希望您能够提供第一手材料,以便我们和海外警方协同破案。您知道,作为警方调查案件的规矩,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我们只能从受害者的身边寻找线索,这一点,我们希望您能够理解,并积极配合我们。”
   老人悲愤地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我们首先希望您能够提供的情况,就是从您的家庭履历和亲属关系中,是不是存在任何可以发现嫌疑分子的线索?尤其,事情发生在国外,这种对象更容易锁定在与海外有特殊关系的家属,亲戚和社会关系身上。”
  “这点儿绝对没那种可能性。”老人肯定地摇头,一口老北京话说得干脆明确,“自打我进入马戏班子学艺,才刚7,8岁,整天练功走场,连家乡的亲戚都很少来往。到了雯雯父母那一辈,社会关系稍微复杂了些,但他们性子和善得很,根本没有什么仇人对手。雯雯这孩子就更甭提了,她年轻,单纯,善良,有哪个人会仇恨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老人说着有些激动,他胸膛起伏,声音哽咽。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够继续说下去,“其他的社会关系,比如我在老家和北京城里沾点儿边的亲属和熟人,我不记得有谁与我们家有啥过节儿,我们和雯雯这一家子,平时就是跟人红个脸儿都少有,别说心里有仇儿的了。再说了,说起与国外的联系,我和我儿子,媳妇对这些洋人连个熟人都没有,何况仇人呢。”
   老人的话说完,李警长深深点头,表示赞同。
  “会不会有人出於嫉妒,或者。。。。。。”小芳问道。
  “怎么可能。”老人的态度更加肯定,“出国参赛是由咱们国家的杂技团组织的,这是一个齐心抱团儿的集体,从团长到团员,一门儿心思想在大赛上显山露水,为国争光。那种自私自利,蝇蝇苟苟的小人,怎么能够被选入咱出国参赛的团体里呢。”
  “也是,”小芳点头,把这句话记录在笔记本中。
  “除非是那些老外,”老人悲愤地抬头,对着用笔记本记录的小芳,“有些老外选手个人技巧也不错,但他们缺那么一股子劲儿,个个象大尾巴猴儿似的,怎么能和咱们国家的选手比。他们输得不服气,会不会就有人干出这种下贱的勾当?”
   李警官摇头,“比赛正在进行,还没有分出高低胜负,再说。。。”
  “我从骨子里不相信那些老外,几十年以前,就是他们在欺负咱们中国人,现在咱强了,他们能服气?”   
   谈话在漫无边际地继续,小芳把老人的每一句话都认真做着记录。李警官边听边用眼角在这个简单陈旧的屋子里四下梭寻。
   这是一套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修建的老式居民楼,房间狭窄拥挤,布局也不够合理,单元内客厅狭小,卧室采光不足,阳台仄窄,隔音肯定极差。李警官能够清晰地听到隔壁邻居在厨房案板上剁肉的咚咚声。
   忽然,李警官的眼睛瞥到了一个挂在客厅墙上的陈旧相框。
   这是一个木制的相框,玻璃板下发暗的旧照片被油烟熏黑的墙壁衬托得毫无生气。何况,照片中有一大半是陈旧的黑白照片。这种把家庭成员历年积累的照片装进玻璃镜框挂在墙上的做法,是很多老北京家庭的习惯。李警官趁着老人说话告一段落,站起身来,走到相框跟前,一边浏览一边信口与老人对话,老人有些惊讶地注视着他。
   这个玻璃相框不算大,整齐地摆放着三排照片。
   最上面一排,一连三四张都是老人的孙女梁雯丽的彩照。这是一个面容娇好的女孩子,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象框最左边,是一张她戴着红领巾站在北海的湖边,以北海宝塔作为背景的照片,而右侧则是她在巴黎埃菲尔铁塔前与另一个小伙伴的合影,正中间,摆放着几张在国际马戏大赛上手捧金小丑奖杯的照片。梁雯丽天真烂漫幸福陶醉的笑脸在李警官熟悉的那个马戏大蓬里绽放,团里其他小女孩簇拥着她,象是环绕一支鲜艳的花朵。李警官闭一闭眼,就出现了那天夜晚从马背上飘然而落的一朵粉红翠绿的云朵,心里登时一阵疼痛。
   第二排照片几乎全是杂技演出的场景。只是,演出场所都是在国内,舞台相对简陋,一看就是十几年以前的那种马戏大蓬。照片上的核心人物也变成一对表演的夫妻。他们做着空中飞人的复杂动作,表演精彩而惊心动魄。挨近木框的位置,才有几张夫妻合影的生活照片,这是一对中年夫妇,两个人精干,爽朗,互相依偎着,露出幸福的笑容。
   最底下一排,李警官看到的都是陌生的人物,以年代较久的黑白照片为主。人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令李警官惊讶的是,还有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宾时时隐现地出现在人群中。
   在相框最不惹眼的右下角,李警官注意到一张早已变得焦黄的非常古旧的黑白照片,由於年代久远,也许由於照相的时辰天色晦暗,整个照片画面显得蒙蒙胧胧的,人物嘴脸也暗淡模糊。
   照片的背景是一条河流,暗色的河水浑浊奔涌,河流的对岸是葱茏的树林,热带植物沿着河边盘根错节。而相机前坐在岸边石头上的,是四个欢乐的少年,他们黧黑消瘦,衣衫简陋,但神态轻松,好像在使劲儿压抑着随时会爆发出来的欢笑。如果不是这四个人中有一个明显露出的欧洲人脸孔,李警官的目光很可能会在这张普通的生活照片上一掠而过。
   李警官过了很久才把目光从象框上移开,他注意到,梁海波老人此时正在紧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随着他的转身,老人也猛地把眼光从他的背影上躲闪开。
  “你家的照片很有历史价值啊。”李警官口吻轻松地说。
   老人显然大大松了一口气,说话的声调也恢复了正常,“那些都是雯丽的父母亲早年的照片,自从他们去世,再也没有人动过这个象框。”
   李警官随口询问了几句当年车祸的情况,深深叹了一口气。
   小芳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张现场发现的蓝宝石的放大照片,“梁老师,您曾经见到过这块蓝宝石吗?”
   老人戴上老花眼镜,仔细地打量照片里的蓝宝石,过了长长的五分钟时间,他才慢慢地摇头,“没有见过,从来没有见过。”
   李警官分明看到老人拿起照片时手臂在颤抖,而且他注意到,老人的语气变得吞吞吐吐,似乎在心里权衡着什么,始终无法下决心。但李警官没有吭声,他只是用眼睛向示意小芳,停止了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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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19 15:13:5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里显然·不是发小说的地方,这个故事将在文学广场继续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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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19 15:38: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长河落日

                                 四十九

   丁圆圆刚刚走到大海边,立刻被眼前呈现的地中海的景象惊呆了。
   陆一洲和丁圆圆今天上午搭乘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班机,当天抵达巴黎蓬皮杜国际机场,经过转机,当天下午到达了蒙特卡洛国际机场。夏季天长,虽然已是下午时分,阳光依然明媚,海水依然明亮,地中海以她醉人的芳姿第一次展现在初次相逢的两个年轻人面前。
   从很小的时候,陆一洲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两处地方格外地湛蓝,格外地纯洁,格外地透明,她们就是西藏晴朗的天空和地中海醉人的海水。
   西藏高原是世界上最接近蓝天的地方,加上没有污染,纯净的天空蔚蓝清澈,蓝得醉人。
   而地中海的海水漂染着人类最优秀的古典和现代文明,就象是欧洲大陆面庞前的一面镜子,蓝得深沉蓝得蔚贴蓝得悠远。
   今天,终於能够亲临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欧洲,见到地中海的海水和阳光,陆一州感到心情激荡,心潮起伏,情难自己。
   他们的身体仿佛笼罩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蔚蓝色的海水在地中海灼灼的阳光下跳跃闪烁,一条纯白色的帆船在水天相交的地方滑行,一种暖人的,令人身心放松的气氛笼罩着丁圆圆的整个身体。
   这就是欧洲,就是从小就阅读,就梦想,就熟悉,就喜爱的欧洲。
   陆一洲立于圆圆身侧,用手臂轻揽着她的腰肢,象是在保护她,又象是依靠她的支撑来克制自己有些摇摇欲坠的昏旋。圆圆醉心地瞥了一洲一眼,眸子里全是迷茫的神色。
  “一洲,欧洲原来真的好美好美。”
  “记得那首诗吗?俄国莱蒙托夫的诗句?”
  “帆!对吗?”
  “圆圆,你好聪明,就是这首。”
   陆一州眼睛放光,不由自主轻声朗诵起来:

   在大海深灰色的浓雾里
   一只孤零零的帆儿闪着白光
   他寻求什么
   在这遥远的异地
   他抛下了什么
   在那自己的故乡
   波涛汹涌着
   海风呼啸着
   桅杆弓起腰来
   发出轧轧的声响
   啊,他不是在寻求幸福
   也不是在逃避幸福
   他下面,是蔚蓝色的水流
   他上面,是金黄色的阳光
   而他,却在乞求着风暴
   仿佛是在风暴中
   才能够安详

   在陆一州嗓音厚重的朗诵中,丁圆圆陶醉了,迷茫了。
   “一洲,我们到了摩纳哥,到了地中海,是在寻找一场猛烈的风暴吗?”
    陆一州点头,“是,我相信是的。”
   “一洲,我有点儿怕。”
   “记住丁叔叔交给咱们的使命,记住那个高尚的承诺。”
   “嗯。”
   “圆圆,还要记住高尔基的一句名言。”
    丁圆圆瞪着一双信赖的眼睛注视着情绪激动的一洲,“你讲。”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泪水在丁圆圆的眼中肆虐,她抽噎着,情绪动荡,“更猛烈些吧,暴风雨。”
    陆一州含泪点头。
    圆圆的臂膀紧紧地与陆一州的贴在一起,“有你,有爸爸,有那个高尚的承诺,我不怕,我不再恐惧了。”
    “走,圆圆,让我们去面对历史,无论这个历史是多么的严酷,但我们不怕。”
    两个人手拉着手,在地中海沿岸这座最美丽的城市里行走。现在,他们必须找到那家银行,开始他们这次不平凡的使命。在这个不熟悉的城市里,他们一时不知向何处去。
   陆一州笑道,“咱们第一次作了老外,不知道蒙特卡络的人怎么看待咱们。
   丁圆圆答道,“你又不是金发碧眼,或者是红毛绿眼,谁看到你会觉得好奇呀。”
   两个人说说笑笑,感觉格外轻松。他们找到市中心时,天色有些晚了,这时,他们发现了问讯中心。
   问讯中心在一个不大的玻璃门内,一进门,他们被悬挂在对面墙壁上的油画震摄住了。
   这是一副古老的油画,画面颜色苍劲,气势恢弘。整幅画面覆盖在苍茫无际的汪洋大海,大海上面波浪翻涌,水天一色。在灰茫茫的大海近处,有一艘沉没了一大半的木筏正在汹涌的海浪中间挣扎。
   粗大的桅杆已经倾落了,粗硬的帆布被海水浸泡侵蚀,显得格外滞重。在波浪中半浮半沉的桅杆发出折断前吱吱扭扭的声响。帆绳缠绕,碎木横漂,甲板上的舱门正在呼噜噜灌水,一只木桶不情愿地撞击着甲板,似乎不甘心这种被抛弃的命运。
   几个残存的水手正攀援在倾倒的桅杆上面,惊恐地盯着贴近的水面,桅杆倾覆,灭顶在即,求生的本能,使得水手仍然拼命向桅杆的顶部攀爬,虽然,桅杆由於他们的重量,很快就要折断了。。。。。。
   丁圆圆惊讶地看着这副画,有些瞠目结舌了。
   陆一州问道,“圆圆,你怎么了?这副画。。。?”
