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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赞誉最多的长篇小说《罗马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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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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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家乡,你的家乡不是在大西北的甘肃省吗?好像文静对我讲起过。”
安凡克知道学校对他好奇的人太多,文静需要对很多人解释他的来历。於是,他重重地点了一点头。
高教授的兴致高涨起来,“你们跟我来,到我的书库去,我请你们看一些东西。”
文静早听说高教授家里藏书甚多,有一间房子从地面到天花板堆满了书籍。文静当时还觉得有点儿言过其实,但见过这间书房的同学言之凿凿,让人无法置疑。只是,高教授从不容许同学们进入他的书房,这使得传说更加神秘了。
高教授家是一套四居室的格局。教授和妻子的卧室在客厅旁边,紧挨着孩子的睡房,里面的两间房就是教授专用的书房和藏书间。
教授的书房宽大整洁,一尘不染。厚重的书桌,舒适的靠椅,还有一圈会客用的沙发。墙边的君子兰叶子厚重,与窗台上的倒挂金钟相得益彰。教授没让他们在书房停留,书房的后面,是教授的书库。
这是文静第一次见到教授的书库,正好有机会验证传言虚实,这使得文静格外兴奋。安凡克有些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他不知道教授为什么带他们到这个书库中来。
这是一个十几平米的房间,房间的四壁,整齐地排放着成摞的书籍,从地板一直排到天花板,使得屋子变得有些昏暗。屋子里面,到处是书, 士兵队列般整齐排满了书籍,高度达到屋顶。仔细看,才发现所有的书籍都放置在一种特殊的书架上面,为了节省空间,书架的腿部极低,几乎贴在地面,所以,给人的感觉就象是直接放置在地面一样。
安凡克和文静被这么多的存书惊呆了。文静虽有耳闻,但仍赞叹不已。
教授没有在意他们的惊异,只是在书堆中抽出一本特别厚的精装书来,他翻开一页,安凡克立刻发现了一张插图。这张插图正是教授家客厅那张油画的刻印版。
教授没有看插图,而是阅读与插图同一页面的文字。
公元53年,罗马大军开始了征伐波斯的战争。战争持续数月,双方损失惨重。。。。”教授出声地默念着文章的内容。文静看到他用手指顺着阅读的字行移动,教授的手指由於激动而微微颤抖。
“难道这幅画。。。。”
“对,这幅画就是记述当时这场战争的画面。是意大利著名画家格朗尼尼的作品。”
“教授,这幅画与安凡克的文字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但是。。。。。”
文静忽然想起什么,“高教授,您能把我给您的这张纸片上的内容用古罗马发音把原文朗读出来吗?”
文静指的是教授手中那张纸,抄录着安凡克铁箱秘密的那张纸。文静已经看到,纸上的文字与教授捧着的那本书上的某些文字有几分相似。
“朗读?”高教授楞住了,安凡克也不解地盯着文静。
“对,是朗读。”文静兴奋地叫道,“请您把内容读出来,看看安凡克能不能听懂。”
如果文静不是高教授的得意门生的话,这句话肯定能让教授生气发火。
高教授疑惑地瞪着文静,“这怎么可能,安凡克没有学习过意大利语,更不要提古代罗马语言了,这是一种非常艰深难懂的古代语言, 就连我也只能读出其中的一部分。”
“教授,请您试一下,好吗?就试着读这几句。”文静丝毫没察觉教授隐约的怒气,坚持着。
高教授疑惑地拿起纸,从第一个字母开始一字一字费劲儿地读起来,这种文字,他阅读时已经吃力,朗诵起来结结巴巴,困难万分。
随着高教授的朗读,安凡克不解地眨着眼睛,一种惊慌失措的表情在他脸上毫无掩饰地暴露出来。
“凡克,你听懂了?是吗?你听懂了?”文静一直紧盯着他的脸,焦急地喊道。
安凡克机械地点头。
高教授惊疑地停止阅读,也盯着安凡克。
你,你能听懂?你到底听懂了什么?
“。。。。波斯大军在逼近,密密麻麻的士兵象是沙漠中的蚁群,从沙漠边缘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由於我们在沙漠之中,完全听不到马蹄的震响,但恐怖的蹄声却象是地狱大门的轰鸣,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我们整齐的方阵排列在沙丘之上,随着沙粒瑟瑟滑落,方阵中出现了一阵一阵的骚动,就象是发疟疾一般。。。。。”安凡克集中精神,半眯着眼睛,象背诵课文似地刻板默述着高教授朗诵的内容,他暂时还没被默诵的内容所触动,因为,他已经被能够复述这种语言本身镇摄住了。
高教授嘴巴张得好大,看安凡克的眼神就象在观看一只从远古刚刚复活的食肉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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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                       

李警官临去上水村调查时,把太原这边的事情全部交待给小芳, 现在, 小芳已经加入省厅警察监视网上销售的小组。他们的任务是盯梢可疑的卖主。
省厅发现这个可疑人物纯属偶然,一位在网吧蹲点的派出所干警小徐玩游戏时,偶然听人聊起,最近网上出现了一则广告,有个网友在易北网发贴, 寻找一枚式样古怪,几乎只剩下半块钻石的戒指,开价二十万。这个高价在网上引起轰动, 大家怀着浓厚的兴趣好奇地瞧热闹。没成想, 帖子刚刚公布两天, 就有个神秘人物愿意成交。小徐出於好奇,打开了易北网页,立刻看到钻戒照片, 这可正是省厅急于寻找的钻石戒指啊!情况汇报给派出所,所里迅速上报市局, 市局一分钟没耽搁,立即送达省厅。
这本属无聊闹剧的信息, 一旦被附加的照片证实, 立刻使处於焦急中的小芳欣喜若狂。她把情况汇报给上水村调查的李警官和王处长, 两个人立即指示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跟踪网上买家, 追回钻石戒指。所有人都觉得奇怪,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盗取戒指后居然敢在网上公开交易,还附上清晰的照片?难道此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件正在通辑的古董?
很快,市局侦察人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也追索不到易北网上的收购者, 但好歹找到了戒指的出售人。核对身份以后, 干警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一名太原市高中的中学生! 既不是古董商, 又不是行里的高手。中学生的照片立即送到干警手中, 大家很有些面面相觑的感觉。省厅干警迅速找到他的家,神秘的中学生刚好出门,家里只有一个半聋半瞎的老祖母。反复询问,好歹听明白中学生下午一放学就急着出门去卖一个东西,好像还是太原市的什么著名场所。小芳心急如焚, 又要忍受老祖母那怎么也听不明白的絮絮叨叨。
太原市局干警紧急而出, 封锁所有出行路口, 高速公路收费站也布置了警员。中学生的照片分发给市局警员人手一张,他们把中学生可能进入的场所, 包括市内的游戏厅, 通宵网吧全部监视起来。中学生的学校也派人去调查,校长,班主任老师,同班同学挨个接受询问。但是, 没人知道学生手里有什么戒指,更没人知道交易细节, 中学生下午放学就失去踪影, 没有同学们知道今晚他要到哪里去。
买家的资料很难查索, 除了人在太原, 其余无法得知。
看来, 只有找到中学生, 一切才能真相大白。
但这个可恨的学生, 他到底在哪里呢?

                        十六

李警官和王处长一出老村长的家门,就直奔狗剩儿家在村南头那间小破屋。推开院门,狗剩儿爹正拄着拐杖要出门。
“哟,是王处长啊。”狗剩儿爹先是一楞,接着爽朗地笑起来。“您请屋里坐。”
“不进去了,”王处长认真打量一下他胳膊底下的拐杖。这是一根枣木棍,杖身粗壮结实,支撑他的身子稳稳地立在当地。“你这腿现在好了?”
“好哩,好哩。就是下不了地,地里的活儿,全靠狗剩儿和他媳妇务弄,我在家干点儿编筐啥的。”
狗剩儿爹边说边偷偷打量李警官,李警官感到这双眼睛诡诈复杂。
“这几天,见到刘小亿没有啊?”王处长突然发问,同时仔细观察狗剩儿爹的表情。
“唉,小亿死得好惨哩。不过,多行不义必自毙,王处长不是一直这样教导咱们。”狗剩儿爹的回答圆滑周到,轻易避开对方的锋芒,但王处长从他的眼里看到一种深深的忧虑。
“小亿回来,你拢共见过他几面?”王处长貌是闲聊,但抓住不放。
“乡里乡亲,光顾着面子了,所以,看到他回来也没去报案。是我错了,我错了。”狗剩儿爹忽然之间变得痛心疾首。如果不是变化太快,不知内情的人很容易被他突然涌出的悔恨泪花糊弄住。
王处长态度不温不火, 句句紧逼, “详细说说,见面都谈了些啥?”
“还不是假装圣人,关心俺的腿呗,还说,要不是我的腿没法动,他。。。”狗剩儿爹忽然住嘴了,眨巴眼睛盯着王处长。
“他怎么样啊?”王处长扔给他一只烟,“你有啥说啥,别顾虑。这位是北京来的李警官,专门查刘小亿案子来的。”
“李警官,吸根烟,吸根烟。”
李警官推开他让烟的手,“刘小亿专门找你为的啥事?”
狗剩儿爹慌乱地眨眼,腋下的拐杖一歪,差点儿跌倒。
“我,我。。。。”
“你不要慌,只要自己交待,就能得到宽大处理。”
“俺没啥好隐瞒的,俺对政府从来没啥好隐瞒的。”狗剩儿爹眨着眼,尽量做出诚恳的样子,“刘小亿确实专门来看俺,说是这次回家是想购买一批文物,但没有交待具体要个啥。你也知道,俺这个腿脚也干不成那个黑勾当了,帮不上忙。不过,俺没及时向政府汇报,这是俺的错误。”
李警官冲王处长一乐,这老家伙看来什么都不想交待。
“他不是想收购一只戒指吗_一只剩下半截钻石的戒指?”李警官问。
“没有,俺没听说。”狗剩儿爹一幅恨不得指天发誓的样子。
“噢?没听说?刘小亿可跟太原那里打听清楚了,有人出好几十万的高价收购这件古董戒指呢。”
“几十万?啊,哼,”狗剩儿爹不由自主地唠叨着巨大的数字,忍不住唠叨一句:“他妈的,要不然成天混在金昌盛,炫耀什么富贵啊。”
“什么金昌盛啊?”李警官问。
“呃,是俺想起来他当年的威风。”狗剩爹嘴巴一下子不利索了,“他,他刘小亿坏了良心,要不然不得好死呢。”
“啥事儿坏了良心?”王处长故意逗他。
狗剩儿爹脸色通红,双眼发赤,似乎没有听到王处长讥讽的发问。

狗剩儿爹年青时可是个风云人物。
据村里有人暗地里说,他家祖上曾经干过盗斗的勾当,所以,盗古墓的风头刚刚开始,狗剩爹就请村里铁匠打了一把古怪的铁铲,直到很久以后人们才知道这是盗古墓的专用工具洛阳铲,狗剩儿爹手中的洛阳铲简直象长着一双亮眼,路旁不起眼的碎砖烂瓦, 他只需瞄一眼, 就知道地下有没有宝。用洛阳铲子在地面敲挖几下,看看土样,就知道地下有没有古墓。连墓圈大小,棺椁腐烂程度都能知道个大概。选择挖掘角度又是一绝,不但速度快,而且不坏墓中的明货。所以,盗墓刚开始那几年,狗剩儿爹很快成为村子里第一个爆发户。
谁知道,这年头盗墓的不发财,倒腾的发大财。几年下来,经狗剩儿爹手弄出来的文物最多,但金钱入手流来流去,到头来,只村西头刘小亿挣了大钱。等狗剩儿爹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刘小亿的流水作业线早已高效运作。於是,他只好依旧埋头寻找古墓。
夜路行多终遇鬼,一次挖掘一座千年汉墓时,墓口石块掉下来,把他牢牢钉在古墓里面。狗剩儿爹魂飞魄散,眼黑手颤,慌乱地用脑袋在地面狂叩,嘴里狂乱地念叨,饶我一条狗命,一定给您修坟守墓,再也不敢擅扰您老的圣灵。大腿被巨石压住,无法动弹,好在没有伤到筋脉,不至于立即毙命。狗剩儿爹叩头叩得头昏脑胀,一直到昏厥过去。也是他命不该绝,那夜刘小亿正等那件古董,不耐烦过来探墓,发现了这个穴口。盗墓人本来有个规矩,只要盗贼在墓中盗掘,其他人不得擅入,但刘小亿在探洞口听听,竟然听到狗剩儿爹的呻吟声,这才把他救出来,逃出一条小命。
狗剩儿爹大难不死,只一条腿残了,从此再也不干盗墓勾当。但刘小亿佩服狗剩儿爹的经验和技巧,经常接济他一些钱物,同时,请教一些盗墓的知识。
狗剩儿渐渐长大了,狗剩儿爹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老子英雄儿好汉,俺这一身的本事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狗剩儿爹常常晒着太阳,看着狗剩儿忙碌的身影,心里默默作想。

那枚把刘小亿整死的戒指确实是狗剩儿盗掘出来的,但狗剩儿爹心里明白,盗墓是掉脑袋的事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承认。再说,刘小亿一直关照自己,这次又出手大方,一下儿就是三千块簇新簇新的人民币,狗剩儿爹在村头小店买了足足一瓶老酒,痛快淋漓地大醉一场。现在你王处长说便宜话,什么交待了概不追究,真交待了,狗剩儿非受法律制裁不可! 再说, 那三千块钱从哪里往出吐?
王处长揣摩出了狗剩儿爹的心思,“狗剩儿爹,你卖戒指的事儿全村差不多都知道啦,笑话你的人多着哩。”
“笑话俺?俺有啥可笑话的?”狗剩儿爹歪着脖梗子瞥王处长。
“太原城里真的有人出价好几十万收购这枚戒指,他刘小亿对你不错,给了你多少?”
“真的几十万?狗剩儿爹的脑袋有些发懵。这是这位北京来的警察第二次说出这个惊天动地的价格了。几十万,几十万是多少?是好几十个一万块呀。
“不可能,不可能,一只破戒指,有个钻石还是碎的,三两千块钱都出格儿了,咋可能几十万?你王处长讲笑话哩。”
王处长对着李警长一乐,“骗你做啥,这位北京来的李警官最了解行情, 人家专门为这事儿来的。”
狗剩儿爹顾不得李警官了,他嘴角颤抖,一条长长的涎水漏下来,顺着手背淌到地面,他只顾不停地唠叨,“不,不可能,不可能。他刘小亿坏良心哩。。。。”