   圆圆晃晃头,似乎想使自己更清醒一些,“爸爸的办公室里,也悬挂着这样一副油画。”
  “一模一样?”
  “对,一模一样。”
  “哦,圆圆,我想起来了。其实如果你愿意,你很容易看到这副画的原作。”
  “在哪里?欧洲,对吗?”
  “对,这是一副法国画家的作品,就悬挂在卢浮宫的大画廊的墙上。”
  “那里还有蒙娜丽莎的肖像。”
  “嗯,圆圆,如果丁叔叔的心愿能够完成,我一定带你去卢浮宫参观,亲眼目睹大师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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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19 15:41:53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

    瑞士联合银行蒙特卡洛分行位於蒙特卡洛市中心玛莎大街尽头的拐角处。分行的平板玻璃门,门脸儿规模不大,与设在苏黎世的银行总部大楼简直无法比拟,但这栋古老的建筑高耸苍劲,加上所处位置依山傍海,街景开阔,显得格外古朴挺拔,气势不凡。沿街另一侧的砖墙呈暗红色,上面爬满枝繁叶茂的爬山虎,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使得过路的行人骤然感到一股苍然的古气。由於街道不宽,银行的门脸儿有些仄窄,与蒙特卡洛其他商家店铺的风格非常相似。临街的一面是两扇自动开合的大门,玻璃门随着客人的脚步而启动。但是,只要步入门厅,你才能感受到银行厚重的传统和宽敞舒适的环境。
    陆一州和丁圆圆刚刚进入银行大厅,一位穿着高雅的职员微笑着迎上来。
   “女士,先生,下午好。”
    陆一州点头微笑。
    职员殷勤地问道,“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吗?”
   “当然,我们到这里是来存取物品的。”
   “请先生原谅,鄙银行不做日常的开户存款业务,如果您需要存取款,请到临近的商业银行去办理。”
    陆一州笑了,“您误解了,我们是前来打开自己的保险柜。”
   “哦,实在抱歉,是我误解了。”
    陆一州从口袋里掏出保险柜钥匙和红丝线拴着的蓝宝石,递给银行职员,职员半鞠躬接过钥匙,热情地说,“请两位稍候,我立刻为你们核对。”
    十分钟后,职员返回大厅,“让二位久等,实在不好意思,请二位随我来。”
    职员在前,陆一州和丁圆圆紧随其后穿过银行大厅,他们经过柜台,没有停留,直接走到后部的电梯口。职员按下电梯按钮,一会儿功夫电梯到达,他们进入电梯。职员按动下行的按钮,电梯迅速滑动,直到地下第六层,电梯才停下,门自动打开,陆一州和圆圆没想到地下的走廊非常宽敞明亮,与地面不同的,仅仅是走路时能够听到脚步的回声。
    在一扇铁门前,职员停下来,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话,门自动打开了,里面是一间巨大的金属房间。进入房间后他们才发现,这个房间实际上被许多安装在墙上的保险柜所包裹,保险柜的金属门,构成了金属的墙面,使人误解为这是一个金属墙壁的大厅。
    职员打开大厅一侧的密封门,里面是一小间带有桌椅的房间,职员依然笑容满面,一边把钥匙和蓝宝石还给他们一边说,“二位的保险柜就在大厅里面,取出物品后,你们可以把保险柜里面的铁箱直接搬到这个房间里打开。等你们办妥事情,只要按一下桌上的按钮,我就会到来。”
   “谢谢你。”陆一州回答,看着职员转身离开了大厅。
    联合银行保险柜的柜门沉重,是全金属结构,虽然在这个戒备森严,人不可及的地下楼层内,依然柜门紧锁,严丝合缝,没有钥匙和密码,谁也无法撼动这些铁门。
    陆一州把丁叔叔留下的钥匙插入锁孔,旋转了几下,就听到喀哒一声,柜门依然封闭,看到柜门上液晶显示器的提要,陆一洲说,“现在需要用密码来开门了。”
   丁圆圆从皮包里掏出字条,用纤细的手指向保险柜的字盘上按着纸片上的数字,到了中间漏掉的地方,她停住了,“一洲,我到现在还是猜不出爸爸在这里设定的数字。”
   “先把后面的数字输进去,然后看看会是什么结果。”
    所有数字输入进保险柜电脑,柜门象是麻木不仁的雕刻,纹丝不动,显然,中间缺少的数码必须补上。
   “圆圆,咱们无法打开这个保险柜,”陆一州打算把钥匙取下来,丁圆圆坚定地挡住他的手。
   “让我试一下。”圆圆说着,手指按下了确认健。屏幕显示器上象流水一样淌出一行法文,“密码错误,你还有两次机会。”
    陆一州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阻止丁圆圆的鲁莽。
   “我们必须想办法查出密码,光这样尝试下去,银行会彻底封闭我们的保险柜了。”
   “这是爸爸的保险柜,咱们可以跟银行交涉。”丁圆圆有些咬牙切齿,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你还不了解瑞士的银行体系,他们只认证据不认人的。”陆一州耐心地向圆圆解释,“咱们并不知道丁叔叔当时是怎样办理这个保险柜的,甚至这个保险柜是不是丁叔叔本人申请的,咱们也一无所知。不用说别的,就是银行让咱们出示保险柜申领人的护照复印件,外加你与申领人的亲属关系,我们一时之间就无法办到。”
   丁圆圆泄气地愣在那里。
   两个人垂头丧气地离开银行,职员一直陪伴他们走到大门前,分别时恭敬地笑着,预祝他们愉快。但一州和圆圆没有留意到他的殷勤,神色怏怏地走在蒙特卡洛的大街道上。
   天色已经变得昏暗了,陆一州说,“咱们去找一家小旅馆先住下吧。”
   丁圆圆点头,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们找到一家路边的小旅馆,旅馆房门陈旧,但擦洗得格外干净。推门进屋,服务台站起一位身穿西装的老人。
   “二位好。”老人招呼他们。
   “您好,”陆一州说,“请问,还有空余房间吗?”
   “单人房还是双人间,这里都有。”老人笑眯眯地回答。
   “请问双人间是什么价格?”
   “二位住几天?”
   “现在还不好说,先办一天的吧。”
   “如果是一天,180欧元。”
    连满怀心事的丁圆圆都吓了一跳。
   “这么贵?”她用中文对陆一州说。
    老人看穿了他们的心事,“二位是远道而来的吧?这个价格,是蒙特卡洛的标准价,我并没有增加费用。”
    陆一州问,“您这里能够上网吗?”
   “巧了,我们刚刚增加了上网服务,而且,使用本店的电脑上网免费。”
   “一州,不错,就这里吧。”
    办好入住手续,他们把简单的行李搬进狭窄的电梯,电梯升到五楼,发出轻微的撞击声。他们的房间狭小陈旧,木质的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在窗户面朝大海,给人一种爽心悦目的感觉。
    放下行李,两个人走出旅店,在旁边的一家热狗店买了两个热狗,就着可乐三口两口就把晚饭解决了。他们无心浏览月光下的海水,回到旅店的房间,继续琢磨纸条上的密码。
    丁团长留下的密码非常简单,仅仅是一长串数字的排列。但是,所有的数字毫无规则,随意改变,陆一州尝试了用各种数字排列的方式,却找不到任何规律性的安排。
   “难道这串密码是银行随机排列的数字?”陆一州自言自语道。
    丁圆圆摇头,“一州,我觉得这组数字有些眼熟,但就是找不到原因。这种数字游戏,是我和爸爸都特别喜欢的。有的时候,你看着很复杂的数字排列,一旦解开,却非常的简单。这就是爸爸数字游戏的规则,爸爸经常拿这种游戏考我。”
    他们继续猜了一个钟头,依然茫无头绪。陆一州把笔记本电脑导线连接在旅店墙上的电话线插口上,接通电源,登陆了MSN,立刻发现密友正等待在网上。
   “你现在到达欧洲了吗?”
   “到了,我希望见到你。”
   “看来,你决心实现父亲的愿望,希望得到这些资料了?”
   “我下了最大的决心,所以,希望立刻见到你。”
   “那件东西拿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快了。”
   “等你拿到了,就通知我。”
   “为什么不能先见面?我这次在欧洲不能过久停留。”
   “不能,讲妥的条件,无法改变。”
   “请你明天等我的消息。”
   “好吧,明天你拿到了东西,我立刻通知你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我会通知你的。”
   “好,明天,明天下午同一时间。”
    讲完这句话,密友连声再见也没说,立刻从网上消失了。
    陆一州感到有些怪异,“这个人怎么如此诡秘?他为什么不简单地安排见面,还要象做游戏似的东躲西闪?他要的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搞什么名堂,我一定要见到他,因为,他也许就是解开爸爸被害之迷的钥匙。”
   “好像,他没有注意到咱们现在是两个人,只要咱们在一起,就不惧怕他。”陆一州说。
    丁圆圆手中依然捏着写着密码的纸条,似乎没有听到陆一州最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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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3 13:04:46 | 显示全部楼层
文学广场那边照样冷冷清清,哎,法国应该是文化的沃土,好几部小说,不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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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0 20: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街友21222032 于 2025-3-10 19:17 编辑

这本书的后半部分都是发生在欧洲的情节,蒙特卡洛,巴黎,卢佛宫,圣米歇尔山修道院。主要还是巴黎近郊华人富翁黎先生父子的宅邸,北京的追杀,什刹海,居民楼的爆炸,父亲的遗嘱,电脑线索,飞往法国,蒙特卡洛的瑞士联合银行,约会密友,情节曲折,激烈,几十年前,越南,老挝边界法国庄园主的房子,教堂,奠边府战役,逃跑。密林教堂,北京那里主人公通过保险柜里的线索,以及马克波罗游记的线索,故事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罗马教廷红衣主教从马可波罗的叔叔那里听到了东方的线索,长途跋涉穿过沙漠戈壁,在新疆的魔鬼城,佛朗克丢下主教独自逃回罗马。。。。。。。数百年来,佛朗克及其后代寻觅主教的下落,完成主教的遗愿,导致了故事的曲折,和数十年的误会追杀,直至蒙特卡洛金小丑奖国际马戏大赛的谋杀。这是悬疑系列长篇的第二部。第一部《罗马戒指》,已出版并由德国汉学家翻译并出版了德译版。第三部《佛咒》在这里贴出一部分,但没什么人看。让人性味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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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4-22 06:58:51 | 显示全部楼层


    巴黎,这座美丽的欧洲大都市在欧洲其他城市开始进入梦乡的时候才刚刚苏醒。
    埃菲尔铁塔带着悬挂满身的灯饰昂然挺立在夜色之中,凯旋门灯火辉煌,静观正面最繁华的香舍里榭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流。而在凯旋门的另外一侧,相距甚远的地方,可以遥望巴黎最繁忙的办公楼区,那里,被灯光映射得晶晶闪亮的摩天大楼凑在一起,象是一群聚集起来的鲸鱼,带着蔑视注视着进入纸醉金迷之夜的大巴黎城。
    欧洲冬天的傍晚到来得特别早,下午四点,天空开始昏暗,六点不到,城市就华灯初上,此时已过十二点,天色更加黯淡昏黑了。
    黎小淳已经是第四遍偷看腕上的菲力普-帕凯特手表了。现在,聚集在巴黎十三区的几十家中国餐馆全部进入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刻。馋嘴的巴黎人,居住在巴黎的中国商人,还有许多路过巴黎的观光客都向这里聚拢。他们在各家餐馆的门口犹豫观察,进进出出,更多的人早已端坐在餐桌前,享受着美味的中国菜肴。
    位於德塞尔大街的天马酒家门前挂着一对颜色艳丽的红灯笼,灯笼的红光也映红了紧邻的醉金鳌饭店,这家饭店的屋顶上,安置了一盏旋转着向夜空发射强光的探照灯,这种洋玩艺儿是醉金鳌饭店的老板马金鏊向洋人学来的新鲜摆设。探照灯使得从远处开车经过的人们纷纷被吸引过来,他们很快就成了马老板的新食客。临近街口有一栋霓虹闪烁的二层楼房,这栋楼房是本区最大最豪华的中餐馆---花城夜总会的所在地。这个名闻遐迩的高档中餐馆,集餐饮和歌厅舞厅功能于一身,客人们在这里可以品尝高档的中餐,也可以同时欣赏参与其他综合娱乐活动。豪华的门厅,雕花的餐台,高靠背的餐椅,到处都体现出一种高贵的风格和气派。花城夜总会是巴黎城内最高档的中餐馆,为她的主人,巴黎城内最著名的华人企业家,顶级富豪黎氏家族所拥有。
    凡是在巴黎呆久了的华人们,只要知道埃菲尔铁塔,就不能不知道花城夜总会这个名字。而这个名字,又与巴黎首富黎氏家族密不可分。此刻,黎氏家族的接班人黎小淳就坐在自家这个夜总会最昂贵的二楼贵宾厅单间的一个餐桌旁边,在他身边端立,并不断侍候他的,是府里的佣人二保。
   “二保,你到门口给我看着,这个人怎么迟到了?”
    二保点头答应着,但同时用手指点着腕上的手表低声说,“少爷,现在离零点还差着一分钟,不能算晚,据说林先生从来没有迟到过。”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精瘦西装的男子已经推门进屋,出现在黎小淳的面前。
   “您的佣人比您这位主人还更了解我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头微皱,但一瞬间,又恢复面无表情的冰冷。
   “您好!”黎小淳站起来,严肃地招呼,“对林先生苛求了。”
   “没关系,我赴约从来准点,不提前,但也绝对不会迟到。”
   “这样好,我最恨等人。”黎小淳说完,忽然意识到双方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唇枪舌箭,后面的话题会变得困难,於是把表情缓缓放松,摆摆手,示意林先生坐在他的身边。
    林先生对黎小淳最后一句话似乎并没在意,他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只雪笳,询问地看了黎小淳一眼,然后点着了火。
   “我听包老五讲,你办事牢靠,从不失手,也从没让人失望过。”黎小淳字斟句酌地开口,眼睛没有望林先生,“只是价钱过高了一些。”
   “物有所值,真价实码。”林先生简捷地回答,黎小淳知道,这是拒绝还价的意思。
   “那么,你肯定能够把事情办好?”
    林先生浅笑辄止,“如果办不好,分文不取,这是我办事的原则。不过,我从来没有退过定金。”
    黎小淳挥手,二保趋步上前。听他吩咐后,转身出了雅间,只须臾功夫饭店侍应已经轻扣房门,走进雅间,手中端着的托盘上立着一瓶没有开封的红葡萄酒。
    黎小淳手捏瓶颈仔细看一眼,“勃艮第,你习惯这种牌子的葡萄酒吗?”
    林先生用指尖点击着桌面,“好啊,我喜欢这种味道稍微浓烈一些的葡萄酒。波尔多的太清淡,而阿尔萨斯的太干冽,只有产自勃艮第的葡萄酒才能真正代表法国葡萄酒的品质,清爽而不寡淡,干冽而不辛辣。”
    他说完,静观侍应生把瓶子启开,给每人斟上酒,然后擎起酒杯与黎小淳的轻轻碰撞,玻璃杯子发出叮当的脆响。
   “林先生,我这次受家父的委托请你帮助调查的事情,请你务必认真谨慎,即使无法完成,也绝对不能办砸。”黎小淳用一种低沉的声调开口说道,“我父亲亲自选择你,自然有他独到的眼光。我相信父亲,所以,也应该完全信任你。”
   “黎少爷过奖了,我会证明自己的,肯定会不辱使命。”
   “我就等你这句话,”黎小淳感到这个答复基本能够使他满意,“所有的材料已经伊妹儿给你了,等你把情况完全搞熟悉,再动身飞往北京。”
   “我还需要些进一步的背景资料,估计只能在巴黎市图书馆才能查到。据我了解,在中国寻找这些资料,即使只言片语也会令人费尽气力。”
   “这个事情由你自己决定,我现在能够做到并且具体负责的,就是保证你资金充足,行动安全,以及等待你成功的消息。其他的,自有二保替你全面打点。”
   “好,一切妥当,我就不多打搅黎少爷了。”
    黎小淳只是向他挥挥手,算是告别。
    二保恭恭敬敬地把林先生送出雅间的门口,然后转身进门,附在黎小淳的耳边说,“少爷,鏖头在外面等着,他会继续监视林先生的行动。另外,鏖头已经拿到了中国的签证,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搭班机飞北京,监视林先生的行踪,并且协助他,直到他最终完成任务。”
   “嗯,”黎小淳起身,接过二保递过来的礼帽,习惯性地用手指轻弹帽檐,虽然这顶崭新的帽子根本不可能落下一丝灰尘。随即,他手腕一扬,帽子转着圈飞起来,上升,下落,不偏不斜,端正地扣在他的头顶上。
   “少爷,今晚还是回家吃宵夜?”二保问。
   “嗯,今晚爸爸有应酬,又不知道要几点了,咱也不游荡了,回家。”
   “是,少爷。”二保追上几步,恭敬地把风衣披在黎小淳的肩膀上。
   “少爷,您看,这位林先生能够完成任务吗?”走出餐馆大门,二保挥手让下人把车开过来,一边问黎小淳。
   “应该没问题,我看他倒是个能成事儿的人。再说,还有鏖头在后面盯着他呢。”黎小淳百无聊赖地立在台阶上,用鼻子哼着说,“那个家伙也太古怪了,竟然在互联网上写些不明不白的文章,要不是那张照片,爸爸还真不会注意他的暗示。这次,给林先生提供了这么多线索,他应该能找出这个神秘人物。”
   “可不是,这么诡秘,还知道好多过去的事情。等林先生去把他挖出来,看看倒底是个什么货色。”二保信心十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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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4-22 06:59:47 | 显示全部楼层


    黎小淳回到家时,发现大宅的前门已经敞开了。
    这是黎小淳接受爸爸的指示,妥善地安排好那位私人侦探前往中国的二个星期以后了。爸爸早早就告诉他,今晚家里有贵客,请他务必早些回家。
    看到敞开的大门,黎小淳知道,客人还没有到达。对於今晚的客人,黎小淳根本没有丝毫兴趣。但是,父命难违,再不情愿,他也得按时赶回家,而且,时刻准备好对今晚的来宾笑脸相迎,热情款待。
    黎小淳没有直接上楼去见父亲,他听说母亲正在后面,就直接朝后露台走去。
    这栋豪宅的主人黎元庭此时正在楼上的私人办公室吞云吐雾,他嘴里叼着粗大的哈瓦那雪笳,坐在沙发上翻阅当日的报纸,纸张在他的手里唏里哗啦地作响。黎元庭的家族经过短短几十年的努力,能够积聚起亿万欧元的身价,侪身法国的上层社会。每每想到这里,黎元庭,这位刚刚进入花甲之年的华人富豪,就会发出一阵豪迈的感慨。
    不用说别的,就看看黎家的这座豪宅吧,来到这里,你就知道有什么叫做阔绰,什么叫做豪华,什么叫做挥金如土的气派了。
    黎元庭家的府邸从外表上看,显得有些古老陈旧,不很气派,甚至有些光光秃秃。之所以显不出气派,是由於从铁栅栏门外的公路上向里看,距离实在太远的缘故。黎家的这座宅邸,座落在远离巴黎的一个方圆几英里的大园子里,这是一座青灰色砖石结构的大房子,楼房结实敦厚,象是一只蛰伏在旷野上的硕大牛蛙。雕花铁栅栏门离楼房建筑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栅栏门内是修剪整齐青葱覆郁的花园,一条笔直的车道在花丛掩映下直达楼房的拱门前。由於铁门每天二十四小时牢牢紧闭,路过的人从远处观察,只能看到楼门前常年迸溅着银色水珠的巨大喷水池上的雕像,这是一个女神雕像,高雅的女神在蚌壳内裸身俏立,大理石的长发随风飘冉,把珍珠般晶莹的碎玉抖落。绕过水池就会看到一个带有圆柱的门廊,这个拱形门廊高大宽敞,从铁栅栏门后的甬道驶入的汽车,可以绕过环形升道把主人直接送到古典的镶花玻璃门前,而通道上方水泥结构的顶蓬,恰好支撑着二楼一个巨大的露台。不过,这个造型美观的露台平时很少见到人影,因为与这个露台设计相同,但置于屋后相同位置的后花园露台,才是主人休恬消闲的场所。后花园露台有着巨大的罗马式波浪型石雕圆柱,柱顶雕刻着姿容各异的人物造像。这些廊柱环绕露台形成一个弧形,在廊柱两端的尽头,各有一个高及肩部的大理石花盆,盆内放置着一颗珠圆玉润的白色大理石圆球,圆球被佣人擦得闪光埕亮,球面四季清水流淌。而在冬天,整个露台被一层巨大的玻璃窗覆盖,暖气在玻璃窗内流转,使得人物和花朵如沐春风。这个被称为冬季花园的宽大露台,才是主人日常使用的休恬场所。
    属于大屋,面对数十公顷后花园的,还有一个用粗大的廊柱环绕起来的地面平台,这种与楼上露台相似的古罗马式廊柱,仅仅是显示着屋主的特殊品味。花园平台的廊柱间不是人物造像,而是诧紫嫣红的各色植物和花卉。每只柱顶上也由托曳下垂的玫瑰花串所覆盖,这个被巨大玻璃门窗保护起来的平台,使鲜艳的花朵与外面萧瑟的冬景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黎元庭大宅今夜要迎接一位尊贵的客人,所以,天色尚早,仆人们已经忙碌着把修整好的花园再次清扫一遍,楼上露台重新布置了新鲜的花朵,花园平台上则临时摆放了几张大圆桌。因为,今晚不仅要在大餐厅里用餐,主人还要与客人一同在露台上赏月,赏月的同时,可以在花园平台上欣赏临时邀请来的一只四人室内乐队的演奏。
   主妇黎卞蔚甄指挥着仆人干活,她别出心裁地把几盆香气浓郁的盆栽桔子移到廊柱之间,女仆刘婶搀着夫人的胳膊肘,走下几级台阶,站在花园的甬道上。
   “太太,今晚来的是什么人啊?您和老爷准备得这么周到?”刘婶是黎家的老仆人,在夫人还没有嫁到黎家之前,就侍候太太好几年了,所以,这个家里也只有她能与性格随和的太太随便说话,不必象其他仆人那样必须遵守家里太多的规矩。
   “可说呢,听老爷讲,此人是巴黎警察局的什么高级督察。不过,他跟老爷的关系可非同一般,听说,他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呢。”
   “从小?怎么从来没听老爷提起过?”