狗剩儿重操爹爹当年从事的盗墓勾当已经三四个月了。在这个行当里,他只能算个新手,但有爹爹的指点,好歹也能混到这一行里比较精干的一个了。
盗墓这行有一句行话,秦在岭汉在坡,秦朝的古墓集中在陕西中部一带,大都建于山岗之上。而汉代的古墓以山西居多,大都集中在山坡曲折的平坦处。
半个月前的这天后半晌儿,狗剩儿柱着一根两米多长的枣木杆子上山了。这种杆子的顶头,安装着一个可拆卸的马蹄形口的小铁铲,远远看去,他象一个悠闲的牧羊人,手执栏羊铲俏立山岗,看守散布在山坡上的羊群。但是,懂行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在探墓。别看长杆顶头的小铁铲不起眼,探墓的人就靠它在野草葛蔓的山坡地面上轻轻戳动,凭着传回来的声音发现宝藏的。这种被称作洛阳铲的小铁铲撞击地面发出微细的波波声,盗墓人竖着耳朵分辨单调的声音,凭借地面传来回响的差异,判断地下是实地还是空穴。一旦传回来的声音呈现异样的空洞声,就可以用这种探墓用的洛阳铲在原地上下戳转,这是一种直上直下的挖掘方式。很快,一个又细又圆的垂直细洞被挖掘出来。地表上毫不显眼,但地下却直通坟墓的空斗。洛阳铲头碰到棺木时,探墓人凭籍棺木发出的声响,大致判断棺木的大小和材质,以及墓里面有没有珠宝金银等细节。如果这是一座塞满陪葬品的古墓。探墓人会小心填塞地面痕迹,在探洞口子左近垫些青草柴枝什么的掩饰行踪。安插一个只有自己才能识别的标记。一切都收拾妥当了,还要观察周围的情况。比如,远近有没有民居或公路小路,夜里会不会有人打此处经过,甚至有没有看庄稼的人临时搭建的窝棚什么的。一切观察仔细探看明白,这才离开。夜里约好同夥再次返回,挖土撅洞,盗开古墓。
狗剩儿今天运气不错,按照爹的指示,他从半山腰昨天离开的位置开始拉网式向山坡上搜寻。在那里, 他爹腿断前, 曾经发现过一处古墓。所以狗剩儿按照爹爹指点的方位不断探寻,没费多大劲儿,果然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埋藏不深的墓穴,被爹做过标记的古墓。他记牢方位,重新摆设好只有自己才能辨认的标记,一溜烟跑回村里。半夜时分,他搀着瘸腿的老爹一同上了山。狗剩儿让爹歇在一块青石板上,自己按照老爹指点的方位,从墓穴的侧面横向挖沟。果然,没挖多远,在沟的一侧出现了埋在地下的失砖墙 -- 这叫做金刚墙,一般墓葬,使用砖结构的很少,有金刚墙的八成会是皇家墓葬,至少,也是王公大臣的墓穴。如果真是皇家的墓葬,那可就发大财了。狗剩儿心里忍不住一阵狂喜,又动手倾斜着向金刚墙下方挖掘,这一次,他挖的是又深又长只能容纳一只肩膀宽的狭窄穴道,这是盗墓者专用的仅容纳一个人钻入坟墓内部的通道。狗剩儿把地道挖通,顺着金刚墙砖壁摸索,找到了石头墓门,就停了下来。他钻出盗墓道,搀扶老爹,到洞口探视。狗剩儿爹把鼻子伸到洞口使劲嗅了一阵,说“好,再候上一个时辰吧,等里面的浊气放出来,就可以进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狗剩儿起身,用绳子把自己的腰部栓牢,绳子另一端留在老爹手中,脑袋向前,钻进黑森森的穴道。盗墓人一般不敢搭伙,因为洞里人把墓葬中的宝贝递上来,上面的人如果贪心,几把土就把伙伴埋在地下,人不知鬼不觉杀人灭迹,独吞宝藏。所以,大多数盗墓者都是独行大盗。个别搭伙的,不是亲兄弟就是父子兵。狗剩儿顺着黑漆漆的穴道向下方爬行,鼻子一直嗅着棺材板腐烂后呛鼻的霉味。下到地底的墓穴后,他抬起手中的火捻子向上照照,看到一堵椭圆形石门档在眼前。狗剩儿用手把石门上的泥土扒去,看到两行深深刻在石面上的文字。狗剩儿揉揉眼睛,在火捻子暗淡的火烛下很难看清石板上的字迹。於是,他擦着一根火柴,这才把字体照清楚了。凭着晚小没毕业的文化程度,狗剩儿吭吭吃吃念着这一行字中勉强可以读出的几个字:汉护驾将军 安公力鳌之墓。另一行写的字狗剩儿就全不认得了,那些不是字,至少不是汉语,而是一些勾勾弯弯的符号,象是满族文字,又象是什么外国字母。狗剩儿会读报纸,好歹认识几个做拼音用的英文字母,但他仍然分辩不出这到底是属於哪类文字。他无心多做研究,便一把将石门推倒。黑暗之中,石板倒地的声音砰然作响,在空洞的墓穴里显得格外震耳。然而,伴随着石板落地的砰然一声,狗剩儿觉得自己的耳边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这叫声似猫,又似夜枭,声音一旦尖锐地在封闭的墓穴中展开,就象是近在耳边,感觉锐如针刺,使人耳鼓欲裂。狗剩儿登时头皮发炸,汗毛陡竖,咧开嘴巴差点儿尖叫出来。
狗剩儿强忍住贯穿全身的颤抖,睁大眼睛使劲向墓室里面张望。但眼前漆黑一团,空无一物,只有耳鼓里余音嗡嗡作响。但狗剩凭直觉感到面前有个僵立不动的生物与他相持着,轻微的呼吸声几不可闻。忽然,那个生物向他冲过来,狗剩登时浑身发麻,冷汗喷涌,一口气淤塞在喉结,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怪叫,双手本能地抱住脑袋,用屁股一踊一踊往出钻。好容易退出洞穴,只觉得黑暗里有个什么东西忽地一声从他耳边蹿了过去,带动一股阴森森的疾风。接着,近处的草丛发出动物疾驰的哗哗声,只一下子,就消失无踪了。
狗剩儿惊魂匍定,一双惊慌的眼睛向四处乱看,老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小子,挖到墓穴了吗?怎么退出来了?底下有什么古怪?”

狗剩儿结巴颤抖地把墓穴里面见到的石门文字和动物的锐声怪叫告诉了老爹,老爹照着他脑门就是一巴掌:“干盗墓这行当,兔子胆还能成大事。那是从雨蹋的水道钻进墓穴中的小动物,没啥稀罕的。现在里面空了,快点再进去一趟,别等着天明了。”
狗剩儿想争辩一句,这个墓穴土夯结实,而且还有砖砌的围墙,不可能有水蹋的通道。再说,一般动物的眼睛,无论多漆黑的夜色中,都会有磷光闪现。但刚才那只动物,眼睛里居然一丝光亮都没有,犹如鬼魅一般。狗剩儿虽没学问,但他起码懂得,动物眼中的磷光必须储备。也就是说,除非积年累月不见阳光,否则,不会这样漆黑一团一点磷光都没有的。狗剩儿本来想对爹说出这个疑问,但转念一想,算了,爹已经老了,老眼昏花,耳朵又背,怎么能在夜色中看到飞快奔逃的动物,怎么可能听到刚才墓穴里传出来的锐叫。不必对爹明言,更不必反驳老爹了。虽然心里没数,但他还是揩揩额头上的汗水,心里默念着也许爹的话没错,自己疑心生暗鬼了。用手揪揪腰间的麻绳,又头前脚后地从窄小的洞口钻了进去。
这一次真的顺溜了,他一路朝下,钻过石门,进入墓穴,当能够弯腰立起来时,他擦燃手中的火柴,抬眼向四周张望,但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用青石砖砌成的宽敞高大的墓室,从火柴摇摇曳曳的光线中,他看到这个墓室有一丈长,三尺多高,墓室墙上彩绘着人类生活的各种画面,还有各种动物奇形怪状的形象。服饰图案怪异的人物在田野里劳作,太阳是用黄色线条勾勒的,到处呈现出一种暖洋洋的气氛。沿着河流是一片广袤的田野,田野后面的背景中,有几个呈三角形的建筑,象是巨大的山体,远远地半埋在浅淡的云朵之中。
更令狗剩儿感到怪异的是,空空荡荡的墓室中央,只有一个光滑的石台,石台侧面雕刻着各种古怪的图案,而这个石台本身,就是一只巨大的石棺,石棺的前面有一个象是香炉的石盆。石盆里黏黏糊糊地漂着一层浓重的液体,由於年代久远,液体似乎已经凝固了。
香炉前面的墙上, 有着另外一副图画。这幅图画, 风格独特, 充满温馨, 令人神往。
狗剩儿迷惑地打量着壁上雕刻的画面,似乎是海边悬崖上站立着一个女人,但人物形像模糊,看不清眉眼,只能感到一阵阵海风吹扬起女人的鬓发,象是一烛飞升的火焰。
狗剩儿不懂得这些具有象征意义的图画到底代表着什么,这使他更感到惶惑迷茫。人人都知道这个偏僻穷县境内埋藏着为数众多的汉代皇家古墓,墓室格局大多是拱形洞穴,墓室仄窄,楠木棺材坚实厚重,扣之如敲铜磬,棺中盛满陪葬的宝物。然而,这个墓穴竟然如此高大宽敞,气派宏大,如果仔细辨认,还能辨认出墙上彩绘下面的大理石的痕迹。这样的格局,狗剩儿过去从来没有听说过。
出了墓穴得问问爹。狗剩儿心里默默地嘀咕着。
棺盖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狗剩儿伸手在里面摸索,很快找到一根黄金项链,接着,在一触即碎的枕头旁边,发现了一只质地粗糙,钻石破碎的戒指,他本来想扔掉这枚只有半块钻石的戒指,但掂了掂黄金的份量,还是把钻石戒指装进了口袋。
狗剩儿不敢再多停留,他迅速把墓穴检查一遍,没有发现其他值钱的东西,就从盗洞中钻了出来。
没过几天的一个夜里,刘小亿回村了。狗剩儿爹去找他,没有讨价还价,就把戒指卖了三千块钱。那只项链,反而让刘小亿不情愿地支付了四千五百块钱。
第二天天明,狗剩儿爹还没有从酒醉中清醒,村里人就在村道旁发现一只死去的猫尸。这只猫形容古怪,毛发纠葛,好像是几百年没有被水清洗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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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0:4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

李警官和王处长完成上水村的调查, 对戒指的来龙去脉已经心中有数, 基本认定戒指是盗墓古董。但更多的背景,仍然一片模糊。在上水村他们接到小芳的电话, 用这个最新信息诈出了狗剩儿爹的口供。为了抓获收购戒指的罪犯, 两个人毫不耽搁,当晚就驱车赶回太原。
等在太原的小芳正急于想两位领导汇报, 李警官问出的一句话使小芳大吃一惊, “太原市的歌舞厅布置人手了吗?”
小芳摇头, “一个中学生, 不可能在风月场所厮混, 他们仅仅是交接货物啊。“
李警官说, “买家可未必是中学生啊, 你马上安排一下, 今晚咱们尤其要盯紧一家叫做‘金昌盛’的 歌舞城!”
“金昌盛歌舞城!”王处长情不自禁喊道,“这是刘小亿的销金窝啊。没错, 没错,谁不愿意在熟悉的场所交易啊?”。

太原市最大的夜总会舞厅是“金昌盛歌舞城”。名字虽俗气,但在太原却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个形象的说法是,山西省的老外不知“太原”在中国的地理位置,却能准确无误地给出租司机指明“金昌盛歌舞城”的地点。金昌盛歌舞城不仅名闻遐迩, 而且已成为太原市富贵繁华的代名词。
一辆普通的小轿车在暮色中穿越横贯太原市南北的汾河,横跨在汾河上的漪汾桥霓虹闪烁。“金昌盛”就坐落在漪汾桥西。以前“金昌盛”曾经在桥边竖立过一个巨大的广告牌,由于太过招摇,被市政拆掉了。
尽管阅遍北京城里的众多夜总会,但李警长和小芳他们依然感受到一丝震撼。这是一座占地面积近四五万平米的巨大欧式建筑,夜幕中依稀之间有点像欧洲中世纪的城堡。城堡拥有巨大的拱门和有着优美线条的屋顶围栏。拱门之下,12个硕大的红灯笼夺人眼目。拱门上方横亘一幅巨大的广告牌,上面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脸上浮着暧昧的笑容,她的旁边写着3个楷体大字:欢迎您。经过风吹日晒的拱门已经略显斑驳,但仍能看出它曾经拥有的辉煌。尽管刚刚八点多钟,“金昌盛”门前已经停了20余辆高中低档各色轿车。
走入拱门,迎目一片灯红酒绿、莺歌燕舞,大大小小30余家歌厅紧密相连,栖身其中。歌厅的名字形形色色,“野玫瑰”、“城堡”、“天上人间”不一而足。
李警官等一行人伴做游客信步走进“恺撒宫”,进门才发现,这里并无剔透的落地玻璃,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石墙和看不到风景的茶色玻璃。在夜幕和霓虹辉映中,恺撒宫就像是一座古代帝王的宫殿,数根高达十几米的装饰性石柱,透射出建筑内部的富丽和奢华,而墙上刻画的性感古埃及神女像与拱门上的太阳神浮雕,则为“恺撒宫”罩上了一丝神秘与诡异。
进入“恺撒宫”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迎面而来的巨大的影壁,上面是背插双翼的埃及阿克苏神巨型镏金浮雕,在数盏水晶吊灯辉映下熠熠生辉。而整个歌厅的回廊都装饰有埃及不知名的神女和神像。
大堂里不时传来刺耳的乐声和歌者的嘶吼,偶尔客人与小姐的嬉戏声隐隐可闻,七八个身着雪白衬衣黑色西裤的服务生在大堂内往来穿梭,有的端着果盘,有的帮助客人安排座位。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巨大舞厅,舞池大约有上百平米,墙壁和屋顶都是嵌有暗灯的豪华影壁,太阳神和古埃及神女的图像点缀在屋顶和影壁上。
这个舞池与夜总会其他地方不太一样,这里没有灯光昏暗的单间,也没有神情暧昧的女招待。整个夜总会是由一个椭圆形的大舞池和舞池前面一个领舞的高台构成。巨大的舞池能够容纳上百人同时跳舞,舞池上悬挂着一颗象硕大的地球仪似的旋转舞灯,当舞池聚满蹦迪的人群时,舞灯旋转,彩色激光旋转着发出断续的强烈光束,象是锋利的剑刃,在疯狂的人群头顶飞掠。这种激光彩灯能够刺激人们的情绪,使得舞会更加如痴如狂。
李警官他们坐着闲聊, 饮酒, 跳舞,一直等到夜晚十一点,舞厅才进入每晚的高峰时刻。
迪厅里百头攒动,每当领舞的人喊一句,“ARE YOU READY?”时,下面舞池里的上百人就会高声齐呼,“YES!”紧接着,乐声轰鸣,振耳欲聋,百多人同时劲舞,疯狂的迪斯科散发着无限的魅力在舞厅里荡漾,所有人都痴迷了,沉醉了,疯狂了。
李警官和小芳身著便衣进入舞池,在颠狂的乐曲声中,小芳的身体随着旋律不断抖动,姿容优美神态自然。李警官有些尴尬,因为他从没蹦过迪,浑身上下不自在,手脚好象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似的。小芳冲着他大声喊了一句什么,李警官没有听到,小芳只好凑到他的耳边大声叫道,“你把自己放松,随便扭就行了。”
李警官无奈地点头,开始扭动身体。但李警官腰肢肥胖,缺乏音乐细胞,扭动的姿势极不协调,就象一只掰棒子的狗熊。
小芳无奈地笑笑,就不去注意他。
周围蹦迪的小年轻居多,三十郎当的李警官在他们中间就象是长了一辈儿似的。但李警官的舞姿虽然别扭,但与周围弥漫的疯狂相融,倒也不显得扎眼。
两个人随着乐趣扭动,一柔一刚,一曲一直,相映成趣。离开不远的小杜裂开嘴笑。但很快,大家不再注意跳舞,随着身体的扭动,不断寻找买卖双方的影子。
在舞池边上摆放的矮桌椅都笼罩在黑暗之中,舞会一开始, 大家都进入舞池,休息间没什么人就座。
李警官和小芳索性放开了狂舞,小芳在舞曲中好像找到了感觉,舞姿变幻多端,优美多姿,看得李警官有些心旷神痴。心里嘀咕,这个女孩子别看平时温柔淡定,想不到竟然是蹦迪的高手。心里想着,不觉在旋转的舞灯之间多看小芳几眼。小芳感受到李警官的眼神,心中欢喜,跳得更加起劲。
只蹦了二十几分钟,李警官就汗流浃背,脸色变得通红。小芳看到,停止脚步,拉着李警官的手,对着他的耳朵大声说,“咱们下去歇会儿,喝口水。”
李警官感激地看了小芳一眼,他知道小芳是在照顾他。他摇摇头,“老喽,蹦不动喽。”逗得小芳笑弯了腰。
两个人选了一个靠近舞池的椅子坐下,李警官满头大汗,倒是与跳累了下来歇息的人们分毫不差,不会引起周围人的怀疑。就在这时,李警官注意到两个小年青神态慌乱,似乎在寻找什么。李警官用胳膊肘碰碰小芳,用眼睛瞥瞥,小芳心里立刻格登一下,发现了奚跷, 但光线黯淡, 辨认不出是否就是照片上的中学生。
两个小年轻在舞池中间心不在焉地蹦迪,忽然, 他们得到了什么信息,一前一后向领舞台后面绕过去。李警官放下可乐罐,一拉小芳说,“走,看看去。”
两个人再次进入舞池,这一次,他们是有目的地边跳边向领舞台移动,就在两个小年轻转身走出舞池时,他们已经凑得很近了。
李警官早就注意到领舞台后面有一道窄门,直通歌舞城后面的什么地方。现在,看到两个小年轻钻进窄门,李警官立刻伸手入怀,闪身跟了进去。门里漆黑一团,远处晃着一盏昏灯。在灯光闪亮的地方,几个人在悄声说话,李警官嗫手嗫脚隐蔽着挨过去,隐约听到几个人低声地争论什么,李警官能分辨出小年轻在轻声辩解,偶尔飘来戒指和钻石的字眼儿。接着,猛听到其中一个小年青大叫了一声,两个人似乎被什么击中头顶,挣扎几下同时倒在地上。李警官快步趋前,在他身后的小芳轻喊了一声:“是买家!”接着,小芳已冲到李警官前面。李警官感觉灯下慌忙逃窜的人抬手挥动了一下,几乎在电光火石般的瞬间,李警官翻身把小芳扑倒,自己挡在她的前面,几乎同时,两个人听到一声枪响,李警官浑身一震,跌倒在小芳的面前。
小芳伸手一摸,感到掌心湿漉漉的,一股泪水象热泉从眼中涌出,“队长,”小芳哭喊着扶起李警官,身旁小杜等几个干警的影子飞快闪过,但她抱着李警官,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
李警官昏厥了瞬间,猛地挣脱小芳的胳膊站起来,小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李警管看到远处一扇门忽闪忽闪的,人已经冲出去跑远了,他回头冲小芳一笑,“这小子,出手真快。”
小芳依然瞪着眼睛,双眼水汪汪的。李警官顺手扯下避弹衣,“这玩意儿,还挺管用,就是他妈的真疼。”
小芳终於明白了,李警官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的命,虽然被直接命中, 但避弹衣救了李警官的命。
李警官没事人儿似的掸掸身上,手一碰到脖项部位,就哎哟一声。小芳扒开衣领看,脖子被弹片划伤了。
小芳使劲想撕下一块衣服给他裹伤,李警官止住她,“唉嗨,一点儿小毛病,没啥了不起的,别裹了。”
小芳带着哭腔叫道,“都是为了救我,都是为了救我。”
李警官道,“别哭,别哭,快去帮助小陈他们, 别让疑犯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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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安凡克双眼溢满了泪花,他的手依然紧紧握住文静的小手,像是急于从文静那里吸取力量。
“凡克,你,你怎么能够听懂这种语言?刚才高教授讲,这可是古代罗马通行的语言,是距今2000年的语言啊。”文静等到安凡克稍稍镇静下来了,才轻声询问。这时,他们已经走出教授的家,在教授楼下的林荫地带的马路旁。
“这怎么可能是古代的语言呢,这是我们从孩提时代就熟悉的地方方言。”
“嗯,也有可能。”文静自言自语道,“比如我们山西土话,管吃饭的饭碗叫做钵子。这个词其实就是古语,现代人早已不这样讲了。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你想到了什么?”安凡克的大脑依然处於震憾之中,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但是。。。,我们山西方言,即使这是古代词汇,那也是中文啊。”
“对,我们村子里的地方方言,却是与中文风马牛不相干。”
“中国的大西北地区历史上曾经是民族交汇最频繁的地区,女真人,匈奴人,回族人,回讫人,甚至蒙古人都在此留下痕迹。这里曾经战乱频仍,你争我夺,各个民族,各种势力犬牙交错。”文静边走边回忆课堂上学习过的知识,努力发掘各种新的线索。“但是,所有的民族,除了匈奴人以外,现在都生活在中华民族的大家庭里。我们可以发现他们的清晰足迹,还有语言结构,他们的语言现在也依然在继续沿用。但你所理解的语言,却是远离大西北上万公里,历史上被高山沙漠戈壁重重阻隔,根本没有发生任何联系的古代罗马。”
“古代匈奴人曾经与汉朝发生过数百年的战争,最后,他们的铁蹄,也践踏了欧洲的土地啊。”安凡克终於能够冷静思维了,他接着文静的话题把这个思考深入下去。
文静被他说服了,深深点头。因为,安凡克学习的毕竟是历史专业,世界史是他主要的学习方向。但文静接着叫起来,“不对,不对。匈奴人的足迹,是从中国的西北,经过上百年的征伐跋涉,经过现在的新疆和伊朗等国家和地区进入俄国,然后沿着巴严喀拉山脉,进入匈牙利,最后与普鲁士人发生了战争,直到征战罗马和法兰西,消失在历史的迷雾之中。他们是古代中国唯一与欧洲发生联系的民族,但是,他们可是从东方进入西方,而且,而且他们从来没有返回东方,返回自己的故乡啊。”
历史系的大学生立刻被文静的推论说服了。
匈奴人自秦汉朝以降一直驰骋大西北边陲,与汉朝朝廷抗衡。到了汉武帝的时代,遭到汉大将军卫青,霍去病的猛烈攻击,终於经受不住一系列惨败,悄然从大西北版图消失。从此浪迹天涯,马不停蹄,经过上百年的历史迁徒和艰苦征战,终於到达欧洲。
匈奴人英勇好战,强于征伐,给当时的欧洲社会带来巨大的冲击,强盛的罗马帝国由之而颓败,进入衰亡期。这是2000年前的中国与欧洲,尤其是古罗马发生的唯一联系。
但是,历史的迷雾仍然没有掩盖住的一个简单的事实,此时被文静一语道破天机。
匈奴人是经过百年迁徒才到达欧洲,最后在匈牙利一带安居驻足,并且与当地人民互相融合,成为纯粹的土著,但是,他们从此再没返回东方,他们的流浪,是单向的,没有退路。
汉末的匈奴分为南匈奴和北匈奴。北匈奴离去之后,南匈奴曾经进入过中国的统治阶层,这是著名的五代十国时期。从此南匈奴永远融入中华民族,甚至忘记自己的种族身份,以汉族人自居。而北匈奴则永远消失在中国版图的西方,历史上再无一丝回声。
这段时期的历史与古老的欧洲,绝对不是一个民族交流的历史。当时的欧洲人绝无东进中国的可能,匈奴民族的迁徒也仅仅是简单的单向流动,群敌环侍,天涯歧路,他们从此消失,再也没有返回家园。
安凡克的家乡,处於这个变幻不定,各族交错杂居的地方。历史的烽烟曾经给这个地区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各种诡橘的色彩流转弥漫,使人难以猜测。
“凡克,我认为,咱们应该考察一些当时的古籍,也许能够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安凡克难过地点头,他们心里明白, 安凡克能够听懂古罗马语言, 却不会阅读。这就像拿着没接通电源的手电走夜路, 摸黑看不见路, 却找不到手电的开关一样。
他们不能把祖先遗嘱的原文给高教授看了, 一段一段分开给, 又怕高教授多心。再说, 正值春节长假期, 总去麻烦高教授又非常不妥。
文静建议去学校阅览室,看来,是唯一一种选择了。

大学图书馆设备先进,图书品种齐全。安凡克和文静找到了中国战国晚期和西汉时期的文献目录,整天坐在阅览室苦读。好在假期还没有结束,图书馆里读书的人不多,两个人可以从早到晚不被干扰地专心翻阅,不会受时间安排和他人往来的干扰。
很快,图书馆系的文静熟悉了图书馆的电脑检索系统,通过检索,他们的查阅速度大大提高。
文静首先确定年代和可能存在的关键词语,这些语汇键入电脑后,很快查出汉代西北地区存在的民族,以及这些民族的简单历史。可惜的是,查索到的所有民族除了北匈奴最终都融入中华民族这个大的民族范围,更重要的是,其他民族与亚洲以外的任何地区,尤其是欧洲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
“凡克,快看,我找到北匈奴的内容了。”文静打开电脑一会儿,就有了重要发现。

“公元91年匈奴在和汉民族的长年战争中承认了失败,开始了史无前例的民族大迁移……
南匈奴附汉,北匈奴远飙。北匈奴西迁的第一站是乌孙的地盘,既现在的伊犁河上游一带,第二站是康居,也就是锡尔河上游东部。第三站为阿兰聊这已经到了欧洲边缘。在91年到290年长达两百年的历程中,这个上天的骄子好象消失了一样。北方的苍狼为了梦中的家园,在雪地中,沙漠里艰难的跋涉。中外的史书中都找不到这个骄傲民族的记载。当《波斯史》中提到三世纪末匈奴出现在阿兰聊时,这头饥渴太久的苍狼已经对它面前弱小的西方民族露出了爪牙……公元四世纪中叶,阿兰聊灭国,西方震动。从此,匈奴在西方的活动遂史不绝书。”

“让我们再从古代罗马入手看看会有什么结果。”文静说。
在古罗马历史的计算机查阅范围内,几个关键词汇键入进去。电脑似乎很认真的进入寻找,周围沉寂无声,只有电脑的硬盘在格格作响。安凡克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生怕漏掉什么内容。过了几秒钟,屏幕闪了几闪,一排排文字闪现出来。结果,电脑系统无法查到此类资料。
安凡克重重出了一口长气,不知道是如释重负还是紧张过度。
“没有任何结果,为什么没有任何结果?”文静自言自语,有些不敢相信地盯住屏幕上的结论。“难道2000年前的汉代与古代罗马真的没有发生过任何联系?或者是我们迄今没有任何发现?”
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小秦正在他们身边上网聊天,看到两个人愁眉不展的样子觉得好笑。
“你们查什么资料这么认真啊?”
文静把问题告诉了她。当然,从文静的话语里,她不可能找出这个专题与安凡克的身世有什么关联,图书馆工作人员始终认为这两个刻苦的大学生正在寻找与课程相关的资料。
“你们太糊涂啦,想想看,2000年前的历史那么遥远,很多重大的历史事件对我们来说也许仅仅是一个细微的瞬间。所以,你们第一要把时间范围扩大,第二,要提供更多具体的信息。”
“第一条好理解,但第二条,你能说得具体一些吗?”
“嗨,简单得很。”小秦就着玻璃瓶茶缸喝了一大口茶水,“比如,你可以从考证当时人们的衣饰,饮食,或者交通工具,日常用品入手。如果考察战争,可以从将领名称,军队行军路线,乃至使用的兵器入手,这些信息,很可能与你们所检索的内容发生联系,从这些联系中,你们就可以探询自己所需的内容了。”
“哇,不愧是我的师姐,谢谢你。”文静兴奋地捂住嘴,以免叫出声。
“对,咱们就从古代罗马的盔甲,车辆,以及军队队列等入手,看看有没有可以借鉴的材料。”
“还有兵器,饮食,酒类等。”

他们立刻埋首在古代罗马的书籍之中。但这次阅读,他们侧重的主要是相关词汇。比如,两轮战车,军队用旗帜,铁徽,投枪,短剑等等。等到词汇收集得差不多了,他们再次键入电脑。
结果很快出来了,但大部分都是令人失望和扫兴的结论。
欧洲文化与中土文化在远古时代差异太大,几乎没有共通之处。
比如饮食,中华饮食文化源远流长,饮食品类繁多,即使在2000年前的古代,菜肴就已经划分为川鲁湘粤等几大菜系。烹调风格和味道,也是各擅胜场。那时的酒类虽然品种有限,但以杜康为代表的琼浆玉液早已是王公贵族的杯中之物。古代罗马的饮食,除了酒类品种远远多于当时的中华帝国,烹调种类却与中国饮食相差甚远。直到近代,中国饮食通过餐馆进入欧洲人的日常生活,欧洲的食客们才大快朵颐,甚至忘记了他们的肚腩需要严加控制了。
在兵器方面也没获得任何有用信息。同是处於铁器时代,汉族军队的兵器分为刀枪斧钺等几大品类,尚无轻重兵器之分。而古代罗马的武器却划分为轻重武器两大类。另外,相对于汉代远攻的武器如弓箭,火箭等,罗马人更擅长投掷标枪,近战武器擅长短剑。军队攻防的方式也有极大的不同,汉代军队进攻前,先由领军将领出马,双方两员大将单打独斗,分出胜负,士兵们才蜂拥而上。弓箭的用处,则主要用于城墙上的防守和制定双方方位。大将在打斗前,先用弓箭射住敌方阵脚就是指这种用途。
而罗马作战很少有将领出马单独挑战的习惯。罗马大军讲究的是整体作战,队列优势。攻击的一方,首先向对方投掷沉重的投枪,摧毁敌军前排盾牌队列和枪阵之后,整个军团依照整齐的方阵进入敌阵。如果是骑兵进攻,则由前排重甲骑兵擎着粗壮的长矛整齐向敌阵冲锋。人员和马匹身上披挂的重甲,会保护他们躲过敌人的枪刺, 轻骑兵主要用于战术包抄和迂回, 运用骚扰战术破坏敌方阵列。防守方面更为简单,宽大坚固的盾牌竖立在军队最前排,保护士兵躲避对方第一波投枪,盾牌中间,长矛从间隙伸出,形成密不透风的枪林,当敌方临近时,枪林向前挑刺,阻止前进的军队。
差异很快就寻找出来了,却毫无融合之处。两种文明,两种文化,既没有互相学习借鉴的可能,更没有互相较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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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

李警官和小芳还没追出门外, 就听到连珠般的枪声。待推开门冲倒外面, 发现黑乎乎的院子里除了两个浑身哆嗦的中学生和一名看守的警员, 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李警官和小芳按照警员指点的方向追下去, 很快就看到茫然无措的其他警员。
金昌盛歌舞城内部金碧辉煌, 歌舞城外面却是一片漆黑。周围胡同纵横, 地形复杂, 而且, 不远处就是郊区的庄稼人。一个人钻进黑暗, 就像消失在黑暗的大海里了。
没过多久, 追击的警员就陆续返回。疑犯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 三窜两窜, 就钻进一辆汽车,迅速逃逸了。