   “岂止没有和你们说起过,连我也是头次听说呢。老爷前几天在巴黎市政厅开会的时候,偶然碰到了这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夥伴。分开几十年了,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几句话就对上茬儿了,这不,紧着忙着把人家邀请到家里来认门儿。”夫人兴致很好,看下人摆弄的差不多了,索性站在傍晚温暖的夕阳下歇口气儿。
   “老爷打小是在寮国长大的,难道。。。?”
   “这位客人的父亲,当年是靠近寮国边境地区的牧师,老爷那个时候,就在牧师的庄园里生活过。”
   “哦,原来他们是一起在寮国长大的”
   “可不是,老爷还说,那位佛郎克牧师,就是今天来客的父亲,是他的义父呢。”
    主仆二人说着话,同时用手笔划着让忙碌完毕的仆人都离开。夫人认为露台已经摆弄得差不多了,於是伸伸腰,刘婶忙着用拳头轻轻地捶打,夫人说,“这么捶也没多大用,等客人走了你再给我好好按摩一下吧。”
   “管不管用,捶几下总能舒服些,您整整劳累一个下午了。”
   “淳儿这孩子怎么还没回来,他说好今晚回家吃饭,同时还要见一下他爸爸的老朋友呢。”
   “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少爷答应的事情,从来都是丁丁卯卯不会耽误的。您看,太阳斜下去了,我扶您进屋吧。”
   “妈,”黎小淳出现在露台的花门下,笔挺的西装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挺拔,略显苍白的脸颊很有欧洲人的风骨,单薄的嘴唇刚毅地抿着,脸上却浮现出淘气的笑意,“妈咪,我不在家,您就这么编排我。”
   “看你这孩子,耳朵倒尖。”见到儿子回来,夫人的嘴巴忍不住笑开了。她走过去,把儿子的西服领子扯扯正,直到满意了,才说,“二保就是办不成事,领口都皱了,也不知道拿去熨一熨。”
   “妈,人家是个男人,哪里会干这种活儿。”
   “你也是,都快28了,也不知道找个合适的女孩子带回家,还让妈妈来操这个心受这个累。”
   “我就喜欢让妈妈受累,不给自己的儿子忙活,您不得生生闷死?”黎小淳扶着妈妈的肩膀,撒娇似地说道。
   “淳儿,你既然回来了,赶快上楼见见你爸爸,佛朗克先生马上就要到了。”
   “我还没见过爸爸呢,不过,刚进门我就看到客人的汽车到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大客厅去了?”
    黎元庭家的客厅位於门廊的第二道雕花玻璃门与后花园露台之间。这是一间200多平米的圆形大房间,高级硬木地板上铺展着一块巨大的地毯,几乎将客厅的中心部分完全覆盖。客厅顶部呈拱形,拱顶离地面高达七八米。正中的位置上垂下一盏冰花怒放的枝形吊灯,吊灯里散发出的光线璀璨辉煌。在四根古罗马风格的石柱之间,几对沙发好像是随意摆放着,但这种并非刻意营造的气氛,却使得来人体会到放松的韵味。靠墙摆放着几只低矮的用具柜和设计成弧形的装饰桌,桌上摆放着欧洲各国风格的装饰花瓶和雕功精细的钟表。浅色壁纸的墙上,挂着古典式的巨幅油画,这些油画使得偌大的客厅很自然地区分出闲雅,激情和浪漫等几个区域。
    黎元庭此时正坐在最大的一张沙发上,他的身后,是一副海浪激腾的画面,如果从他的对面看去,人们会感到他正高高地危坐在肆虐万里的海浪包围之中。而此时,他对面坐着的一位法国客人正在这种大海喧啸的感受中对着他微笑着。两个人象是知心的密友般用法语交谈,黎太太转到客厅的门口时,立时感受到这种只有知心朋友间才能产生的亲密气氛。
   “来来来,让我给你们介绍,”黎元庭看到太太和儿子进来,立刻跳起身来大声叫喊,随着他的动作,对面的法国朋友也站立起来,笑容可掬地注视着黎太太和黎小淳。“这位,咱们今晚最尊贵的客人,就是我从小一起长大,最知心,也共过患难的幼时玩伴,大巴黎市警察局局长雅各.佛郎克先生。”
    所有的人对黎元庭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介绍而感到不知所措,黎太太虽然深知丈夫的脾气秉性,但对於这种过於冗长的介绍,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示。
    只有法国客人豪爽地哈哈大笑,用中文补充说道,“这个元庭,不好好给我介绍嫂子和公子,反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来,该罚酒三杯。”
    黎太太最先醒悟过来,“您,您是元庭经常提起的儿时夥伴,佛郎克牧师的儿子雅各?”
   “当然,当然啦。”法国人笑道,“50多年了,没想到这50年以后,我们都老啦。”
    黎小淳有些扭捏地走过来,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爸爸的好朋友。因为,按照法国人的习惯,他应该称呼这位先生为佛郎克先生,但按照中国的习俗,则应该称呼为雅各叔叔。黎小淳本来不需犹豫,这里毕竟是巴黎,是法国。但是,眼前这位客人,他与爸爸熟不拘礼,交情非浅,况且,他还会讲中国话呀。
    法国客人身材硕大,气宇轩昂,声音有如洪钟,“你就是小淳了,为什么不叫叔叔?”
    小淳看看爸爸,黎元庭一副鼓励的样子,这才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叔叔。。。雅各叔叔”
   “唔,好,好,雅各叔叔这次仓促,没带什么见面礼。不过,过一会儿我要向你们介绍我的宝贝女儿,她今晚特意从蒙特卡罗赶回来,一会儿就要到了。”
   “雅各,你都有个女儿啦?”黎元庭大声问道。
   “大学毕业,已经当上记者啦,呵呵,当然喽,是见习的。”
   “唉,现在就是少了丁丁和哑巴。”
   “我也常想呢,什么时候咱们四兄弟才能聚在一起。”
   “你有他们的消息吗?”
   “音信全无啊。”
    看到爸爸与这位法国人如此熟捻地聊天,肆无忌惮地说笑,黎小淳感到既惊讶又兴奋。黎家恪守着中国的传统习俗,礼数最多,又极严格。黎小淳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见到爸爸在家人面前如此无拘无束地说笑。看来,爸爸与这个客人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前院一阵汽车马达声,法国人腾地立起来,“肯定是我的宝贝女儿赶来了,我在这里先替她道个歉,她要赶很远的路,对这个新地址又不熟悉,所以会到得迟一些。”
    黎太太宽容地笑了,所有人也跟着笑起来。黎小淳更觉得好玩,这位法国叔叔自来熟不说,还挺善於现场瞎编借口,替迟到的女儿推脱责任,他什么时候说过女儿路远会迟来一会儿啦?想到这里,黎小淳不禁笑出声来。
    厅门前人影一闪,出现了一个妙曼可爱的身影。
    这是一位年轻活泼的法国小姑娘,一身巴黎时装,整洁利索的短裙,潇洒飘逸的短衫,加上脖子上一道柔软的纱巾,象是山峦上飘扬的一层雾岚。而她脸上洋溢着的那种活泼洒脱的笑容,令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一定是一位刚刚迈出大学门坎的女学生。
    黎小淳心里豁然一动。哇塞,雅各叔叔竟然有这样一位性感迷人的女儿啊。
    管家亦步亦趋地紧跟着法国小姐,这种中国传统家庭的风俗与法国极其活泼开放的年轻女孩的潇洒相映成趣,形成了一副非常滑稽的画面,使得在场的人都浮现出忍俊不禁的微笑。
   “我的女儿,丹妮娅。”雅各叔叔向大家介绍。丹妮娅跟在父亲身旁向所有人微笑致意,目光扫到黎小淳身上略做停留,又随着介绍声转移开去。但丹妮娅的这一眼,竟然给小淳带来一股振颤。
   “黎先生好,太太好,少爷好!”丹尼亚向所有人招呼。
    黎太太拉住丹尼亚的手,问长问短,显得格外亲热。
   “整整一个星期,我们跟踪一个大新闻,忙得脚朝天。”丹尼亚说,“但听说爸爸找到失散多年的老朋友的消息,我就立马开车赶回巴黎了。”
   “雅各,50年不见,一见面已经儿女成行啦。”黎元庭感慨万千。
   “可不是,咱们也老啦。”
    黎小淳插不上嘴,只是含笑地打量丹尼亚。
   “让他们年轻人一块儿去玩吧,反正他们已经认识了。咱们继续叙咱们的旧。”雅各叔叔爽朗地大叫。
    丹妮娅俯在父亲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雅各大手一会挥,“宝贝女儿,今晚爸爸会见几十年的老朋友,你的这个案子,咱们等晚上回家再谈吧。”
    丹尼娅耸耸肩,无奈地说,“好吧,你和黎叔叔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你们继续。”
    她说完转过身,正好面对着热血沸腾的黎小淳,丹尼娅大大方方地说,“既然长辈们不愿意咱们在这里捣乱,不如你带着我参观一下这栋房子吧。”
    黎小淳立刻兴奋地回答,“当然,我可是收藏了不少电动游戏卡,你喜欢玩吗?”
   “嘻嘻,电动游戏?那是小孩子们的玩意儿。”
    黎小淳带着丹妮娅离开客厅,穿过后花园气派不凡的露台,此时,露台上的仆人们正认真地摆放餐具,一会儿的晚宴将在露台上举行。管家跟在主人和这位兴致勃勃的客人身后,随时听候黎小淳的吩咐。穿过露台的时候,小淳扭头对管家说,“你不用跟着我们,老爷太太那里也离不开你,去把二保叫来就行了。”
    丹妮娅漫不经心地插了一句,“二保是谁?你的书童吗?”
    黎小淳惊讶得有些目瞪口呆,因为他刚才是用中文吩咐管家的。
   “别大惊小怪啊,我从小就会讲中文。”丹妮娅俏皮地冲黎小淳眨眼。
    黎小淳假装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样子怪诞夸张,“现在巴黎会讲中文的法国人也不算少,但我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家里接待一位把中文讲得如此地道,人又如此漂亮的法国姑娘。”
    丹妮娅开心地笑了,“我发现,你是一个特别会讨女孩子喜欢的人。”
   “希望在你眼里,这个形像不算太糟。”
   “当然不,男人可爱点儿有什么不好?”
    他们正好走到后露台的台阶旁,黎小淳非常绅士地伸手,搀丹尼娅下这几步台阶,丹尼娅哈哈笑着从最高的台阶上一蹦而下,边笑边说,“你的绅士风度虽然可爱,但我喜欢先天淳朴的,就象你的名字一样。”
    小淳跟着也欢步跃下,跟着丹尼娅在花园的小径上奔跑跳跃。
    二保从大屋出来的时候,小淳和丹妮娅已经象一对老朋友一样,用中文聊得热火朝天了。
   “上中学的时候,我们班的安娜就一心想跟我学中文了,她还特意买了一本中文教材呢,”黎小淳兴高采烈地讲道,“结果怎么样?你都没法想象,她勉强讲出来的唯一一句话,竟然是一句电话用语----喂。”
   “这不是法语吗?”
   “对呀,就因为这句电话用语中文与法文完全相同啊。”
   “那,那她一定是在追求你吧?”丹妮娅的笑容里有点儿坏。
   “你看我象是那种胡乱恋爱的人吗?象那种毫无原则的人吗!”   