把两个跟买家接头的中学生带到市局,他们还是蒙头蒙脑的。买家用手枪逼住他们的时候,警察突然出现了,买家用枪柄猛击两个人的脑袋,连肿带出血,两个人被打蒙了,也早被吓蒙了。
审讯根本没费劲儿,两个人立刻招供。
个子瘦高的那个是主谋,他联系出售钻石戒指,矮个子是临时被他叫来陪他的。
令人震惊的是,瘦高个是医院急诊室大夫的儿子。那天,他到医院找妈妈,看到急诊室一个没来得及收拾的盘子里有一枚钻石戒指,出於好奇,顺手放在口袋里。第二天上学,正好学校里到处有人风传高价收购戒指的消息。他在易北网上与买家接上了头,把戒指的照片通过伊妹儿传过去,立刻得到了答复,对方有兴趣购买。接头地点在金昌盛歌舞城,到了晚上,双方刚刚见了面,检验过戒指,没来得及收钱,警察就出现了。买主以为是中学生招来了警察, 恶狠狠咒骂一句, 中学生的脑袋就被狠狠打了一枪托。
王处长气得直哼哼,现代青年还懂得拾金不昧吗?再说,从急诊室的盘子里拿,差不多算是偷了。
不过,这次审讯,倒是弄清楚了一个事情。
高个子供述说,与他在网上联系的,曾提出过视频,那是一个女人,30多岁,一口地道的太原口音。看来,买家不止一个人, 集团作案的可能性极大。这伙家伙为了引开警方的视线,专门安排在自己熟悉的歌舞城接头, 没有人能想到把中学生安排在歌舞城会面。如果不是李警官联想到狗剩儿爹的牢骚, 警方险些上当。
买家再一次跑得无影无踪,漆黑的夜色加上持有武器,小杜等几个人不敢靠得太近,追出歌舞城不远,绕过一个街角,就听到汽车马达一阵轰鸣,一辆乌黑的轿车箭一般冲上夜晚的街道。回头叫车已经来不及了,车牌又看不清楚,买方竟然逃脱了。

中学生财货两空, 满脸凄然。
面对沮丧万分的中学生, 省厅小陈狠拍桌子, “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那枚戒指是古董, 是犯罪证据, 是李警官用性命换回来的国家文物。你们的行为, 简直就是犯罪!”
李警官制止暴怒的小陈, 用和婉的口吻问道, “你们看清买主的脸孔了吗?”
两个中学生紧张点头。
“好, 请仔细回忆, 把他的相貌给我们形容一下。”

省厅的电脑模拟系统效率极高,很快,一张模样逼真的电脑模拟图出现在屏幕上,中学生兴奋地喊,“就是这个人, 画得太象了!”
李警官凑上去看,屏幕上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颊消瘦,颧骨很高,单眼皮上略有几颗雀斑。一身笔挺的西装, 穿着讲究。但他反映敏捷,动作规范, 一看就受过标准的军事训练。李警官摸摸隐隐作痛的胸脯,不由自主点点头。
从中学生口中还得到另一个更重要信息, 此人讲标准普通话,但口音中仍掩饰不住一丝山西晋东南的口音儿,如果不是中学生老家在晋东南,一般人还真无法分辨那几乎彻底消失的乡音。
     当晚各路干警清剿出动, 拿着模拟照在全市范围展开排查,太原市的酒店宾馆有好几百家,K歌房和洗脚屋更是多得数不胜数。经过一夜努力, 毫无收获。
     但第二天一早,消息来了,疑犯就住在太原市的迎泽酒店!
     如果不是晋东南口音这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小特征, 这个家伙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他貌不出众,生活低调,撒在大街的人堆里,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他光滑的脸上比昨晚多了一道小胡子, 窄小的无框眼镜把一双眸子深深隐藏。现在, 就是两名中学生站在他的面前, 也根本无法辨认出昨晚那个恶狠狠的大买家了。
今天一早, 他从昨天的酒店退房, 改住在迎泽酒店901房。登记的名字是费连平,身份是北京某机电产品进出口公司采购经理。
     费连平百密一疏,自以为聪明,但误就误在登记时故意声称自己是老北京。不想酒店前台负责登记的经理是位北京知青后代, 虽然太原出生, 却对北京方言情有独钟。听到这个家伙自称土生土长北京人,心里不由格登一下。再核对早上刚刚收到的警方通辑模拟象, 觉得有几处很相似之处,于是报警。
省厅干警迅速赶到, 隐蔽观察, 果然就是昨晚的案犯。

北京人立刻被严密监控起来。
饭店内,两个干警充当大堂和楼层服务员,大厅里轮番有一个干警扮装成等人的访客,小芳和另外两个人留在酒店门外不远处的面包车里,进行跟踪监视。这种布控的目的,是等待主动上钩的其他交易人,以便人脏俱获。
李警官执意出院,立刻介入调查。王处长和小芳无奈,只好跟医生商量。医生认为,他的脑部受伤不算太重,只要注意休息,自己出院疗养问题也不大。腿部受伤较重,但骨头尚未出现大的断裂,只要别剧烈活动, 也不会造成太大问题。说起来昨晚在歌厅跳舞,李警官不知道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跟着迪斯科的曲子扭动。此时出院,确实有些勉强。但是,既然他坚持,并且任务紧迫,也就勉强同意了。
但李警官昨晚跳舞毕竟造成腿部剧痛,只能返回医院打止痛针,酒店的跟踪,主要靠小芳等几个警员。
费连平这些天来行为谨慎,很少外出。而他的电话除了正常的业务关系,也没有与其他人发生联系。山西省厅用他登记的材料联系北京,很快发现北京确有其人。十年前,费连平到海南省创业,一直从事机电产品的生产和销售。这段时间他确实离开了海南的办公室,到哪里出差去了。北京方面询问,是否需要此人更多的细节,他们可以派人到海南去调查。
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费连平并非收购戒指的易北广告上的那个人,戒指是否落到他的手上?而且,出现在网上的女士始终没有露面,难道是已经有所警觉?
但费连平在交接过程中, 见到警察后就开枪伤人, 趁黑逃窜, 携带武器,更说明他是最危险的犯罪嫌疑人,这也增加了逮捕的难度。
费连平随身携带着一只手机,但他在宾馆里从来不使用自己的手机,甚至连酒店的电话他也很少使用。直到第三天,费连平在酒店的电话才响起来,这是山西省一家机电企业公司外销科的业务员打来的。他们匆匆讲了几句话,电话就挂断了。当天下午,费连平拎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搭乘计程车,到山西机电设备公司门前下车,直接进入办公大楼。
连续跟踪三天三夜一无所获,省厅的干警都火气腾腾的。这个家伙看来一切行动都很正常,登记用的又是真实姓名,这几天除了机电设备公司又没有与任何其他人发生接触。从表面上看,除了他的手机几乎是个哑巴,根本没有使用过一次外,所有行为毫无可疑之处,戒指收购这样的事情似乎与他毫无瓜葛。
只有一点,费连平一直在酒店房间内,用酒店的宽带上网,既然已经得到戒指了,他还在网上忙碌什么呢?
“糟糕,费连平很可能在网上联系什么潜在的买家,把戒指销售出去了。”小芳生气地把电话摔在沙发上。“费连平在这个酒店的身份只是个幌子,也许, 他根本就不是在等候新的接头人,把我们吸引在迎泽酒店, 只是试图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以便逃脱。易北网站上的广告始终没有撤销,无非是施放烟雾, 造成我们的麻痹。”
“现在怎么办?”一个省厅干警问道。
小芳思索片刻,“向上级报告,立即逮捕费连平!”
“为什么逮捕他?这个人显然在等候接头人, 这几天,没见到他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啊?”
“对,他表面上不动声色, 但他正在设法逃脱。”小芳说道,“费连平有一个行为非常反常,在太原停留几天,他从来没有使用过手机。虽然,他的手机总是放在一个明显的位置。这是为什么?”
干警明白了,“这个手机也从来没有响起过,费连平根本不是在等待什么人, 他是想趁我们松懈的时候, 逃离我们的监视。”
“对,必须先扣下这个费连平,看看他后面到底有什么名堂。”小芳狠狠地说。
“我马上联系小杜,他还守在酒店大堂里呢。”
“快,快联系。其他人跟我一块儿上楼,马上扣留费连平。”

他们五个人悄无声息的走过酒店大堂,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守在大堂里的小杜已经通过大堂领班通知了七楼服务台,电梯门一打开,伪装成服务员的警员正站在走廊里,手里抓着电脑卡的房门钥匙。
901房间房门紧闭,服务员低声介绍,这位客人从晌午吃饭回来,一直呆在房间里没有动静,这会儿,正在看电视呢。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就是在走廊里也能隐隐听到声响。小芳做手势,请服务员打开房门,几个干警随着推开的房门一拥而入,整个房间一目了然,没有看到人影,只有电视机在放映着节目。进入卫生间,里面干干净净,洗手池上连个水啧都没有。房间并排放着两张床,床面上也是干净整洁,甚至没有被人坐过的皱褶,一张床的边上,放着一只行李箱,一个干警小心地把箱子打开,里面是费连平日常使用的衣物。
“人呢?”小芳回头,问跟进来扮装成服务员的警员。
“咦,奇怪啊,今天下午只有我一个人在楼层服务台,我根本没有看到客人走出房间。”
“会不会他趁在你不在场的时候离开?”
“不会,绝对不可能,我一直在服务台值班,为了监视他,我连厕所都没去过。”扮装成服务员的警员回答得十分肯定。
小芳看看楼层的格局,也相信这位警员所言不虚。
九楼的服务台设在901房间和电梯之间,任何从这个房间出来的人,都必须经过服务台才能到达电梯。就算是走消防楼梯,也必须经过服务台,因为楼梯在电梯的另外一侧。
“这个人不可能飞掉吧?”小杜狠狠地抓抓脑门儿。这一下午他坐在酒店大厅一动没动,所有过往大堂的人员,没有一个被他漏掉,何况那个专门重点监视的费连平呢。
费连平肯定没离开酒店,但是,现在他人在哪里?

大家垂头丧气地回到局里,一路上小芳一言不发,她毕竟不是山西省厅的,不好发表什么意见。但是,根据经验,她确定费连平已经逃走了,就在他们这五个干警的眼皮底下逃走了。
小芳问扮装成服务员的女干警,“今天一下午,有没有什么人访问费连平?”
“没有,我一直注意着呢。”
“他的房间里也没有走出来什么人吗?”
“。。。”干警没有马上回答,“我觉得没有人走出来,当然,是他没有走出来。午饭以后,他就在屋里看电视,没有露过面。”
“他没出来? 但别人呢?”小杜好像被点醒了。
“不会有别人吧?”女干警有些紧张了。
小芳递给她一杯水,拍拍她的肩膀,“你想想看,在这个楼层里,午饭以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物从服务台前面经过?”
“客人们过往的是有几个,还有一些是访客。要说奇怪的人物,倒是有一个。”
“什么?”大夥儿的精神一振,“什么人物奇怪?”
“一个女的。”女干警边想边说,“个子很高,相貌普通,头发是被染成的那种发棕的黄色。与她相跟的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说他矮小,是因为他的个子比那个女人还矮,两个人走在一起很不协调。他俩是从顶头的那个房间一块儿出来的。”
“哪个房间?”
“910房间。”
小杜立刻拨通了酒店大堂的电话,很快就知道了,910房间今天下午根本就没有客人,要等到今天晚上八点,才会住进一个预定房间的客人。
“咱们上当了,”小杜一拍桌子,“费连平已经化妆逃跑了。”
“难道,真是那个女人?”扮装服务员的女警问。
“可不是,这家伙发觉我们了,所以男扮女装,蒙混过关逃掉了。”小杜狠狠地骂了一句,一拳头打在自己的脑袋上。
王处长和李警官刚刚进门,正好听到小杜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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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0: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沙漠之旅

                                二十四

经过几个星期的意大利语学习,安凡克已经基本掌握了发音规则,能够结结巴巴地阅读铁箱子里的秘密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心神激荡,如潮水起伏。他知道这位神秘的祖先是一位叫做帕潘里欧。安东尼奥的古罗马军团的军团长,他的队伍正在东征古波斯的行军途中。随着这位祖先形像的逐渐清晰,安凡克几乎每天都要急于向他探询,在这些变黄的陈旧纸张上面,祖先到底要告诉他一些什么?留下了什么历史密闻给他的后世子孙?最重要的是,2000年前的祖先为什么又是如何穿越万里长途,飞越了层层关隘,战胜强大的敌人,到达遥远东方的?他们为什么要来,他们是怎么来到的?

站在沙丘上,极目望去,四周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莽莽黄沙,在烈日燃烧的灼焰下,这逶迤龙卷的漫长沙丘,似乎伸展到天的尽头,整个宇宙都快要被这滚烫的黄沙吞咽掉了。
军团长帕潘里欧。安东尼奥带领着疲惫的军团在戈壁和沙漠中已经行走七天了。这些可恶的波斯人军队不但踪迹全无,而且在撤退时,把沿途的村落坚壁清野,甚至水井也被投撒了毒药。最后,竟然引诱他们踏进了这块无边无际的大沙漠。
安东尼奥已经责怪自己无数遍了,在一个陌生的国度作战,不应该深入险地,不应该进入不熟悉的地段,更不应该对残敌穷追不舍。但是,眼看就要取得的胜利,就象一块鲜美的蛋糕吸引了他和他的队伍,使他们忘记了前面存在的凶险。直到深入戈壁腹地,一直狼狈逃窜的敌人笃地失去了踪影,安东尼奥才感到了恐慌。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了。为了追敌,他的军团脱离了军队主力,进入了陌生的沙漠地区,并且,在这荒凉的戈壁地区他们丧失去了起码的方向感,就连由於追敌而落在后面的部队淄重也肯定落入阴险的波斯人手中了。很快,安东尼奥发现不少军士忍受不住大戈壁暴躁的烈日和连日来滴水不沾的干渴,硬去井边打水解渴,顿时有人七窍流血,暴死在井台之上。安东尼奥下了几道最严厉的命令,才制止住这种疯狂的举动。
前行不远,他们再次进入了茫无边际的沙漠。
烈日暴晒下的沙漠简直象一只烤锅,把疲惫的士兵烤得焦糊。大漠骄阳,前路茫茫,加上食物和饮水罄尽,士兵们开始了争先恐后地逃亡。从这天开始,每天在沙漠上艰难行进的队伍中都看到一幅幅凄惨的画面,这是夜间逃离的士兵们,他们被饥渴和恐惧折磨耗竭的尸体在沙漠中被把扭曲成异常恐怖的姿态。昨天还活生生的人,今天,就变成了沙漠中皮包骨头的干尸。很多尸体甚至被饥饿的鹫鹰撕扯得只剩下一副干燥的骨架。安东尼奥深知,用不了三天,他这只百战百胜的钢铁军团就会面临彻底瓦解崩溃的边缘。这支一万多人的钢铁军团将无法忍受饥渴无情地折磨,他们共同面对的,将是集体灭亡的下场。
考虑了几天几夜之后,安东尼奥下达了对逃亡士兵的斩首令。但接着又不得不宣布将要对所有出现士兵逃亡支队施行十一法,这个残酷的刑罚是把受罚队伍中每十个人抽出一个当众斩首。这种极少施行的严法,似乎暂时刹住了逃跑的旋风。