    丹尼娅假装惊讶地盯着黎小淳,“哟,恋爱难道需要原则吗?胡乱的恋爱才最有滋味。”
    丹尼娅一边说着,不由得认真地多打量了眼前这位公子哥几眼。
    黎小淳个头不高,身型偏瘦,脸型带着生长在东南亚一带的马来人与华人混血的显著特徵。但他的眼窝并不象很多同胞那样深陷,而是细长型的,单眼皮的双眼神采奕奕。又是一个单眼皮,丹尼娅心里暗暗发笑。但是,这个单眼皮哪里有那位警官的眼睛动人,那双眼深藏不露,含蓄内敛。
    而此时,黎小淳真想对这位令他心旌摇动的丹尼娅大喊,不,自从遇到了你,我的恋爱再也不会胡乱来了。
    但是他没有,脸上竟然微微发烫。正好这个时候,管家走过来,通告他们晚餐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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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4-22 07:00:36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天夜里难以入眠的,是居住在巴黎的黎小淳。
    长这么大,这还是他平生头一次失眠。一闭眼,他的眼前就重重叠叠地现出丹尼娅那张可爱的笑脸,娇俏的脸蛋儿象是一朵朵交叠开放的向日葵花,在他无眠的脑海中灿烂地飞舞。
    从小时候算起到现在,黎小淳的身边没有缺少过女孩子。以他富豪的家庭地位和出色的外貌,黎小淳是情场上无往不胜的白马王子。但是,黎小淳一直梦寐以求的女孩子,一个理想中的娇美而不艳俗,活泼而不雕琢,爽朗而不贪婪的女孩子,却一直没有在他的生活中出现。他多少次疑惑理想中的女孩子应该是什么模样?将来自何方?在何时出现?他渴望着那一天,他的生活会在一片金色阳光的笼罩之下,辉煌灿烂,步步生莲,美如梦境。
    今天晚上,当他第一眼看到那个从大门口施施而来的法国少女时,丹尼娅的身影正好笼罩在傍晚辉煌的暮色之中,袅袅的少女伴随着一首绵长迥永的交响曲,在夕辉中缓缓行近。黎小淳象是被枪弹击中了胸膛,他感到一种静谧,安详,陶醉,他的心灵立刻被震撼住了。当他握住丹尼娅那只恰好盈手的手掌时,心里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今生今世,他会为了博得眼前这个女孩的欢心而尽心竭力。
    黎小淳躺在床上,回忆着丹尼娅的一颦一笑,觉得她的举手投足间都具备着一种难以言表的优雅与妩媚。在这无眠的时刻,与其艰难地苦熬,不如做些有建设性的事情,这是黎小淳百试不爽的格言。他索性一跃而起,打开床边的台灯,在心里设计各种方案,
    终於等到早晨起床,小淳再也按捺不住,第一件事就是给丹尼娅拨打电话。
   “嗨,”听筒里传来丹尼娅清脆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是那样的令人激动。
   “丹尼娅,我是黎小淳。”
   “小淳,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小淳的声音委委屈屈。
   “抱歉,你别误会,我只是感到意外。”
   丹尼娅的声音活泼可爱,可以想像得出她笑靥如花,笑语嫣然的样子。透过设计精巧如同古董的电话听筒,黎小淳似乎能够看到丹尼娅的一颦一笑。
   “丹尼娅,我想见你,有时间吗?”
   “这算是追求,还是纯粹考虑父辈的友谊?”丹尼娅俏皮地问。
   “当然是追求,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
    听筒里传来丹尼娅格格的笑声,“你的爱来得太快了,真让人吃惊。”
   “丹尼娅。”
   “小淳,父辈的友谊确实感人,咱们的见面也很愉快。给我几天时间好吗?要知道,我专门返回巴黎,是为了查阅资料,我要连续忙碌好几天呢。”
   “忙碌,那就让我陪着你,我有空。”
   “天啊,如果能够让你陪着,我倒是巴不得呢。”
   “你不反对?”
   “正好相反,小淳,谢谢你的好意,我必须独自工作。”
    黎小淳感到一阵强烈的失望,“丹尼娅,我下个月就要出差到中国去了,今后多数时间我将留在北京,不能跟你在一起。这个本来令人兴奋的旅行将会变得多么乏味啊。”
   “可是,对不起,小淳,我真的没有时间。”
   “这样吧,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吃饭时间太久,不过,我从图书馆出来,可以一起喝杯咖啡。”
   “就这么一点儿妥协?”
   “真对不起,就这么一点儿。”
   “好吧,我的撒彻尔夫人。”黎小淳的声音又充满了希望。
    中午的太阳和煦温暖,黎小淳和丹尼娅坐在埃菲尔铁塔旁边,塞纳河左岸咖啡馆临街的座位上。
    丹尼娅的样子有些疲惫,一件风衣搭在身后的椅背,她把一堆卷宗放在身旁的空椅子上面。
   “好了,我可是抽时间出来履约的。”
   “真诚感谢你能前来,”黎小淳说,从身后抽出一捧红玫瑰,玫瑰的颜色鲜艳热烈,在阳光下,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
   “天啊,真的好美。”丹尼娅叫道。
   “这些玫瑰代表着我纯洁的感情。”
   “哇,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法国男人的油嘴滑舌?”
   “中国人送花给女孩子,往往只代表一往情深。”
   “总算不是一见钟情。”丹尼娅俏皮地回答。
    小淳暗暗摇头,神情无奈,“你们搞新闻的,个个伶牙利齿,真难对付。”
    丹尼娅收敛起笑容,变得有些一本正经,“小淳,我们的父辈都是自小的交情。我昨晚已经听到爸爸讲述童年的经历了,我对於这段经历很着迷。”
   “我也是,虽然,没能亲眼见到他们的童年,但这种友谊真的纯洁美好。”
   “知道在中文里,这种友谊叫做什么吗?”
   “考我?”
   “不是,是印证一下。”
   “我不知道,我的中文是在法国学的。”
   “叫做总角之交。”
   “总角?为什么叫总角?”
   “好像中国人童年的时候都把头发梳成两只小角。”
   “要不然我一见你就觉得特有缘,原来是两位父亲从小种下的缘分。”
    丹尼娅并没有注意他言下的意思,只顾叙述刚才的话题,“父亲还跟我讲述了很多童年的故事以及一个终身恪守的诺言。”
    黎小淳没有注意她讲述的是什么,他只觉得熊熊烈火在胸膛燃烧,他今天前来,是为了表达自己一见倾心的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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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4-22 15:04:12 | 显示全部楼层
奠边府战役失利的消息象雪片似地飞来,对於试图摆脱殖民统治的越南人民来说,奠边府战役是一场大捷,是一场挣脱枷锁求得解放的伟大胜利。但对於法国殖民主义当局以及法国庄园主们,一切刚好相反。战争的失利,就象是敲响了殖民主义的丧钟一样。消息传来,每过一天,便糟糕一分,战场形势好像一辆沿着陡峭斜坡向下疾冲的车辆,下落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会粉身碎骨了。
     佛郎克牧师小小的庄园终日笼罩在对即将到来的危险的恐惧气氛中,除了依然保持镇定的佛郎克牧师,庄园里的人们都在做着逃亡的准备。佛郎克牧师用怜悯的眼神打量惊慌失措的人们,他曾经想让大家保持镇静,“让主来给我们准备一条妥当的道路吧。”每次晚祷的时候,他都要说上这么一句。
     但是,在界河对岸,他的邻居,也是刚刚结成好友的查理斯一家的悲惨遭遇,给整个庄园敲响了警钟。乘着奠边府大捷的胜利,大军开始扫荡邻近奠边府的边界地区。法国的农场主们被越盟的战士捆绑起来,吊在村边的树枝上,或者在河边被一枪打爆头颅。多年的殖民统治,使得越盟的士兵对于法国殖民者充满了仇恨,这些仇恨在每一个越南人身上爆发,有时候就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暴力。被牢牢捆绑的庄园主凄惨的叫声,尖锐的枪声,越过界河传到佛郎克牧师小小的庄园里,这种恐怖的声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所有的人都惶惶如惊弓之鸟。
     战争是残酷的,惨烈的,双方的军人在互相进攻的同时,还把燃烧的怒火烧向对方的民众。法国庄园主们遇到了前所未闻的恐惧,灾难象是草原上的烈火,迅速蔓延,烧尽一切,毁灭一切。
     一开始,人们还对用作界河的湄公河抱有一点儿希望,但很快人们就得到了一个消息,由於法国殖民者遍布越柬寮各国,所以,乘胜追击的越盟军队根本无视界河的存在,他们要把法国殖民者驱逐出整个东南亚,驱逐出整个亚洲。界河不存在了,安全也随之消失了,到了最后几天,连一向镇静的佛郎克牧师也开始准备逃亡了。
     越盟的军队来得突然,毫无征兆。
     庄园里听到第一声枪响的时候,佛郎克牧师正在带领几个养子解开了湄公河上一条小船的缆绳。巨大的落日刚刚消逝在河边丛林的树梢,小船滑离木制的小码头向中流冲去。佛郎克牧师和孩子们抄起舱内的船桨,费力地向河心划桨。水花在身边飞溅,伴随着水流的冲击声,他们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向河边传来,佛郎克牧师和孩子们手中的浆叶划动得更快了。
     六个人挤在一条又窄又轻的小船上,船身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倾覆在河水中。平时看似平静的湄公河,水流竞是如此的湍急,漆黑的河水,似乎要把他们吞到肚子里面。在这六个人里,只有哑巴一个人在内行地划船,其他人划几下,就紧张地盯哑巴一眼,似乎把求生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哑巴吃力地搬动着船桨,一方面要使得桨叶最大限度地拨动水面,另一方面又要竭力使桨叶不发出任何声响。就这样,汗水爬满了他黧黑的额头,顺着脸腮往下淌。佛郎克牧师心疼地用手绢揩他的额头,哑巴暂时不动,等牧师楷完了,他轻轻示意牧师坐稳一些,又吃力地划了起来。
    小船抵达河心的时候,追兵突然出现在河边。
    开始时,船上的人们只能隐约辨认出河边暗影里几个模糊晃动的影子,但突然爆发出的一声呐喊使得他们惊悸的心藏都快跳出来了,“喂,船上是什么人?快点儿给我划回来。”
    哑巴把手指压在唇上,看大家还算镇静,又低下头闷声不响地使劲划船,他的动作更快了。
    岸上的喊声不耐烦起来。
   “快划回来,不然我们开枪了。”
   身材瘦小的丁丁腾地站起身来,这一下,弄得小船晃动得更加剧烈,“长官,别开枪,我们在这里打鱼呢。”
  “胡说,黑灯瞎火的打什么鱼!快划回来,不然就开枪了。”
  “啪。。。。”枪声在沉闷的空气里鸣响,在半夜的河面上显得格外震撼。
  “爬下,快爬下。”哑巴忽然叫出这一句,伸手一把将丁丁按倒在船舱里。“你们全都爬下。”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是哑巴进入这个家庭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镇定流畅,丝毫没有久不开口的生涩。人们更加没有注意到的是,他说出的,竟然是法文。
   第二枪的子弹紧贴着众人的耳边飞掠过去。
   佛郎克牧师抬头看了哑巴一眼,发现哑巴脸色凝重,双眼炯炯,牧师心中不由嗝登一下,“好一个心机深沉,但又敢做敢为的孩子,他与河对岸的密林,到底有着什么特殊关系呢?”
   小船在河心停住了,河心湍急的水流拖着小船向下游漂去。河岸高声的喊叫和枪声混成一片,子弹象一阵急雨在身边掠过。佛郎克用身体挡住几个孩子,只有哑巴坐在船尾,再一次用桨吃力地划水。哑巴刚满十岁的身躯力量太单薄了,中流向下游冲击的水流远远超出哑巴划船的力量,小船在弹雨中斜着向下游方向激冲,弹雨在身边的水中溅落,激起的水花象是煮沸的开水,木质的船舷不时被子弹撕裂,木屑飞溅,灼热袭人。
   忽然听到牧师哼了一声,被他揽在怀里的孩子们感到强烈的震动。但牧师依然坚强地保护着他们,他们不知道,牧师已经被枪弹击中了。
   逃跑无望,沉船在即,身负重伤的牧师眼望漆黑的夜空,顾不上潺潺流血,虔诚地祈祷。
   夜色迷蒙,但迷蒙的夜色没有保护奔逃的小船,炒豆般的枪声震耳欲聋。
  “老总,别开枪,我们不跑啦。”丁丁忽然在船舱里站立起来,两只细瘦的胳膊高高举起。
  “丁丁,你,你干什么?”黄头发的孩子愤怒地低吼。
  “咱们不能看着牧师死去,再跑,牧师就没命啦。”丁丁不顾一切地喊叫,眼中泪花闪烁。
  “混蛋,回去,回去就更没命啦。”胖胖的孩子狠狠地说。
  “你懂得什么,我们大家都能证明牧师是个好人,越盟弄清楚情况,就不会为难他了。”
  “胡说,你这是为了自己,你没种!”胖孩子边说,边使劲划船。
  “我没有为自己,你看看牧师,你看看!”丁丁伸出手来,哑巴看到一双手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再不回去,牧师就活不成了!”
   这时,岸上的士兵看到船上立起的是个亚裔男孩,立刻停止了射击,“你们别怕,快把船划回来,我们只抓法国人。”
  “哑巴哥,把船划回去吧,咱们说服士兵们,求他们放过牧师。”丁丁泪流满面,语调悲呛。哑巴低头看牧师,牧师正艰难地忍受疼痛,向哑巴点头。
  “不,”哑巴倔强地摇头,胖男孩说,“谁胆小,谁跳河里游回去,我就是死,也要把牧师渡过河。”
  “哑巴,为了牧师,求你!”丁丁大声喊道。
   这时,哑巴忽然用手指着前面,众人抬头,看到前方的河道出现了一个拐弯。
   越南士兵暂停射击,这个突然出现的河湾救了他们的性命。小船被河水推着疾速地拐入这个急弯,突出的河岸遮住了岸边追兵的视线,也阻挡了随时会飞来的飞蝗般的子弹。叫喊声和枪声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止息。船底传来一阵沙沙声,这是小船抵达对岸的浅滩了。
   哑巴跳下船,把船头推到沙滩上,几个孩子慌乱地跳下船板,站在岸边,心有余悸地盯着对岸,似乎害怕追兵会在黑暗中突然出现。阮太太搀扶着牧师最后下船,当佛郎克先生脚触到沙地时,他轻哼了一声,接着,就一头栽倒在河水中。哑巴大声惊叫,跳进水里扶住佛郎克先生,几个孩子也跟着跳进水里。佛郎克先生被他们七手八脚地拖上岸,阮太太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呼唤。佛郎克先生渐渐苏醒过来,看看四周,孩子们正耽心地围着他,他这才叹了一口气。牧师脸上显出轻松的神情,但刚想动弹,腹部的疼痛使得他发出一声呻吟。阮太太伸手一摸,感到湿漉漉的,在月光下,她看到手掌上全是鲜血。
  “真的抱歉,麻烦你们了。”佛郎克牧师低声说。
  “爹地,你伤得重吗?伤口疼吗?”雅各抓住父亲的手,恐惧地问。
   哑巴无声地握住佛郎克先生的另外一只手,丁丁和元庭也聚拢过来,大家都没有吭声。
  “孩子们,你们走吧,不要让我拖累你们。”
  “不,”四个孩子一致摇头,“我们要带着你一块儿走。”
  “这样不行,我会拖累你们,咱们谁也走不脱,孩子们,听话。”
   这时,哑巴坚毅地握住牧师的手,非常艰难地,缓慢地开口了。
  “牧师,别耽心,我知道一个地方,安全的地方。”
   牧师惊讶地望着他,一时忘记了伤口的疼痛。“你,你能够说法语?”
   哑巴点头,“跟我走,你会安全的。”
   几个孩子在哑巴的指挥下,用藤条编了个托垫,让佛郎克牧师躺在上面,哑巴让雅各和丁丁拉住托垫上留出来的藤条,他与元庭两个人在前面用砍刀开路。
   各种藤葛纠结在一起,人根本就无法通过,加上叶片在头顶交织,象一个厚重的天幕,使得这片原始丛林变得更加昏暗,潮湿。一些叮咬人的小飞虫时不时贴在露肉的地方咬上一口,一会儿,胳膊上,腿上就被蚊虫叮咬得疙疙瘩瘩。哑巴一声不吭挥舞着砍刀,把挡道的葛藤斩断,后面的孩子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砍刀在丛林中挥舞,一条狭窄的小道被清理出来,雅各和丁丁拽着托垫紧随其后。通过了几道乱藤纠葛的林带,道路渐渐宽敞了,植物也没有河边那么茂密了。        
   哑巴让大家稍事休息,又继续挥刀劈路。到了下半夜,他们已经进入密林深处。
   所有的人都被哑巴的行为感动了,大家一言不发,奋力前行。
   奇怪的是,自从进入了这片密林,哑巴忽然变得格外自信。他的脸色严峻,目光坚定,行动果断,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对於前往的地方特别熟悉,他选择好方向就奋力行进,没有丝毫犹豫。
   突然,所有人都感到头顶一亮,抬头,看到蔚蓝的夜空清湛如水,一轮明月挂在半空,似乎向他们微笑。所有人顿时感到轻松了。雅各关切地回头看父亲,他一下子怔住了,此时,佛郎克牧师正竭力在藤条编的托垫上撑起身体,双眼由於极度震惊而瞪得好大。
   雅各扭头,循着父亲的目光向月下的前方看去,顿时,他也大吃了一惊。
   在他们的前方,在这片林间空地上,矗立着一座教堂,一座用石头搭建的天主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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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4-22 15:04: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月光如水,银辉洒落在教堂的石块上,使得教堂格外圣洁,格外庄严。
   佛郎克牧师手指哆嗦,他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嘴里喃喃地颂唱着什么。阮太太和四个孩子都站立不动,他们怀着景仰之情仰视着这座月光下的教堂,半天功夫,没有人动弹一下。
   哑巴放下手中的砍刀,走到牧师的面前,他蹲下身,对佛郎克说道,“牧师,你多少次询问我为什么从丛林里跑出来,我没有告诉你实情,尤其没有说这座教堂的事情。因为,我们的村子,几百年来,一直在保守着这个秘密。”
  “几百年?”佛郎克牧师的呼吸加速了,“怎么会有几百年?”
   哑巴点头,“据老年人说,几百年前,村子里流行一种奇怪的瘟疫,许多人莫名其妙地死掉了。在村民们感到绝望的时候,有一位长相古怪的人来到这里,他向大家传教,让人们相信他胸前的一颗蓝色十字架。村民们一开始不相信,躲避他。但他不顾危险,亲自为病重的村民端汤送药。渐渐地,人们信任他了,跟着他跪拜蓝十字架,终於,瘟疫过去,村庄安全了。在他的号召下,村民们用石头修建了这个教堂。”
   “你的村子呢?怎么看不到村庄呢?”
   “是法国的士兵放火烧掉了村庄,村民们都逃跑了。”
   “你也是当时逃跑的吗?”
   “对,我们村的人几百年来保守着这座教堂的秘密,所以,我没有向外逃,而是跑到教堂里避难,一直到食物吃光,饥饿难忍,才被迫渡过媚公河。渡河时我饿昏了,醒后才知道是你救了我。”
   “所以,你才领着我们到这个秘密的地方,到这个百年教堂里来避难。”
   “是的,因为,佛郎克牧师,因为,你是好人。”
    佛郎克牧师激动地抚摸哑巴的头发,“孩子,你做得对,做得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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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

   丁团长忧心重重地向公共汽车站走去,他开始揪心地发愁起女儿的安危,这时,女儿丁圆圆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爸爸,您快回家吧。我们大学今天开始放暑假,我给你精心烹好了晚餐。”
   丁团长好像松了一口气,“圆圆,你在家就好,今晚爸爸有事要跟你谈。”
  “您快回家吧,天天加班,烦死人。”
   丁团长最后用眼睛环湖扫视了一圈,那里的湖光岛色都笼罩在浓重的夜幕中,象是一副涂抹得过重的水墨画。明明知道什么也看不见,但他总觉得不远处隐藏着那个危险的家伙。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声音陌生,年纪很轻,但他知道几十年前发生的往事,尤其是童年的那几个好友,那都是五十年前的事情啊!
   推门进屋,立刻嗅到饭菜香味扑鼻,女儿丁圆圆腰系围裙,围着餐桌团团转。桌上,摆满了碟碟盘盘,一瓶红酒竖在桌边,象是庄严的华表。丁团长知道,女儿今晚要给自己庆祝什么。
  “爸爸,您回来啦!”丁圆圆跑过来,搂住爸爸的脖子高声叫道,“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丁团长茫然回答,“今天?今天是你大学放假的日子。”
   丁圆圆开心地大笑,拍着巴掌说,“您先洗手,然后咱们就开餐。”
   “好,好。”丁团长心情变得轻松起来,换了鞋,进洗手间,认真洗手。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客厅里的灯光忽然熄灭了。正疑惑间,录音机奏出生日快乐的乐曲,厨房门敞开,圆圆端着一个插满蜡烛的生日蛋糕走出来,蜡烛的光线映照着圆圆幸福的脸孔,“爸爸,生日快乐!”
  “啊,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丁团长恍然大悟,“要不然宝贝女儿这么大动干戈。”
  “爸爸,先许愿,然后吹蜡烛!”
   丁团长低头,双手互握,对着蛋糕许愿。然后,抬头看女儿,和女儿一块儿把蜡烛吹熄了。
   “爸爸,您,您怎么流泪了?”圆圆惊声叫道。
   “爸爸高兴,爸爸真的好高兴。”丁团长擦擦脸颊,“有女儿在,爸爸就感到幸福。”
   丁圆圆把客厅灯全部打开,明亮的灯光撒满房间。她立刻看到爸爸堆满欢笑的脸庞,只有未曾揩干的泪花,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丁圆圆诧异,振动,“爸爸,您是不是有心事了?”
   “没有,爸爸只是有点儿激动。”
   丁圆圆把两只玻璃杯斟满酒,暗红色的酒浆生意盎然。但丁团长只喝了一杯就有些醉意了。他看着女儿葡萄一样的脸蛋儿,酒的颜色已经染红了圆圆的两腮,他猛然发现,女儿长大了,女儿长得真美。
  “圆圆,你长大啦,爸爸好高兴。”
  “爸爸,我希望您梦想成真,愿望实现。”丁圆圆再斟一杯酒,和爸爸碰杯。
   丁团长旋着杯中的液体,让红宝石的旋涡在灯光下转动,“圆圆,爸爸自己没有什么梦想,爸爸的梦,都在宝贝女儿的身上。”
   丁圆圆淘气地把酒杯举高,“爸爸才不老呢,您才64岁,按照现代的说法,只能算是中年人。”
  “中年人,什么中年啊,头发都快白了。”
   灯光下,丁团长的头发依然乌黑,除了额头略微颓顶,眼睛周围稍显皱纹,他的模样,哪里象个60以上的人啊。
  “以爸爸的身体状态,至少能活100岁。”圆圆欢快地说,“现在基因工程这样发达,说不定过几年,科技突破,您能再活200岁!”