这是公元初年的一个很普通的日子,罗马皇帝克拉苏挥全国之兵,对波斯王国发动全面进攻。
由四个军团组成的罗马大军势如破竹。
战事开展不久,波斯军队就象在石头上跌碎的鸡蛋一样,在强大的罗马军团面前全线崩溃。
眼看着慌乱的波斯军团象洪水般逃向戈壁和沙漠腹地,骄傲的罗马军团上当了。为方便快速追击逃窜之敌,罗马皇帝轻率地将军队分成以军团为单位的小股,分头向沙漠纵深挺进,试图把波斯人分割包围,最后在波斯人到达自己的城市之前,将他们彻底消灭。
狡猾的波斯人早就算准了罗马军团的方略,当一队队罗马大军进入酷旱的大沙漠后,波斯军队已经转移到水草丰美的沙漠绿洲地区了。他们静等重载的罗马军队在沙漠里摸索,时间一长,几乎没有浪费一兵一卒,罗马军队就陷于土崩瓦解的边缘了。
烈日当空,暑热蒸腾,安东尼奥命令侦察兵再一次探索沙漠的边缘,此时的军队已经无法向前迈动半步了。安东尼奥下令就地休息,命人设法寻找水源。士兵们嘴唇干裂,面孔枯萎,无奈地坐在毒日头下面,忍受暴晒的煎熬。安东尼奥扭过头来,悄悄擦去眼角的泪花,这支在亚平宁半岛, 在依斯坦布尔,在开罗,在希腊跟随他东征西讨,百战百胜的大军,现在难道真的垂垂欲毙,眼看就要丧身在这一望无垠的浩瀚沙海吗?
“军团长,军团长,我看到沙漠边缘啦!”侦察兵在不披盔甲的轻装马背上扬手高呼,从远处的沙丘上翻滚而下,就象是一只疯狂的老鼠。此时,被疲惫绝望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大军好象被大雨浇醒,士兵们纷纷柱着铁矛站立起来,一些人忘记了军纪,不由自主地向侦察兵驰来的方向奔过去。安东尼奥兴奋而又愤怒地向传令兵大吼,“吹号,快点儿吹号!集合队伍。”雄壮的号音唤醒了奔跑的士兵,他们想起了严历的军纪和即将施行的十一法,一个个跌跌撞撞地往回奔。“手持兵器,列队 。。。 列队!”
沙漠的边缘在安东尼奥产生动摇的关键时刻突然出现,使他激动,使他振作。他深深感到这一定是上苍对他的恩爱垂怜,一万多条性命呀,如果不是牺牲在沙场,而是消失在这片干燥的沙漠,他实在是于心不甘啊。

安东尼奥出身在罗马的名门望族,他的家族曾经出过几位名望宿著的军队将领,十八岁那年,他挺着威武的胸膛参加到罗马军队最著名的凯撒军团,与凯撒皇帝并肩作战。很快,由于英勇无畏,战功卓著,被一级级地提拔起来,直到成为一支队伍的首领,这所有晋升的阶梯,都是他用自己的鲜血铺就,这是他的骄傲。安东尼奥不愧名门之后,没有愧对祖先留给他的光辉姓氏。
      安东尼奥把身上的沙粒掸落,嘴巴上由於长时间饥渴以及沙漠太阳的暴晒而翻起老茧一样的干皮,龟裂的干皮象是一团火焰烧烤着他的喉咙和焦虑的心灵,现在一切苦难终於过去了,沙漠后面是绿洲,是喷涌的泉水,是肥美的羊群。他带领的这支无畏的罗马军团经历了千难万险,终於在九死一生的绝望时刻挣扎出来,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在大沙漠最后一个沙丘上,安东尼奥高乘马上,手搭凉蓬,极目远眺。他首先看到周围无边无际的沙丘,象是干燥酷暑的海浪一样扑向天际,但是在天际附近,明明可以看到绿色的影子。那里,是他们获救的希望。。。。。。

但安东尼奥美好的心情几乎立刻被破坏了,他身边正在观察敌情的士兵忽然发出一声惊恐万分的呐喊:“军团长,你看,你快看!”
安东尼奥顺着士兵手指向远方望去,只见天地相接的远方,现出一道模模糊糊的线条,线条不规整移动,象纸张的燃烧线,向沙漠方向蔓延。一会儿,就能分辨出剧烈抖动的旌旗了。被旌旗引领的线条逐渐清晰,这是一道马队的散兵线,马蹄疾飞,马背上低伏着彪捍的士兵。散兵线后面陆续出现大队人马,铺天盖地的队伍很快填补了散兵线后面的空白,象暴风雨前涌上天空的乌云,迅速向安东尼奥的军队围拢过来。
“波斯人,波斯人,这是波斯人的军队!”安东尼奥队列里传出绝望的吼叫,此时,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支刚刚摆脱死亡沙漠的军队,这支饥疲不堪的人群,很快就会被波斯人军队包围,分割,宰杀,消灭,任何力量都无法挽救他们即将毁灭的命运。

“全体列队,弓弩手准备,吹号!”安东尼奥发出最后一道命令,他内心的绝望,燃烧成一团毁灭前的熊熊烈火。他抬手再一次看看中指上那枚钻石戒指,半颗钻石在烈日下强烈反射,象一面凸镜,他脑海中闪现出未婚妻娇美的面容。接着,毁灭一切的乌云便遮盖住周围的天空,身边只有黑暗,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

安凡克猛地一下坐立起来,冷汗沿着他的脊背迅速流淌,象是山洪暴泄。安凡克知道他又做了同样一个梦了。这个梦境是如此逼真,如此动情,如此恐怖,一切就象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样,他陷在一场无比残酷无比绝望的战争中,最后的挣扎将会使他痛苦万分凄惨绝望。他不敢再往下想了,血腥的梦境快要把他的意志摧毁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怎么总是把祖先文字中的记述变成诡异的梦境?就好象我正在重新再现这段历史一样?为什么?”安凡克心中万分不解,他希望自己能够做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他梦中所见,与铁箱子里第一张焦黄的纸片上所书写的内容几乎一致。
自从几个星期以前他和文静从高教授家出来,他的脑袋就是蒙蒙懂懂的,似乎有太多的秘密开始缠绕他的大脑。可他直到今天才明白,他已经探究到了祖先的秘密,通过这只古色古香的铁箱,通过这些曾被祖先反复摸索过的陈旧的纸张,通过他误认为是乡间土语其实是源自异国的奇特语言,通过这个不断重复不断惊扰他的可怕梦境。
安凡克唤醒文静,把这个梦境所有的细节详细讲给她听。文静问,
“你的梦境与你翻译给我的内容确实接近,只是,翻译的时候,你是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地重复,而梦境,是把所有这些片段接续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内容。”
“但是,发生的故事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凡克,那是一个非常原始的时代,那时的人们确实如此进行战争,面对死亡。”
“学习这些历史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不敢想象如此残酷的场景,这是我们当今人类思维能够到达的最终极限,冲杀呼喊,哪里有这样绝望这样凄惨的景象呢。”
“也许,你梦中出现的仅仅是你的想象。”
“不,静静,我梦见的一定是真实的战场,因为,祖先的文字就是这样写的。”
“你的祖先到底是谁? 他们难道真的来自古罗马?” 文静惊讶地问。
“知道吗, 静静, 我的祖先来自古罗马, 而且, 而且, 我的祖先, 他是一位英雄, 一位真正的英雄!” 安凡克有些结巴, 有些语无伦次, 有些不知所从, 但他的两眼发光, 脸孔通红, 心中燃起一团熊熊大火, “静静, 知道吗? 我不再是一个贫困潦倒的农民的孩子, 我是一个伟大英雄的后代!”
文静压抑着心头的狂喜, 安凡克终于变得自信, 终于更像个她心目中的男子汉, 这个变化, 是文静一直以来时刻盼望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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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0:4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五

回到北京,向局领导详细汇报了山西之行的情况,对戒指丢失以及费连平连续逃脱作了沉痛的检讨,李警官象往常一样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局领导只是认真听取了汇报,既没有表扬也没有批评。汇报完毕,马局长只说了一句话,“别的事情先放一放,对刘小亿哥哥这个线索要抓紧。”
“好。”
“他哥哥叫什么名字来着?”
“刘小兆。”
“名字倒是够奇特,一个是亿,一个是兆,数字越数越大。”
“我们还没有刘小兆的任何线索,他应该早就离开山西了。”
“那就先查清楚,他一直以来都是在哪里居住,充当了什么角色?”
“是。”
“还有,”马局长皱着眉头,“你先把身体调养过来,别急着往外跑。”
“你就别操这个心啦,”周副局长把茶杯放在桌上,“破案之前让他休息,那纯粹是痴心妄想喽。”
李警官呵呵一笑,“局长放心,我抓紧时间休息就是了。”

刑警队的几个小伙子早就等得嗷嗷叫了。李警官表面上严厉沉默,其实内心一团火热,对手下弟兄们特别关照。所以,跟他久了,大家关系格外亲密。
平时叽叽喳喳的小芳现在身份特殊,虽然还没有人知道她与李警官的最新进展,但她的心思过去曾经被不止一个人看出来,所以,她格外心虚,事事显得缅腆别扭。
“队长大难不死,必须庆祝,今晚得请我们喝酒。”
“光喝酒还不行,得唱歌,卡拉OK。”
李警官虎着个脸儿,“喝酒,甭想,先把案子破了再说。”
小赵唉地一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今晚甭想回家了。”
“今晚?这个礼拜你也甭想啦。”老齐用指关节敲敲桌子,“小李,把情况介绍一下,打算怎么分工?”
按照李警官的安排,老齐带着小芳到周晓波的姨妈家了解刘小兆的情况,他自己带着小赵和小秦去北京的各大酒店排查情况。
“靠,没有线索,这工作量可就大了去了。”小赵嘀咕着。
李警官知道小赵唠叨多,手脚快,说话多也不耽误干活。倒是小芳不依不饶地拿小赵开心,“小赵,快点儿跟你老婆请假吧,省得回家跪搓板。”
李警官补充了一句话,倒使小赵放宽心了,“山西省王处长那边也在寻找线索,估计很快就会有新消息。”

老齐和小芳到周晓波的姨妈家时文静正好在家。
过去,光听表哥极口称赞小芳漂亮温柔,学习成绩还特棒,文静多少有些不信,认为表哥情人眼里出西施。真正见到小芳了,她立刻对表哥的印象重新做出评估,发现表哥不但没有吹嘘之嫌,而且对小芳的夸奖还稍显不足。
小芳属於那种让人一见就感到可以信托的人。
这年头,长得漂亮一些的女孩子哪个不是傲气十足或者娇滴万分。有几个能够象小芳这样勤勉,谦逊,温柔而又重情义。文静作为一个女孩子,评价其他女孩子很难保持公正,但对於小芳,她从第一眼看到,就打心眼儿里感到特别喜欢。
这个观察的结果小芳却是一无所知。
小芳也没有想到那个学生会主席,粗眉大眼的水手周晓波竟然有一位明媚可爱的小表妹,更不知道晓波把对自己的一片痴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表妹。刚一见面小芳甚至想过,晓波有一位这么可爱的表妹,怎么还会喜欢外面的女孩子啊。
两个女孩子就这样怀着各自的心思互相打量,老赵这时已经向姨妈详细询问了刘小兆的情况。
刘小兆和另外一个同乡上个星期到文静家里来,是受了家里祖父的委托与老邻居商量老屋地基收购的事情。刘家在文静妈妈夏天回家时,提出来希望把邻居老屋的一部分房基地让给刘家,价格格外优惠,但文静妈妈没有答应,只是没有把话说死。谁想到没过几天,刘小亿出车祸身亡,小亿的祖父更要抓紧想要买文静家的房地基。这样,刘小兆到北京虽然来去匆匆,却被爷爷逼着,必须到北京见一下老邻居,把这件事再争取一下。
刘小兆和那位同乡坐了几分钟,一杯茶都没有喝完,急急匆匆把意思说完,就告辞走了。
临出门的时候,文静妈妈顺口问了一句他住在哪里,小兆没有多想,答道北京昆仑饭店,说完,立刻露出一丝后悔的模样。
老赵立刻把这个信息用手机通知了李警官,李警官答应一声,“你们拜访完,也立刻赶到昆仑饭店吧。”
“好,我们现在就动身。”
“记住,小芳必须化化妆,别让那个费连平认出来。”
老赵和小芳开车赶到昆仑饭店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饭店大堂里灯火辉煌,很多年青人打扮时髦进进出出,昆仑饭店的玻璃屋舞厅远近闻名,过夜生活的青年人喜欢在这里通宵达旦地跳舞。
两个人正奇怪怎么见不到李警官,咖啡厅里一个穿西服戴礼帽的小胡子冲他们招招手,走到跟前才发现这是李警官扮装的。小芳捂着嘴偷笑一下,李警官说,“怎么样,认不出来吧?”
老赵点头,“象个老朽。”
李警官说,“小芳不能在亮处呆着,免得那个费连平再出现,还是能认出来。”
小芳说,“放心吧,我坐在灯影后面。”
几个人说着话,眼睛搜寻着来来往往的人,一会儿,人流稀了,咖啡厅里的人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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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0:4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六

那天,安凡克向高教授学习了几个新的意大利单词,并且抄录在一张纸上。在回家的路上,他着魔了一般反复背诵这些单词以及发音规则,在文静打开房门的时候,这些单词的大部分已经在安凡克的大脑里生了根。
自从作了那个梦,安凡克心里更焦急了。因为,通过核对第一张纸上安凡克已经反复阅读的内容,有很多地方确实与梦境中太相似了。安凡克听人讲过,如果一个人对某件事情太认真,长期不懈,他就有可能会在梦里再现一些情节。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象连续几晚那样逼真生动的场景,仍然使人感到意外,更使安凡克格外感伤。祖先的悲惨遭遇,很可能就是从这个沙漠行军开始,从遇到敌人强大的军队开始。
安凡克把第二张纸拿出来,发现上面没有再频繁出现沙漠这个词汇了。代之而出现的,是波斯人这样更加频繁的字眼。很显然,安东尼奥已经落入波斯人的手中,他的命运是怎样的呢?安凡克必须马上弄清楚。