  丁团长开心地哈哈大笑,“我活200岁干嘛?不成老妖精啦。”
  宴会的气氛变得活泼欢快,父女俩乐乐呵呵斟酒碰杯,开心啜饮着葡萄美酒。丁团长一时之间忘记了白天的忧愁与焦虑,忘记了暗藏在电话听筒后面的危险。   
  “圆圆,爸爸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乘心如意的男朋友,这样爸爸才能安心啊。”
  “爸爸,您真是的,我要跟爸爸过一辈子。”
  “爸爸愿意陪你,但更需要委托一个可靠的青年来接爸爸的班,”丁团长目光迷离地望着屋顶的吊灯,说出发自肺腑的感慨,“圆圆,爸爸希望交棒给一位善良聪明的男孩,那才是你一辈子的幸福。”
  “爸爸,我知道。”圆圆有些羞涩,但满脸幸福。
  “告诉爸爸,有具体人选了吗?”
  “我,我看到了一个人,在我们大学,但我还没有机会跟他认识。”
  “好女儿,看到好的小伙子就不要犹豫,爸爸支持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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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傍晚的天光暗淡,但李警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从香格里拉酒店大堂里走出来的瘦高个子的人,仍然象极了蒙特卡洛夜晚劫道的家伙。其实,与其说是李警官发现了他,不如说这个家伙是在故意炫耀自己高超的换身技巧。
   虽然是在夜色笼罩的酒店门外,这个家伙竟然没有摘下那副变色墨镜。合体的暗格西装,衬托出挺拔的身材。此时可以看清,他大约在30岁左右,刮得发青的腮帮,暴露出年轻而绷紧的皮肤。
   他的手里拎着一只小巧的公文箱,箱子不时拍打着线条笔挺的裤腿,他的右手戴着一枚钻戒,戒指上亮晶晶的白色钻石,在酒店灯光照射下熠熠闪亮。
   此时,香格里拉饭店前的停车场里,一辆银灰色的雅宝小轿车无声地滑出停泊地,停在这位客人面前。他躬身钻入车内,汽车向饭店正门的出口处驶去。李警官早已用手机通知小芳把车开过来,李警官眼睛紧盯着渐行远去的银灰色雅宝钻进警车内。
  “怎么样,有把握吗?”
  “放心吧,保证掉不了链子。”
   小芳脚下踩动油门,汽车哄地冲了出去,加入酒店外面拥挤的车流。
   夜晚的马路上灯火辉煌,街边的路灯,建筑物放射出来的照明灯和满街拥挤的汽车车灯在马路上交相辉映,透过汽车的前窗,可以看到前面熙熙攘攘象是群龟滚动的汽车车顶。稳健行驶的豪华车和无缝不钻的低档车形成了一个傍晚紊乱的车阵,车辆交错穿插,时不时有人不奈烦地按一下短促的喇叭。但此时,所有的车都变成聋子,对於任何声响失去了听觉。
  “队长,你真的认准了,肯定是蒙特卡洛那个家伙?”
  “那还能错喽,这小子烧成灰儿我也能把他认出来。”李警官闷声闷气地回答。直到此时,他仍然感到惶惑,这个家伙明明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明明来得及在迎头碰上前的霎间转身离开,避免这种不期而遇的尴尬。但是,他竟然如此坦然地大步走上来,嘴角挂着刻意的嘲讽。难道,难道他是有意让警察们注意自己的形迹?有意把自己暴露在中国警方的视线之内?
   李警官没有理睬小芳进一步的追问,抓起手机拨通队友的号码,“小陈,身份查到了吗?”
  “没有,他不是这里的住客。”
  “有同行者吗?”
  “没有,”小陈回答,“但是。。。。”
  “但是什么?”
  “这个人到香格里拉酒店来,似乎来找一个人,或是参加在这里召开的酒会。”
  “酒会?香格里拉饭店正在开什么酒会?”
  “法国黎氏父子有限公司召开的年度酬宾酒会。”
   李警官想起来了,今晚,有一个法国黎氏集团董事长亲自主持的盛大酒会。这个酒会规格很高官盖云集,被邀请的社会名流,商界泰斗很多,一些欧洲香港和大陆的企业集团乃至北京市政府高官纷纷应邀出席。这次酒会的一个重要项目是黎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董事长的独生儿子黎小淳首次在中国亮相,他将全面接手法国黎氏集团在中国分公司的商业业务。
   前面银灰色的雅宝开得安稳清闲,显然没有发现身后不远不近紧紧跟随的警方车辆。为了防止被察觉,李警官用对讲机不时命令跟踪的车辆交换位置,几辆车互相替换,每辆车只跟踪一段距离就离开。
  “这个家伙叫什么名字?”李警官用对讲机问。
  “在签到薄上,他使用的是一个法文名字,叫什么托姆斯。”
  “携带了请柬吗?”
  “带了,我亲眼看到他交给礼仪小姐。”
  “这就好办了。”
  “能查一下子吗?”
  “酒会结束后,麻烦黎氏集团北京分公司告知一下就行,贵宾嘛。”
   忽然的煞车使得李警官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街灯之下,李警官发现前面的雅宝消失了。
   一辆高大的轿车横在路口,堵住了整个车道上的车流。雅宝在大轿车扭转前的瞬间擦身驶了过去,等到李警官他们几辆车绕过大轿车时,雅宝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小芳,不追了,咱们回香格里拉酒店。”李警官顾不上擦汗,气喘吁吁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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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史雾疑云  

                                    十九

   北京燕京大学的暑假开始了,中午时分,平时闹闹嚷嚷的校园操场此刻变得格外安静,没有了体育课上学生们整齐的队列和每逢课余学生们散乱进行的各类球赛,那些在操场边白杨树大道闲逛的三三两两的同学也在一片暑气中消失了。热闹惯了的学校操场此时变得沉寂单调,除了树上不知疲倦的知了,空旷的操场暑气蒸人。
   外国文学系法语专业研究生班的陆一州刚刚接到学校通知,正式批准他毕业后留校担任法语系的教师了。这个消息令他激动,令他鼓舞。能够毕业后留在北京,留在这个具有深厚学术气息,优良学术传统的大学任教,是他梦寐以求的理想。他从来没有想到,远大理想这么快就实现了。虽然悄无声息,虽然风平浪静,但他的心底早已掀起一股滔天巨浪。陆一州仍然住在学生宿舍楼,从小就没有睡过午觉的他此时更加了无睡意。他按捺不住涌上心头的兴奋,真想跑到深山旷野上放肆地吼上几声。听着同房间学生们此起彼伏的鼾声,他跑出宿舍楼,在大学校园里到处溜达,一心想找出些能够消暑解闷儿又能发泄激动情绪的事情。这时,他发现了被哪位粗心的体育教师遗忘的体操垫。
   这是一块三合一的自由体操垫,不是那种用于跳马和单双杠的短小笨拙的垫子。这种自由体操垫,三块紧密相连,一字排开,长达七八米。使人可以在垫上连续翻滚动作,直到一套完整的体操动作做完。陆一洲对这种体操垫太熟悉也太喜爱了,多年不见,几乎忘记了在垫上自由飞翔的感觉。此时此刻,在周围慎寂无人之际,心情激荡之时,不由得技痒难熬。这种时候,如果能够借着腾身飞跃的快感来抒发心如飞鸟的激情,何乐而不为啊。他快步来到操场边,象个偷吃腥嬗的馋猫,跃跃欲试,心动不止。他跨过操场边缘,停在离体操垫十几米远的地方,先是用眼睛瞄好距离和位置,然后踮起脚尖,原地跳动活动了几下腕关节。接着,瞥瞥周围没人,就深深吸了一口长气,弯腰踮脚,突然脚底一弹,用一种弹跳式的助跑开始加速,几个大跨步就冲到体操垫跟前。他腾空起跃,先是做了一个漂亮的侧手翻,紧接着,借助强大的冲力,腾身而起连续作了两个后手翻,然后身轻如燕地高高飞起,一个缓慢的弧形后空翻使得他的身体就象是一只漂亮的飞燕。几个动作连续,干脆,标准极了。双脚落地后,两腿微曲,双臂平伸,仅仅晃动几下就立稳了。三三两两午休时间在操场周围闲逛,被灌木丛和树叶遮挡住的同学们被这种即兴式的表演惊呆了,他们聚拢过来,情不自禁地鼓掌喝彩。谁都没想到平时书生气十足的陆一洲竟然会这么一手绝活儿,无意中看到这种即兴式的高水平表演,大家不由自主发出一片彩声。
   这是陆一洲进入大学研究生班以后的第四个暑假了。暑假期间,家在北京的同学都背着书包回家了,家里有钱或者离北京不远的同学也早早订了火车票,或早或晚动身离开校园。假期还没有正式开始,已经出现了送别的人群和零零星星不辞而别的同学。只有几个离家太远或者身上没钱的,决定留在学生宿舍度过这个炎热的夏季。陆一州例外,因为,他早就决定这个暑期不回家了。毕业分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下一个学期就要当教师了,他打算利用这个暑期时间,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把教学的工作准备好。
   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聒噪,拖长的余音随着最单调的旋律起伏,似乎在催促着夏日的午休。陆一洲被身边忽然出现的同学吓了一跳,他缅腆地垂下头,脸孔微微发红。
   自从上了大学,陆一洲还没有触摸过体操垫和单双杠呢。他必须集中精力学习,争取研究生毕业后,有个好的工作。离开业余体校四五年了,他真的好怀念体校的那段日子啊。
  “那不是你们班的陆一洲吗?想不到,他还有这么两下子。”
  “看样子是经过专业训练。”
   法文系的几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背后,声音清脆得令陆一洲后脖梗发僵。陆一洲对这群女生中那个名字叫做丁圆圆却长着一张可爱的瓜子脸的女生注意很久了,丁圆圆青春亮丽,轻盈柔美,是全校男生共同关注的重点目标之一。但她清高孤傲不爱搭理人,又使得学校里的优秀男生望而怯步,陆一洲就是缺乏自信的男生中的一个。所以,此时听到丁圆圆跟女友们议论起自己来,陆一洲一时之间竟手心发潮,脸腮滚烫,双脚不知道该怎么站立才好了。
   加入评论的有个陆一洲同研究生班的女生,她很替陆一洲撑腰,“当然了,人家是省业余体校的运动员,得过好几次比赛大奖呢,我看,就是跟你比,也未必逊色吧。”
  “跟我比?凭什么跟我比啊?”不知道丁圆圆有点儿光火还是有些惊喜,她的声音格外高亢。
  “一洲,一洲,你们俩真的比试一下怎么样?”同班女生觉得有好戏看了,故意大声叫喊。
   陆一洲急忙转身,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平时那股子沉静的书生风度。
  “我这种三脚猫的把戏,怎么能跟丁圆圆同学比。”他的回答谦逊礼貌。
  “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瓜子脸女生猛地一怔,杏仁眼睁圆了,厉声追问。
   陆一洲更尴尬了,他用衣袖擦汗,挡住胀得发烫的脸孔,结结巴巴说答不出话来,此时,他真恨不得逃到男子更衣室躲起来。
   丁圆圆笑了,“大男生,害什么羞。我就知道你叫陆一洲,是山东济南人,对不对。”
   听了这话,陆一洲不由心头一紧,虽然心情激荡,但也总算缓过一口气来,笑了,“我知道你的体操动作水准一流,但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的,是当地的体校吗?”
   同班的女生乐了,“哟,你还不知道?丁圆圆的爸爸,是杂技团团长,杂技团知道吧?”
  “杂技团?”陆一洲不解地嘀咕道。
  “哈哈,你小时候没有看过杂技吗?”同班女生傻呵呵地笑。
   陆一洲放松下来,“当然,当然看过,经常看呢。”
   丁圆圆在一旁取笑,“出过武二郎的山东人也这么害羞啊?”