“妈妈,妈妈,你怎么提前回来啦!”
文静的一声惊呼,把安凡克从背诵中惊醒。
原来,文静的妈妈已经乘下午的长途汽车返回北京了。
文静妈妈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妈妈回家还不欢迎吗?我是不放心你一个人,怕你没有妈妈照顾会挨饿。”
“才不会呢,才不会呢。”文静拉着妈妈的手在屋里转。
安凡克依然多少有些羞涩地站在一边,看着文静和妈妈亲热。
忽然,他的心里产生一阵不安。妈妈回家了,他和文静还能象过去几天那样无忧无虑地同居吗?
这几天,他象吸了大烟一样依恋着文静美好的一切,包括每晚都需要的文静的依偎。他已经无法忍受在学生宿舍孤零零地生活了。文静温馨和睦的家庭,香甜可口的饭菜,柔软香熏的被褥,以及两个人每天坐在电脑屏幕前研究那个神秘祖先的亲密,这一切已经迅速构成他习惯适应并极其享受的新生活方式。妈妈的回家,突然地打断了这些日子他惬意的生活, 意味着他必须返回原来那个乱哄哄的校园,龟缩在拥挤冰冷的学生宿舍,品尝味如嚼蜡的学校大食堂饭菜。安凡克不情愿,也不能忍受这立刻就要改变的一切。
但这些想法只能在他的肚子里翻滚,虽然出乎意料, 但他确实不能也没有理由继续在文静家居住下去了。
在一个还不能接受未婚同居的时代,他无法想象文静的妈妈会容许他留在这个温馨的家庭,每天与文静朝夕相伴。不,没有这种可能啊。
当晚,安凡克失神落魄地返回学校。他手里拎着提包,包内放着一些日用杂品,登上返回学校的公共汽车。街灯象是打拍子一样在汽车的窗口一明一暗,象极了安凡克此时落魄的心情。
学校刚刚开学,从家乡返回的同学们又开始了一轮闹闹哄哄的学校集体生活,宿舍的房门乒乒砰砰被打开关上,一到入夜,推麻的,玩纸牌的,聚在一起侃大山的, 白昼不分,喧闹异常。
安凡克躺在双层床的上铺,对同屋学生叮叮咣咣出出进进充耳不闻,也不管上下铺同学们荤的素的故事和各种胡说八道小道消息。他就着床头小台灯,捧起第二份黄褐色的纸张无声默念。
现在,通过大体正确的拼音,他不再结结巴巴, 能够较流利地朗诵纸上的文字了,只是阅读的发音与他对语言的理解之间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他象一个呀呀学语的婴儿,出声地把每一个音节朗读出来,但大脑集中在对每个字母发音是否正确的上面。到底念出的句子是什么意思则一时还不能在脑海里直接反映出明确的概念。
“哥们儿,还跟希腊语较劲儿那?”同宿舍的王小磊手扒着上铺的床沿问他。
“啊?”安凡克翻身面对着他,“希腊语?我念的好像是意大利语啊。”
“哈哈哈,”王小磊乐翻了,“一直听你嘀嘀咕咕地念单词,一晚上了,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念的是什么?”
安凡克摇摇头,闷闷地对着王小磊。
“哥们儿,你念的倒是有点儿像意大利语,不过,语调忒怪啦,如果一个意大利哥们儿立在跟前, 他一定像看到李白杜甫到咱宿舍访问,却用唐朝的文言跟咱哥们儿几个逗闷子一样呢。”
“李白杜甫?你是说,我的发音味道儿像希腊语, 其实是意大利古文?”安凡克忽然冒出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王小磊倒是蛮认真,“你这么说还真挨上点儿边。我们上学期刚刚开了古罗马史的课程,希腊,古罗马的语言都是拉丁语系。不过,你这意大利语的声调,跟古代罗马元老院的发言一样, 铿铿锵锵, 有板有眼。”
王小磊的声调充满了调侃和俏皮,他把安凡克的行为当成了一种有趣的表演。
“你怎么知道象古罗马元老院的发言?”安凡克还认真了。
“你还别说,我们的意大利语老师真的能讲古语,古代罗马语言,所以,他模仿罗马元老院贵族们争论问题的样子特好玩,八成古罗马元老院的哥们儿在那时真的就这德行。”
这时,安凡克才忽然想起来,王小磊是意大利语专业的学生。
“你们这门课这个学期还有课吗?”安凡克问。
“什么课程?罗马元老院。。。。?”
“什么啊!古罗马历史和语言啊。”
“刚刚开始,还得再讲一个学期的样子。”
安凡克一把抓住王小磊的胳膊,“小磊,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想旁听这门课程。”
“哎,我当什么大不了的呢,都是大课,讲课全是在大阶梯教室,你自己直接找座位,随便旁听就行。你有女朋友, 可不用我给你找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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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0:48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七
      
按照李警官的分析,既然费连平收购到了钻石戒指,他一定急于联系境外的买家,所以,栖身在高档酒店是必然的。只不过,肯定会更换一个新的名字和身份,使用新的证件。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费连平与刘小兆究竟是什么关系?同夥? 老乡? 还是两个身份根本就是同一个人?种种迹象看, 所谓费连平很像就是刘小兆, 但是与不是,必须亲自看上一眼,才能确保无误。
他们在昆仑饭店咖啡厅座了三四个晚上了,按老齐的说法,他们把今后十年的咖啡都喝到肚子里了。
这天晚上,李警官依然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用眼睛扫视在酒店咖啡座附近进进出出的人流。
忽然,一个熟悉的影子出现在咖啡座的玻璃门前。
“费连平!”李警官迅速与坐在暗处的小芳对视一眼。两个人立刻确定了。老齐和小赵小秦也动了一下,他们都详细研究过费连平的照片,小赵还亲自追赶过费连平,虽然当时黑灯瞎火的,但毕竟照过一此面,他不会认错人。
李警官和小芳同时在心里作出判断,费连平二十出头, 粗眉大眼, 与刘小亿的相貌相距甚远, 他应该不是刘小兆。
那么, 此刻刘小兆在哪里?
刘小亿哥儿俩为了一枚普通的戒指, 始终契而不舍,前赴后继, 甚至不顾半夜行车山路危险。这到底是一枚什么样的戒指? 有着什么不可估量的价值?
世界上有谁会为了一枚普通的古董戒指而不顾身家性命?
难道, 这枚戒指。。。。。。?
一刹那,李警官在深深疑惑的同时, 也下定了追查到底的决心。
李警官瞥了一眼其他人, 大家都漠不关心地专心聊天或对灯沉思, 只有小芳把头撇向老齐, 看似低声说话, 正好避开费连平的视线。

费连平悠闲地踱进咖啡厅,左右打量几眼,就在比较靠里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顺手点了一杯红茶,眼睛四下张望,显然在等人。
小赵招手结帐,出了咖啡厅,到总服务台取钥匙。老齐和小芳低声商量着什么商业上的合同细节,李警官坐在吧台跟前,头也不抬一下。几分钟后,手机震动几下,耳机传来小赵的声音,“队长,费连平现在的名字是宋其峰,住在1205房间,前天入住,就他一个人。”
李警官没坑气,只是端起玻璃杯啜了一口鸡尾酒。酒店外面的人都布置好了,就等着那个与费连平----接头的家伙出现了。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几乎打乱了李警官的部署。
从咖啡厅的玻璃门外走进来两男一女三个人。女的是个漂亮清丽的女孩儿,男的有一个矮胖敦实,文质彬彬戴副近视眼镜的中年人,还有一个高瘦匀称,头发微黄,一副学生模样的青年。三个人进入咖啡厅后几乎照直走过费连平身边。女孩子见到费连平愣了一下,接着高兴地招呼:“费先生,是您!”
与此同时,小芳和老赵在心里大叫一声,“文静!她怎么搀和到这个案子里头来了?”

文静今晚和安凡克邀请高教授吃饭,饭后到昆仑饭店的咖啡厅小坐。过去总是到高教授家里打扰,两个人都感到过意不去。但经济实力又不容许邀请高教授到高档场所,文静便想出这样一个巧法子。请教授到普通餐馆吃饭,然后再到酒店的咖啡厅小坐,既显得高雅郑重,又能够承受得起几杯咖啡的价格。
选择昆仑饭店仅仅是由於这里离刚才吃饭的餐馆很近,不需花费昂贵的出租车钱。
但是,在这里遇到费连平,却是意料之外。
费连平那天与刘小兆一同去文静家,与文静有了一面之缘,加上又是老乡,今晚不期而遇,文静自然要热情地招呼一声。
费连平慌快起身,“是静静啊,跟朋友到这里来玩?”
“对,这位是我们大学的意大利语老师高教授。。。”
“意大利语教授?”费连平立刻表现出惊喜。
“怎么了,你也懂意大利语?”文静问。
“不,不是。”
费连平打量着安凡克。“这位,是意大利外宾?”
“哪儿啊,他,他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我的同学。”
高教授呵呵笑着接过话碴儿,“大西北的汉子,身体健壮,英俊潇洒, 不过长得有点儿洋气。”
四个人在那里寒喧,小芳和李警官急得直冒烟儿。文静这演的这是哪一出啊?小芳打心眼儿里不相信文静会与文物贩卖集团有什么勾当,再说了,接头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乱七八糟地出现啊。除非。。。。
小芳和李警官恐怖地对视一眼,“除非,这件文物过於贵重,需要很多人保护?”两个人同时想到。
文静本想打个招呼就离开,另外选地方坐,但看到费连平丝毫没有分手的意思,反而拉住高教授的手不放, 不停地高谈阔论,大有想见恨晚之感。文静客气地说了一句,“费先生,如果你等的人没来,一块儿坐坐怎么样?”
“好呀好呀,反正我没什么事,我来请客,我来请客。”费连平似乎没意识到文静的逐客令, 反而兴高采烈洋溢着反客为主的热情。
文静心里好为难。方才客气一句无非是提醒对方应该告辞了,谁想到费连平这么没眼力见儿,反而搀和进来。一劲儿请他们就在他的桌子上就座。
大家坐在一起,费连平大肆张罗,文静和安凡克反而成了陪客。
“高教授真的好了不起,”费连平为教授斟满洋酒,又与大夥儿频频干杯,“我一直喜欢意大利文化,歌剧,美术还有建筑,实在令人着迷。”
“费先生在哪里高就?”高教授忽然冒出一句,“你对意大利兴趣很浓啊。”
“我马上要去意大利定居了,就在罗马。”
“哦,”高教授兴味盎然了,“我差不多每年都到意大利去看看,当然,主要是在罗马逗留。”
“我过几天就飞罗马,签证都办好了, 也订好了飞机票。”
“哦,” 高教授兴趣浓厚地问, “你在意大利做什么生意?”
“家兄在罗马有一家饭店, 还有一间小小的古董店。”
“古董?”高教授平时对古董颇有些兴趣,碰到真正的古董商了, 岂能放过机会, “中国古董在欧洲好卖吗? 价位怎样?”
说到古董费连平也眉飞色舞, “不那么容易找得到真货啊, 大部分所谓古董, 都是假的冒牌货,纯粹蒙老外的。”
高教授说, “国内古董市场价位可观, 在海外收集中国古董, 倒是一件不错的生意。”
费连平向周围看看, 故作神秘地说, “其实, 我哥在店里, 也时常碰到一些真货, 倒中国古董在意大利是合法生意。”
“碰到过什么价值高的古董吗?”
“哪儿能没有? 说不准什么时候, 就会有意大利人拿着皇上用过的茶壶或太监洗手的脸盆到我哥的店里去估价, 有一次, 一个老太太还捧着一副字画让我哥鉴定, 我哥一看, 居然是一副【快雨时晴贴】,很像是真迹。”
“这副真迹不是在国内吗?”
“谁知道哪幅是真哪幅是假?”
高教授一副心痒难熬的样子, 仿佛那幅画就在眼前似的。

安凡克和文静对古董毫无兴趣,看两人聊得热闹,他们在一旁啜着咖啡,一时之间感到百无聊赖。
他俩的举动,看在李警官的眼中,这就多少有些放哨之嫌了。
文静心里别扭,安凡克更是一肚子火气,心里抱怨文静为什么非要跟这么个不相干的人打招呼啊。但文静也委屈,既然是同村的老乡, 又好歹见过一面,打个招呼最正常不过,怨只怨这位仁兄太没眼力见儿了,寒喧几句得了, 怎么能反客为主呢! 这下子, 他们一晚上好容易经营起的热烈气氛白白被打断了,落下个不尴不尬的结果。安凡克心里更窝火, 这次请客宴请高教授, 安凡克执意不让文静出钱, 他要用自己的积蓄请客, 从而表达自己由衷的诚意。别看北京人随便就下趟馆子不当回事儿, 但安凡克从大西北贫穷的乡下带来的盘缠, 却因为这顿饭而大大地缩水了, 如果不是请高教授, 安凡克非得心疼死不可。看到素不相识的费连平吆三喝四地点着昂贵的洋酒, 安凡克有一种受辱的感觉, 贫穷引发的自尊, 往往被虚荣取代, 变成憎恶财富的愤懑! 安凡克和文静各自想着心事儿,又不能把想法表露出来,心里别别扭扭的。
费连平和高教授继续不管不顾地高谈阔论,还时不时低声细语几句,显得亲密而又神秘,根本顾不上文静和安凡克的感受。这么一会儿功夫, 两个人变得好象多年未见的好朋友一样了。

时钟敲到10点,费连平和高教授聊得兴致高昂,期间添了三四次洋酒。文静向安凡克使个眼色,两个人同时站起来,“高教授,我们十点半必须赶回学校,明天还要上课,您看?”
“哇,对了,你们明天早上还有课。”高教授心不在焉地回答。
费连平连连说,“可不是,你们当学生的没有当教授的自由。这样吧,我给你们叫辆车,还得请你们容许我请高教授在这里多坐上一会儿,我还有好多事儿要继续请教呢。”
能不容许吗? 高教授的脸颊已经被洋酒熏得荤红, 双眼却兴奋得神采奕奕。
文静赶快谢绝了叫车的好意,“既然这样,你和高教授继续喝酒,我们俩自己叫车回学校吧。”
“影响你们聊天,真的抱歉,真的抱歉。”费连平客气地送两人起身,一直送到咖啡厅门口。临分手, 他对文静说,“对了, 你们村的小兆昨天的机票, 这会儿八成到罗马了, 他临走留话说, 你家老宅的事儿, 等他回来再继续商议。”
文静漠不关心地答道, “请他还是跟我母亲谈吧, 这事儿我不懂。”
“也是, 也是。”费连平应承着, 有些心不在焉。
但这句话, 坐在不远处的李警官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心里一疙登, 刘小兆已经出境了! 那枚戒指呢?

李警官把对讲机的话筒凑近唇边,低声发出命令,“老齐和小芳盯住这对儿年轻人,小赵小秦跟我继续监视费连平,没我的命令,不要别擅自行动。”
文静和安凡克出了昆仑饭店,他们并没叫出租,看到费连平返身回酒店了, 他们步行转到大街上, 打算去乘公共汽车返回学校。
一出酒店安凡克就沉下了脸,不想吭声, 也不理采文静。
今晚费尽心机, 邀请高教授吃饭, 本想在咖啡厅多聊几句古罗马意大利语的几处难点, 不想被不期而遇的费连平横插了一杠子。
一晚上辛苦白忙了, 不但被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打断, 而且被人家反客为主当作客人一样送出酒店大门。这种恬不知耻的举动, 这种近乎侮辱的侵犯, 加上这顿几乎用光了安凡克口袋里全部积蓄的宴请, 都像一场无情的讽刺, 刺激着安凡克敏感而又焦急的心。
本来文静应该安慰安凡克几句, 但此时文静更多的是抱怨安凡克非坚持自己出钱请客不可, 花去他这么多钱, 以后的日子他怎么过? 再加上费连平是自己的老乡, 被他这么不识相地骚扰, 文静也觉得脸上无光, 心情暗淡之下, 她也顾不上安凡克的感受了。
其实, 文静也知道安凡克现在肯定特不痛快, 而且, 文静知道他的压抑产生的原因。
自从文静妈妈从老家回来,两个人不能再在家里继续同居了。当天安凡克返回了大学的学生宿舍,文静索性也搬回学校去住。两个人都住在集体宿舍,见面环境乱乱轰轰,很难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更没有亲热的场合,只好在外面找地方。好在学校里谈恋爱的学生很多,大学校园的湖边树林,假山小岛一到夜晚都成了恋人们的天堂。但在这里亲嘴乱摸可以,脱衣作爱就困难多了,往往是慌慌张张,草草了事,安凡克心里总憋着一股子劲儿。两个人在文静家同居时的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好像淡薄了很多,文静有时候想,也许男人在与女孩子发生性关系后,会有一个冷淡期,除非真正相爱,否则这个冷淡期会无穷无尽地延长下去。她体谅安凡克得不到她的苦恼,但她也无可奈何,妈妈是老式女人,根本不可能接受未婚同居这样的事情,何况,把男孩子请到家里当着自己的面和女儿同居,这怎么能够容忍?
酒店外面, 安凡克对着月光下酒店灯火辉煌的大厅捏紧拳头, 这个大厅显然不是给他这样的穷小子准备的,安凡克忿忿地说, “什么人啊, 这么不识相, 不就就趁几个臭钱吗!”
文静不假思索地反驳,“这跟钱有什么关系?”
“别因为他是你的老乡就这么袒护。”
文静惊讶地盯住安凡克,“你都扯哪儿去了? 费连平不懂事儿, 我还不乐意呢, 这跟老乡有什么关系?”
安凡克刚想反驳文静, 但他忽然呆住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刚刚离开的酒店。
酒店的玻璃大门口外, 不知何时停满了警方的车辆, 闪动的警灯如同一片海洋, 警车顶部和车辆后面, 荷枪实弹的警察身穿防弹衣头戴钢盔, 平端的冲锋枪, 枪口对准豪华酒店的大门。

咖啡厅里费连平和高教授正聊得热火朝天,两个人都感觉相见恨晚。酒喝得差不多了,费连平从怀里取出一张白纸,递到高教授的面前,“教授,我这里有一个古代意大利语的复印件,向您请教,这里面写的到底是啥意思?”
高教授借着桌上的烛光阅读了几句,“咦,你这纸上的内容,怎么跟安凡克让我看的东西有几分相似啊?”
“安凡克?谁是安凡克?”
“哈哈,你刚刚送走的那个小伙子啊。”
“文静的男朋友?”
“可不是。”
“他,他手头也有同样的文件?”
“我倒是没看过什么文件,他们经常到我那里请教一些古罗马语的发音拼法和语法方面的问题,但每次只带来几个单词,看来他们是有什么顾虑。只是, 我看得多了,大体猜出了原文的整体意思。”
“那么, 我的这个纸里头都说些啥?”费连平的好奇里带着明显的焦急。
“前面是叙述一段很古老的故事,后面则是一封寻物启事,寻找一枚戒指, 特点是半块钻石,但必须附带一个故事。奇怪,前面已经有一个故事了,后面这又是什么故事啊? 这真是一个剧本的片段,只是与文静那个文件里提到的故事有些相同,可惜启示里没详细谈。怎么? 大家为什么都在不约而同地谈论同一件事情?”
“故事? 就是寻物启事中提到的这个故事, 难道会是意大利歌剧的一个片段吗?”
费连平似乎突然被这个假设点醒了, 他没头没脑发问, 但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反倒把高教授弄蒙了,“意大利歌剧故事?从时间上讲,这倒是一个古罗马时代的故事。”
费连平半懂不懂地点点头。
“奇怪的是,古代罗马不象英国,那时候他们更加尚武,只喜欢角斗和战争,更喜欢沐浴,至於戏剧。。。。”
“对,有什么戏剧故事?”
就在这时,费连平忽然住嘴了。他有些瞠目结舌,因为他发现就在不远处的烛光下,有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与明亮的酒店大堂比较起来,咖啡厅处於一个比较幽暗的角落。每张咖啡桌上,点着一只微弱的蜡烛。咖啡厅幽暗的环境和桌上的蜡烛,营造出一个温馨舒适的环境。小赵坐在费连平近旁的桌子上,和小秦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在外人看起来,他们就象喝得半醉的一对哥们儿。
巧的是,小赵偶然抬头,正好遇到费连平无意中飘过来的目光。费连平立刻觉察出一股危险的味道。紧接着,他想起来,今天在酒店里已经见到这个人两次了,而且,他的样子,朦胧中与在太原追赶自己的警察极其相似。费连平不再注意高教授的高谈阔论,迅速把手伸进怀中。李警官发现苗头不对,猛地从酒吧凳上一跃而起,“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李警官的耳边飞了过去。几个刑警同时拔出手枪,枪口对准费连平,费连平已经顺手扯过高教授,挡在自己的胸前。
“你们都退后,不然,我就把人质打死。”
高教授浑身哆嗦,刚才那么彬彬有礼的费连平, 一直用谦卑的语气向他请教问题的文静的老乡, 居然变成一个面目狰狞, 说话凶恶的暴徒, 高教授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 他结结巴巴地问,“费先生,您。。。”
“少费话,再多罗嗦一句我就把你脑袋打爆。”
高教授不敢再言语了。
“费连平,你跑不掉了,周围都是我们的人。”李警官挥手指挥几个人向门口退,但枪口依然对准费连平。
“我能不能跑出去还没个准儿呢,我手里可有人质。”费连平歇斯底里地叫唤,同时,从高教授手中扯过写着意大利语的白纸,几把揉成团,塞进嘴里,“你们要是敢开枪,我就和人质同归于尽。”
“你们别开枪,求你们别开枪。”高教授早已被突发的变化惊呆了, 他本能地惨叫, 浑身颤抖, 声音发颤。
李警官把手伸到嘴前,对袖口里的麦克风低声命令,“狙击手,狙击手,我们把罪犯引到街上去,如果他逃跑,你们就开枪。注意,不要伤到人质,重复一遍,不要伤到人质。”
咖啡厅里早就没有其他客人了,李警官和几个警员倒退着撤出咖啡厅,费连平左手搂住高教授的脖子右手握枪顶着他的太阳穴向门口移动,那张白纸已经被他咬碎嚼烂吞到肚子里去了。
出了咖啡厅,他看到大堂里很多人趴在地面,就搂着高教授绕过地面的人群,迅速移到酒店门口。自动玻璃门在他身后打开了,费连平冲李警官恶狠狠叫道,
“我他妈的哪里惹到你了,一直盯着我不放。”
话没喊完,他抬起手中的枪,瞄准贴近紧跟他的李警官。
费连平的子弹毕竟晚了一步,饭店门外面包车车顶上趴着的狙击手扣动扳机,一颗子弹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后脑勺,费连平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倒在地上,一股肮脏的血顺着脖子流淌下来。

发生的这一幕, 刚好被离酒店不远的安凡克和文静目睹。文静立刻察觉,安凡克握着她的手心汗津津的,指尖冰凉,如同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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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八

安东尼奥缓慢地苏醒过来,周围安静异常,既没有人喧马嘶,也没有波斯乐曲,似乎人们都离去很远了。
但是,安东尼奥猛地惊醒了,敌人就在身边,就在不远处,他们的安静,仅仅是因为夜半更深,或一场更加惨烈的战斗即将发生。他谨慎地动弹了一下,一阵刺骨的疼痛传遍全身,这一牵动,使得因为睡眠而忘记的伤痛再次爆发。安东尼奥咬紧牙关,强忍着这种钻心的疼痛。他不能让波斯人听到他的呻吟声,连睡梦中也不能,因为,他是罗马士兵,罗马军团的军团长。
随着周身的颤抖,他感到身边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响动,似乎是什么人被惊醒的那种声响。安东尼奥吃力地睁开眼睛,肿胀的眼皮只能拉开一道细缝,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向他身边靠拢过来。从动作中流露出来的细心和关切上,他肯定这是一位自己的战友,他闭上眼睛,感到唇边淌来一股清凉的泉水,他张嘴啜饮着,舒适的感觉一时使他头脑变得清晰了很多。安东尼奥再次试图睁开眼睛,想看看自己的战友。
远处油灯如豆,影子在房顶摇晃,安东尼奥终於看清了来人那张柔和的脸孔,不由吃了一惊。这是一个女孩子,一个美丽的波斯少女。
看到她醒过来了,少女露出惊喜的笑容,她温柔地用一块凉凉的毛巾揩干净安东尼奥的脸庞,端过来一只漂亮的瓷盘,用汤勺喂安东尼奥新鲜的牛奶。安东尼奥的大脑变得糊涂了,这个美好浪漫的情景不应该发生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夜晚。波斯人明明近在咫尺,战友们在牺牲,鲜血在流淌,月色被烟雾笼罩。这不是一个浪漫多情的沙漠绿洲之夜,不是一场美丽迷人的爱情春梦。
安东尼奥挣扎着试图坐立起来,但立刻就发现自己的手足被牢牢捆绑着,每一次挣扎,都会带来本来就严重的伤口更加剧烈的疼痛。波斯少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把手指轻轻放在自己的唇上,做出禁止出声的手势。但她的表情是亲昵的,笑容是轻松的,她的动作不是在恐吓,而仅仅是善意的提醒。安东尼奥登时怔住了,他几乎分辨不清自己是清醒了还是仍然沉浸在梦境之中。

那时,他的军团正临近一个靠近大沙漠的绿洲,从这里,可以看到一排高大的椰枣树树梢。但是,横桓在罗马军团和绿洲之间,有成千上万名波斯铁甲骑兵,雪亮的弯刀在他们的头顶挥舞。波斯人的呼喊是高昂恐怖的,有尖利的呼哨和低沉的咆哮。安东尼奥扭头观看自己的战士们,这一万名忠诚的罗马军团士兵正吃力地擎起铁矛,沉重的盾牌深陷在流沙之中。兵士们的嘴唇干裂,脸颊枯萎,饥饿和干渴正在无情地吞噬着他们,而在眼前,凶悍的波斯士兵就象是准备把他们送入地狱的牛头马面。在这个不成比例的对阵中,安东尼奥感到绝望了。他这支英勇的队伍,百战百胜的罗马重甲军团难道真的要在着远离家乡的地方被歼灭?战士们的鲜血就要在这无情的黄沙中湮没!

副将驱马赶到他的身边,询问的眼光里充满了勇敢和无畏。“军团长,进攻吧,不然就太晚了。”
安东尼奥摇头,眼角都是泪水。“副将,我们没有权力轻易断送这一万名罗马战士的性命,我们,我们派人去谈判吧。”
“军团长,与其投降受辱,不如战死沙场。”副将把短剑拔出刀鞘,短剑的锋刃在沙漠的烈日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副将,没有希望的,士兵们太疲乏了,他们需要造炊和饮水。”
“军团长,给我一支敢死队,我愿意首先尝试一下,看能不能突破波斯人的防线,军队只有到了绿洲才能得到食物和饮水。”
安东尼奥看着副将勇敢的眼睛,他无法再说什么话了。绝望和不屈在啃噬着他的心,“需要多少士兵,由你挑选,去组成一支敢死队吧。”

半个时辰以后,敢死队组成了。他们都是最忠勇的罗马士兵,是由副将亲自挑选,自愿加入的。军团把最后几壶水,最后几块面包集中起来交到他们手上。士兵们极力支撑着精神,始终保持队形整齐,神态庄严。他们用铁矛敲击盾牌,为最勇敢的战士送行。铁器撞击的咚咚声震天动地,压过了波斯人那几只巨大的兽皮大鼓。
敢死队出发了。这一千名罗马士兵一律盔甲圆盾,手持短剑。他们排成四个方阵整齐地向前跨步,副将在队伍最前方几步远的地方率领着整队的士兵。他们身后,九千名士兵的敲击声整齐雄壮。而他们对面,波斯人的马队已经按捺不住了。
战斗发生得突兀短促,波斯人趋马狂奔掀起猛烈的尘头,他们分成两路奔杀出来,象两条黑色的蟒蛇从方阵的两侧斜掠而过,接着,就在敢死队的队伍后面合拢,把敢死队团团围住。喊杀声粹然而起,兵器相交,惨叫悲烈,狭小的战场就象是一锅煮沸的开水,剧烈翻腾,尘沙飞舞,气泡迸裂,感觉上仅仅几分钟时间,喊杀声就熄灭了,尘头落下,暴露出地面横七竖八的罗马士兵的尸体。他们中大多数被弯刀砍断脖颈,也有人被斩断胳膊或大腿,躺在地上惨呼,很快就被波斯人用弯刀砍死。在死伤枕籍的战场最前端,副将被砍伤双臂,依然愤怒地吼叫着。但是,他已经拿不起短剑了,四个波斯人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漠视他的咆哮怒吼,以及用牙齿做出的最后的拼搏。一个波斯人无奈地用刀柄猛击他的头顶,副将昏死过去,战场上彻底沉寂了。安东尼奥明白,波斯人故意留下副将的生命,用以做下一步谈判的筹码。
战斗结束,波斯人没有再发起进攻,安东尼奥也没有力量尝试再一次出击,他的士兵们太疲倦了。中午时分,烈日当顶,许多战士被饥渴折磨得昏倒在战场上。而远处的波斯人在绿洲的草地上歇息,啃嚼着大块的羊肉,从皮水囊里大口地喝水。他们似乎不再警戒罗马人的进攻,但这种狂喝海餐,却比任何进攻更加摧残罗马军团的战斗力。安东尼奥知道眼前只剩下唯一一条出路,那就是谈判投降。
骄傲的罗马人对於懦弱的胆小鬼从来都是铁面无情的,安东尼奥相信,在他的队伍里,没有一个士兵或将领愿意出面担当投降的谈判代表。他用眼睛向士兵的队列里扫视,迎接他的,都是誓死战斗的决心。安东尼奥深深地叹了口气,“原地坐下,休息!”他发出这道命令,在士兵们不解的疑问前面,他下马站在沙砾上,解下了身上的铠甲。
“军团长,这是。。。。。?”身边的将领问。
“我到波斯人那里去谈判。”安东尼奥气定神闲地回答。

波斯人的国王坐在绿洲一片开阔的草地上面,地面铺着豪华的地毯,国王身前的波斯方桌上摆放着巨大银盘子,盘里堆满了新鲜的葡萄椰枣和整个的甜瓜,另一个陶锅里,堆积着大块的熟羊肉。波斯王前面的空地上另铺着一块巨大的波斯地毯,一群半裸的叙利亚舞女正在跳着整齐的肚皮舞,几个乐师坐在另外一块小地毯上,用几样奇怪的乐器演奏着乐曲。波斯王油腻的手上,擎着一只镶嵌着宝石的金属酒杯,他嘴里嚼着鲜美的羊肉,饮下一大口美酒。
“罗马人,你终於承认失败了吗?”
安东尼奥没有回答,他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对於他,谈判并不意味着必须承受侮辱。面对野蛮的波斯王,他只能保持高贵的沉默,这是罗马人最后的尊严。
“罗马人,我们尊贵的国王在向你发问,你必须立刻回答。”波斯王身边侍立的一名武将蛮横地冲安东尼奥吼叫。
“罗马军团长安东尼奥在此不是谈判投降。”一股怒火在安东尼奥的胸膛燃烧,骄傲的罗马人从来没有向任何人屈服过。如果这次不是深陷沙漠,士兵们饥渴交加,丧失了战斗力,他是绝对不会前来谈判的。罗马大军铁蹄到处,留下的只能是尸体和废墟。安东尼奥知道在此处得不到高贵的谈判地位,现在,他准备牺牲了。
“尊敬的波斯王,我前来拜会决非谈判投降。我是来下战书的。一个时辰以后,就在这个沙漠的边缘,无敌的罗马军团将与波斯人做最后的决战。我们将会流尽最后一滴血,用我们高贵的鲜血清洗这片荒蛮的沙漠。请你届时前来作战吧。”
安东尼奥说完这几句话,登时一股豪迈之气直冲胸腋,他感到情绪高昂,激情澎湃。屈辱不属于骄傲的罗马军队,让愚蠢的国王见鬼去吧,我们将用生命回答他们的傲慢。
安东尼奥转身离去,他昂然地穿过波斯卫兵刀枪搭起的走廊,带着骄傲的嗤笑,对於雪亮的刀刃不懈一顾。当他走到草地边缘的时候,波斯王忽然大吼了一声,显然是请他留步。安东尼奥镇静地站住,转身直视对方,这时,他看到波斯王站立起来,他的身边,一位蒙着面纱的波斯少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
“勇敢的罗马战士,我能够知道你的姓名吗?”国王这句话问得很有礼貌。
安东尼奥向他略略点头,作为回礼,然后大声答道:“罗马远征军军团长帕潘里欧。安东尼奥。”
“好,知道了。”波斯王凝视着他的眼睛,“去吧,勇敢的人,我们不久还会见面的。”