   陆一州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通红,一紧张,又变得结巴了,“我其实早就认识你。”
   丁圆圆假装没听到这句话,扭过脸去和同学说话。
   陆一洲见她不回答,反倒忘记了紧张,等丁圆圆扭回头来,就没话找话地问,“听说学杂技必须从小训练,所以,杂技小演员大多是祖辈承传,真的是这样吗”
  “过去是,现在未必是。”丁圆圆回答,“我就不是杂技演员。”
  “对呀,我知道你是咱大学的同学。”
   同班的女生友好地取笑他,“咱们的校花不认识,你还能认识谁啊。”
  “当然认识,”有同班女生撑腰,陆一洲胆子壮了一些,索性鼓起勇气接着问,“你假期也不回家?”
  “人家家在北京,没事儿了跑回学校看看。”还是那个同班女生代为回答。
  “是这样。。。”
   陆一洲万想不到能够与这位高傲的小公主轻易结识,更没有想到这次竟是一向不爱搭理人的丁圆圆首先向他开口。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女孩子站在自己的面前,笑容可掬,态度亲切,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没有离去的意思。陆一洲登时福至心灵,大感快意。
  “我,我其实认识你的爸爸。”
   陆一州的话,象是重磅炸弹在丁圆圆的脚下爆炸。
  “你怎么认识我爸爸?谁让你认识我爸爸的?”
   说完这句话,丁圆圆自己都觉得可笑了,“喂,你根本不可能认识我的父亲。”
  “丁团长到我们体校挑过小演员,所以,我认识他。”
  “你被挑选上啦?”
  “嗯,是你爸爸拍板决定的。”
  “那你为什么没加入杂技团?”
  “我妈妈不同意,她让我学习法国文学。”
   丁圆圆吃惊地打量陆一州,“你妈妈为什么喜欢法国文学?”
  “她是济南大学的法国文学教师。”
  “要不然呢!”
   陆一州研究生班的同学捅捅丁圆圆的腰,“他妈妈可是很有名气的法国文学翻译呢。”
  “我妈妈跟你爸爸同过学。”陆一州又补充了一句。
  “别瞎套近乎了,我爸爸根本没在济南上过学。”
  “妈妈说的,她当年在北京上的中学和大学,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济南。”
  “哼,我爸爸可没有进过大学的门坎。”丁圆圆现在的表情有些俏皮,她打量陆一州的眼光变得平和多了。
  “他们是中学同学,你父亲在济南的时候,由於录取我,跟我妈妈谈过话,那时候他们才知道彼此是中学同学。”
  “呃?”
  “你学法语是受了父亲的影响吗?”
  “不是。”
  “为什么不是?你爸爸很喜欢法国文学的。”
  “对於我爸爸,你还知道什么?”
  “他很严格,很亲切。”
  “还有呢?”
  “就这些。”
  “还行,这些也不算少了。”
   陆一州想了一下,接着说,“听妈妈说,丁团长很小就参加工作,很了不起。”
  “那就谢谢你妈妈了,我爸爸确实很了不起。”
   在这一霎那,丁圆圆对陆一州的好感更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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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

   丹尼娅反复研究照片上衬衫袖口钮扣上深深篆刻的那个古怪图案和字母,心里不由暗暗吃惊。这个钮扣上的图案,分明是一种法国贵族家庭的族徽,这种为家族制定族徽的作法,是法国古老贵族的传统。丹尼娅熟悉法国贵族的族徽,这与她喜爱法国文学和历史有关。但是,眼前的这枚族徽却使丹尼娅产生一种怪怪的感觉。首先,丹尼娅从来没有见到过类似这种族徽的图案,无论古老的波旁王朝还是波拿巴王朝的贵族新贵,他们的族徽虽然怪诞前卫,往往设计成怪兽和巨憨的形像,但丹尼娅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怪兽的来源,因为他们的来源,无非是变形的虎豹熊罴一类。更何况,法国著名家族的族徽种类,她内心大体有数。而钮扣上的这枚族徽,却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尤其这种古怪嚣张张牙舞爪的怪兽,给她留下一个极其强烈极具冲击力的印象。
   再说那个字母,丹尼娅知道这不会是法国人的姓氏。因为,法国和欧洲其他国家的人们,他们总是把姓和名的第一个字母都刻写出来,所以,至少应该有两个字母,这种用一个字母表达姓名的缩写极其罕见。
   既然这件衬衣的主人是一位东方人的贵宾,丹尼娅初步的感觉,这应该是一枚华人的族徽和姓氏。根据她根底还算扎实的中文常识,她本能地联想到,这个用字母拼写名字缩写,并且找到一个怪兽形状的族徽的人物,应该是一个常年居住在欧洲的华人。令人奇怪的是,欧洲的华人,怎么能够得到古代君王封赠的贵族的身份和姓氏呢?只有欧洲百年历史的贵族家族才有可能获得皇帝的这种封赠。今天,这种贵族的族徽,竟然出现在一位具有明显华裔特徵的青年人的衬衫袖口上,这真让人感到太不可思议了。
   丹尼娅喜爱中国文化,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中文了。她的第一位中文老师,是那位虽然终日忙碌不休,但仍然坚持与她用中文交流几句的做警察的父亲。丹尼娅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对中文情有独锺,自己有事没事总是捧着一张巴黎本地出版的中文报纸读来读去不说,还要与她这个做女儿的吃中餐,讲中国话,甚至用中文开玩笑,爸爸建议她学会用中文思维。纯粹出於自小对中国汉语文字的熟悉,丹尼娅在大学专业之外,还选修了中文。不薄的功底,在大学期间为她挣了不少学分。   
    丹尼娅本能地认为,只要把这个线索深入挖掘下去,肯定能够引出巨大的发现。她暂时还不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中国的李警官,甚至,对自己的父亲,她也要暂时保密。因为,这条线索可能导致马戏大赛凶杀案的侦破,而这样的消息,其新闻价值是无可估量的。为什么不能自己亲自调查下去呢!这可是一个极具刺激的大采访啊。
    想到李警官,丹尼娅心里立刻热乎乎的。不知道为什么,仅仅两面之缘,李警官那双能够穿透人心的单眼皮,那个似笑非笑略带嘲讽的嘴角,还有消瘦精干的身材,都那样强烈地异于常人,给丹尼娅带来无限的暇思。这个精明强干的东方男人究竟是为什么总是令丹尼娅心神不属呢。
   但是,李警官身边那个清秀的女孩又使丹尼娅忐忑不安。丹尼娅读得懂那个女孩眼神中的深意,这种搀杂着崇拜而又含情脉脉的眼神是丹尼娅最熟悉不过的了。她曾经崇拜过一位精通波斯语的大学教授,那时,她刚上大一,那位颇具东方色彩的男子,把波斯语课堂当作历史画卷的宽屏,肆意渲染东方神秘而又撼动人心的爱情故事。当时,丹尼娅和班上几个女孩子同时疯狂地暗恋上了这位年轻的教授,一个女生甚至主动和他约会,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爱情。
   丹尼娅正在这种不安和躁动的情绪中难以自拔,掌中的手机发出了悦耳的乐曲,“喂,”她开口说。
  “对,就是这句中文,这句法国人最容易学会的中文单字。”听筒里传出黎小淳笑嘻嘻的声音。
  “小淳,”丹尼娅脑海里浮现出黎小淳嘻皮笑脸的样子。
  “没有想到是我,还是意外地听到了我的声音?”这句话流露出有些出格的亲密。
  “有什么事?讲吧。”丹尼娅轻松地忽略他的暗示,她很善於从这种语态中脱身。
  “没,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只是想尽快见到你。”
  “这么有闲情?”丹尼亚心中窃喜,正想找黎小淳了解中国族徽的事情,这个一直急急火火的家伙就出现了,这不是天意吗?“据我所知,此刻,你应该坐在办公桌前忙碌着吧?”
  “无论多忙,我都想见到你。”
  “见面还不容易?说吧,在哪儿,什么时间?”
  “约会不如巧遇,我正好看到你的自行车,看到你骑车来到游人如织的塞纳河边。咱们就在此上船怎么样?”黎小淳的语言从来没有这样干脆简洁。
   丹尼亚有些好奇,黎小淳怎么知道她此刻的位置呢?举目四望,正好看到黎小淳乐衿衿地站在路边,身后,就是上次碰面时的那家咖啡馆,据说,当年雨果和巴尔扎克曾光顾过这家咖啡馆。
   黎小淳走过来,靠在丹尼亚的自行车架上,得意地摇晃着手中的汽车钥匙。中午的阳光越过奔流的塞纳河懒懒地投射到路边的墙壁上,使得这堵百年老墙染上一层铜锈的颜色。阳光把黎小淳的脸色染得紫红,他身上的崭新的西装礼服也落满了斑驳的色彩。丹尼亚心中一喜,黎小淳穿着如此讲究,他的礼服或衬衣上,必定会有雕刻着族徽的钮扣。
   丹尼娅一摇车把,黎小淳夸张地从自行车上跃起,象是被什么烫了屁股。
  “你跟踪我?”丹尼娅问。
  “不,不,仅仅是凑巧。”黎小淳委屈地说,“当然,上次在咖啡馆见面后,我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每当工作劳累,我都会到这里来喝上一杯咖啡。同时,回味一下幸福的时光。”
   黎小淳这次没有撒谎,近来,他有事没事经常往塞纳河边跑,梦想着与丹尼娅不期而遇的邂逅。
   丹尼娅顺手把自行车锁在路边的铁栅栏上,“走,咱们上游船。”
   塞纳河上的游船宽敞舒适,全玻璃顶盖挥洒下充沛阳光。黎小淳心满意足地坐在塑料椅子上,装出一个饥饿难忍的鬼脸儿,“好丹尼娅,咱们应该吃点儿什么了。”
  “好啊,我也没吃饭呢。”丹尼娅笑着回答。
   黎小淳挥手招来服务员,点了咖啡和糕点。
   服务员象是熟知他们的饮食习惯一般,端来一小杯咖啡,放在丹尼亚的面前。
  “小淳,你经常搭乘游船吗?”丹尼亚笑嘻嘻地问,“我可是很少在船上游塞纳河的”
  “我经常陪客户上船游览,”黎小淳很绅士地俯身,“但今天我才知道塞纳河是多么美丽。”
   丹尼娅开心地笑,黎小淳心中一阵阵欢喜。
   丹尼亚瞥眼,盯着黎小淳衣袖上金光闪闪的钮扣看,“小淳,你今天为什么穿这么隆重的礼服?晚上有什么重要活动吗?”
  “没有别的事情,喝完咖啡,我希望能够荣幸地邀请你参加一个晚宴。”
  “哇,晚宴,我可没有准备。”
   黎小淳咧嘴一笑,“你不用准备,就在我家的餐馆用中餐,我想你肯定喜欢。”
   丹尼亚已经看清楚了,黎小淳袖子上的铜纽扣上,蹲伏着一只样子古怪的动物,动物斜上方,深深刻着三个字母LXC。
  “小淳,这么晴朗的天空,这么美丽的风光,咱们何不拍几张照片?”
   小淳耸肩,“今天不是出游,我没带照相机。”
   “你忘记了是与谁同行,哪里有记者不带照相机的!”丹尼娅从胯包里取出一个数码相机,“来,我先给你拍照。”
   黎小淳慌忙挥手,“别,别,还是请服务员小姐帮助咱们。”
   在他挥手的时候,丹尼娅已经按下了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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