一个时辰以后的战斗几乎是一场残酷的绞杀,凶残的波斯士兵蜂拥而上,密密麻麻的铁矛和弯刀狠恶地在罗马士兵的身上砍杀,鲜血溅落在沙粒上,很快就被吸收烤干。饥渴交加的罗马士兵在战前就已丧失了战斗的能力,他们顽强的最后一搏,根本不是战斗,仅仅是为了罗马人的骄傲而引颈就戮。
安东尼奥拼命策马向前冲击,他不忍看到罗马士兵的牺牲,所以身先士卒杀入敌阵,这个时候,他渴盼的是光荣的牺牲,神圣的死亡。但是,波斯人似乎对他的勇猛产生惧怕,他们躲闪着不与他正面交锋,波斯弯刀砍到他头顶时会骤然停顿。安东尼奥怒吼着挥刀劈砍,身边很快堆积起几十个波斯人的尸体。波斯人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但突然,一夥人蜂拥而上,几只弯刀的刀背同时击中他的头盔,在眼前一片血色的朦胧中,安东尼奥最后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昏旋中的太阳很像特丽莎的笑脸,特丽莎正在关切地注视着他的面孔,安东尼奥就是带着这个美好的感觉昏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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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0:5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九                              

第二天,从公安局保释出来的高教授气急败坏找到文静,高教授愤怒地责问文静是怎么认识费连平这个丧心病狂的文物走私分子的?
文静自己从昨晚回到家也始终惴惴不安,彻夜未眠。高教授的质问,她似乎没有听明白, 她惶然地看着高教授, 一时无法回答。
与文静在一起的安凡克终于憋不住满腹的愤怒, 他知道, 从昨晚那个血腥的场面以后, 他们再也不能请教高教授了, 解开祖先秘密的努力, 由于文静的这个无关紧要的老乡而被打断, 安凡克被绝望的情绪慑住。
安凡克的愤怒使文静也慌乱起来。
“费连平根本不是我的老乡, 只是他跟我们同村的刘小兆一块儿到北京, 在我家见过一面, 昨天晚上遇见,也只是碰巧罢了。”
“巧遇, 真是巧遇, 为了这个巧遇,我这条命差点儿被搭上去。”高教授悻悻地嘟囔一句。
“对不起, 高老师。”文静诚恳地道歉。
“静静,你认识什么人不好, 为什么偏跟这么一号人打招呼。”安凡克语气狠狠的。下一步请教意大利语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他必须重新耐着性子, 跟其他同学一样从头一板一眼慢慢腾腾地学习。
但他有那么好的口语基础,根本不必从字母发音再来一遍,只要有人指点, 了解基本的阅读方法和发音规则, 他就可以一日千里,从头学习意大利语对于他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浪费。
“高教授, 警方没有找你的麻烦吧? ” 文静怯怯地问。
“还找什么麻烦? 费连平又不是我的熟人。”高教授说完, 忽然用疑惑的眼神打量文静, “怪了, 从昨晚到现在, 警方没有向你了解过情况吗?”
“没有,” 文静说, “难道厖?”
“那就别再说了,” 高教授宽宏地解释, “昨晚警方在现场有密探, 所以, 倒是没找我太大麻烦。只是, 到现在还让你置身事外, 这倒让人费解。”
“本来就跟高教授无关, 只是让教授受惊了。”安凡克觉得教授话喳儿不对, 便露出关切的神情, 转移话题,“都是我们不好,希望高教授原谅我们。”
“这跟你们无关,”高教授爽快地回答,但接下来的一句话, 却让安凡克的心刷地一下子凉了, “年轻人, 教训啊,与人交往必须谨慎啊。”
“是, 是。”安凡克忙不迭地应承, 但文静没有吭声, 文静知道安凡克言不由衷, 心里装着一块石头。
高教授推门走了, 安凡克呆呆望着他的背影, 心里只剩下一派失落。
“对不起,凡克,真的抱歉。”文静诚心诚意地对安凡克说,边说边用手扯着自己的衣角。
“现在好了,高教授不帮我们了,我们今后怎么办?”
“凡克,我再跟高教授商量一下。”
“算啦算啦,昨晚差点儿没被打死,血溅了一脖梗子,你看他刚才那副样子,早吓破胆了。”
“好,那我们就靠自己。”
“自己,自己,自己有这个本事还用求人吗!”
安凡克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肚子怨气,面部狰狞, 几乎无法自控。
文静有些不敢相信似地注视着安凡克变得扭曲的脸,“凡克,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一定会找到出路的。”
“算啦,别说啦,我要到图书馆去。”安凡克不想听文静说什么了,猛地摔开门,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大学图书馆设在教学主楼西南方一个僻静的位置上,远离球场和俱乐部这些嘈杂的地方。
图书馆楼是用褐色的砖石沏成仿欧式建筑,带花边的门廊,半圆形的窗户以及窗下一丛丛繁密的紫丁香,到处都散发着一种古色古香的气氛。
图书馆与大学区除了有一条环绕在围墙一侧的水泥道路外,还有一条弯曲地穿过主楼外面大片草坪的小路,这条用碎石铺成的细长的甬道在草地的尽头,就掩映在一片灌木丛之中,使得往来的人们情致盎然,趣味横生。
这条甬道,是安凡克平时最喜欢走的小道,但是,每天他的身边都会陪伴着小鸟依人的文静。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跟文静发这么大的火?安凡克边走边在心中自问。
也许,男女之间在发生肉体关系以后,爱情的热度就会降温了。尤其是男人,探求到了女性肉体的秘密,往往会感到茫然和寡味,需要得到另外的补偿?
但是爱情呢?昨天之前,自己还爱文静爱得发狂,发誓一辈子不跟她呕气,一辈子不让她受一丝委屈。但爱情的誓言言犹在耳,为什么文静就使得他如此烦躁?
安凡克没有进图书馆,这个时候他读不进一页书,他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烦躁,象是孤独一个人走进沙漠,周围荒无人烟,只有寂寞冷淡的沙粒围绕在身边一样。

这时,安凡克突然醒悟到为什么感到烦躁了。
高教授已经知晓了他们一些秘密,虽然他们非常小心谨慎,每次只是用纸抄录几个单词向教授请教。但积少成多,知微见著,如果高教授把所有的词汇串接起来,他一定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把这些向公安局汇报,家族的机密就会彻底暴露。
如果昨晚高教授把古代罗马语言的事情向费连平透露一些,费连平只需一个电话,文物贩卖集团就可能得到信息,手中的铁箱很可能会成为贩卖集团垂涎的目标。
安凡克想到这里,脑门儿上一道汗水就淌了下来。对於公安局,他们虽然算不上是犯罪,但铁箱怎么说也算是古董,他们这算是隐瞒文物吗?
对於文物贩卖集团,他们算是古董收藏者,设法购买也罢,巧取豪夺也罢,暗中谋取也罢,危险无时不在。
现在该怎么办?该怎样逃脱这场灾难?
铁箱子一直存放在文静的家里。警察现在已经搜查过文静家吗?铁箱子现在还安全吗?
安凡克忽然产生一种被关在笼子里的感觉。他想往出冲,想快点儿逃逸。祖先的铁箱子如果丢失,他安凡克将有什么颜面面对村子里的父老乡亲,有什么颜面面对年迈的爷爷和爹爹妹妹。
泪水涌出安凡克的眼帘,焦躁使得他心神混乱,他绝望了,就象一个可怜的孩子。
“凡克,”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安凡克腿一软,跌坐在甬道旁边的长椅上。
文静立在他的面前,手中抱着一只大包,“这是你的铁箱,咱们考虑好该放在哪里更稳妥。”
安凡克一下子跳起来,“铁箱,铁箱,你把箱子救出来了?”
“我刚才到宿舍楼,听同学说,学校保卫科的人到你的宿舍检查过。我怕铁箱放在我家会有什么闪失,赶快回家取出来了。”
“文静,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烦躁,这样冲动。”
“没关系,只要铁箱安全就行了。全村人还在等着你的结果呢。”文静平静地说。
安凡克抱过铁箱同时也抱住文静,他几乎是失去控制地低声说道,“文静,求你,原谅我,不要生我的气,不要不爱我,好吗?”
文静摇摇头,“凡克,来日方长,终生斯守,如果事事计较,生活怎能继续?”
“嗯,嗯,”安凡克含着泪水点头,使劲地点头。
“凡克,刚才回家,从妈妈那里听到一个消息,跟高教授提到的那枚戒指有关的消息。”
“戒指?什么戒指?”安凡克一下子糊涂了。
“一枚古代罗马的钻石戒指, 奇怪的是, 竟然在我们老家村子不远的一座汉墓地被盗掘出来。刘小兆的弟弟, 名叫刘小亿的文物走私份子, 在运送这只罗马戒指的途中出了交通事故, 摔死在离老家不远的山区公路上。”
“文物走私? 那, 那不是犯罪吗? 走私跟我们家族的秘密有什么关系?”
“也许,也许有那么一些关联,也许。。。”
“怎么可能有关联?能有什么样的关联?”安凡克本能地紧张起来。
“看看你,把人家抱得这么紧,我怎么跟你说呀。”
安凡克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把文静抱离了地面。
“快放下我,放下我,让人家看到多难堪。”文静轻声叫,但声音里全是嗔怪和羞涩,安凡克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静静, 我离不开你, 越是发生重要的事情, 我越需要你。”
“凡克, 我不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难道祖上,几千几百年前,我们两家的祖先有什么渊源吗? 你的文件处处指向古代罗马, 而我们村出现的钻石戒指, 怎么也是古代罗马的产物?”
“不会吧? 你们村可是祖祖辈辈土生土长的农民, 山西省算不上是民族聚集的省份, 那枚戒指, 也许根本就不是你们那里挖掘出来的。”
“妈妈告诉我,到我家拜访的那位女刑警就是表哥暗恋的情人,她和一位姓李的警官刚刚从山西回来, 那位李警官还专门去过上水村,为此还险些出了事故。他们确实在上水村盗墓走私贩子刘小亿身上搜到一枚古代罗马戒指,这是一枚特别奇怪,只镶着半颗钻石的戒指。”
“半块钻石?在祖先的文件里确实提到过有一枚戒指, 而且,这枚戒指也是半块钻石的啊!”安凡克惊呼道,“当时,我并没有特别留意这个关于戒指的文字,但这怎么可能?祖先的戒指怎么可能在山西出现?这肯定是另外一枚一模一样的钻石戒指。”
“有没有可能,我们的祖先是一家人?” 文静刚刚说完,立即摇头, “这不可能, 从哪里看都不存在这种可能。”
“会不会。。。”安凡克猜测, “那枚戒指跟祖先毫无关系,毕竟古罗马绝对不止有祖先那一只戒指。或许, 古罗马的钻石戒指都是镶半块钻石?”
说到这里, 连安凡克自己都摇头否认, “这不可能, 历史上没有这类记载, 我是学习世界史的, 你是图书管理系的, 你读到过这种古怪的记载吗?”
文静没有回答, 她的思绪好像非常飘渺。
“半块钻石, 这怎么与你祖先描述的戒指完全一致, 这种特征的戒指,是不可能在中国出现第二只的。”文静有些恐惧地说,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发抖。
“半块钻石, 半块钻石,” 安凡克心里念叨, 嘴里发出声音, “既然是半块钻石, 这说明世界上肯定有着一对儿,你知道古人的契约吗?”
“一对儿?” 文静被震撼了, “那么, 那么刚才高教授说的, 费连平试图翻译的一则启示, 不就是在寻找一枚戒指, 一枚半块钻石的戒指吗?”
“坏了, 费连平不是说过,他刊登过寻物启事,这个启事,肯定被警方注意了。”
“警方注意又怎么了? 我们又没有违法。”文静说, 但声音低低的。
“也许,也许警方已经开始搜寻这枚戒指了, 咱们应该设法找到费连平那个寻物启事。”安凡克说, 但口气里毫无把握。
“警方的证据, 咱们根本没法拿到, ” 文静理智地说,“依我看,跟警察那里想办法, 不如到罗马戒指出土的地方想办法,那里毕竟是我的老家,我对那里非常熟悉。咱们应该马上动身,到山西我们老家去一趟,也许, 钻石戒指的底细, 就在我们的上水村。”文静保持着镇静, 在惊恐万状的安凡克面前, 她必须保持镇静冷静, 她觉得, 离安凡克的秘密迅速靠近了, 这个时刻, 不能再有任何差错。
“静静, 说走就走, 但, 但是?..”
“别操心了, 刚才回家, 我已经带上车票钱了。”
学校风声正紧,两个人不能再耽误,好在现在仍是寒假期间,两个人立即动身,携带铁箱,直接蹬上北京至太原的长途公共汽车,当天晚上就到达了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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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大昌海>>轮在天津新港装货的时候,就发生了件不可思议的怪事,但船上的老轨周晓波决定把这个秘密捂在自己的肚子里,他不想让自己的老乡加哥们儿王金鑫船长出麻烦。但是,当货轮到达意大利热那亚港卸货的时候,周晓波对船长的不满终於爆发了。

<<大昌海>>轮停靠在一个浮式码头上卸货,两只巨大的浮吊泊系在浮码头的另外一侧,一大早意大利码头工人已经攀着细窄的舷梯登上几乎是高悬在空中的浮吊驾驶室,他们驾驶的浮吊象是两只巨大的机器人,随着挖斗的上下移动,驾驶室也跟着机械臂上下起伏,就象在惊涛骇浪中行驶的海轮。

轮机长周晓波从早上起来就发现甲板上第一舱的舱盖捂得严严实实没有打开。浮吊工人按照水手的指示,打算从第二舱开始用四吨抓斗卸货。周晓波查找舱图,发现从第二舱开始卸货已经违反了码头公司的卸货计划,因为这样作业,给停靠在浮码头上的机械浮吊带来不便。令周晓波格外不满的是,船长居然下令没有他的容许,谁也不许打开第一舱的舱盖。这个关闭得严严实实的舱盖,象只钢铁的堡垒蹲伏在甲板的最前端,根本不管卸货浮吊在它头顶忙来忙去。现在,船员的轮休即将开始,他们将分批上岸购物逛街,同时浮吊作业继续进行。这个时候再不打开第一舱,会给下一步作业留下很大的麻烦。为了这个原因,周晓波不但无法安排多数海员上岸,而且,后仓卸完后,再浮吊正在作业的情况下开第一仓舱盖,会带来极大的事故隐患。周晓波原本不打算找船长交涉,毕竟自己只是船上的老轨,只负责海员安全和机械保养。但现在,如果真的影响到海员的休假安排以及下一步造成危险作业,大家伙一肚子怨气很容易发泄到自己身上,而这个时候,船长和大副却象人间蒸发似的根本不露面。放着问题不管,一切放任自流,此情此景,周晓波终於沉不住气了。

“头儿,”周晓波火腾腾地闯进船长室,还没有开口,就楞住了。船长和大副此时都正襟危坐地靠在船长室中央那张硬塑料办公桌旁,他们的对面,坐着一位西服革履头发油亮的客人。客人衬衣雪白,领带簇新,讲究的西服上,连一个摺子都看不出来。尤其那一头涂满发蜡的鬓发,简直光可鉴人。他的这身穿戴,与整个船长室油吃麻花的肮脏极不协调。

见到鲁莽闯进来的海员,客人一愣。大副看到周晓波的眼神,也露出一丝儿慌乱,船长气哼哼地问:
“晓波,你也不敲门,愣头愣脑地往里瞎闯什么,船上是不是出啥事啦?”
“不,不是太大的。。。。”周晓波站在那里犹犹豫豫,船长室破旧肮脏,皮革坚硬的沙发表面上,都是船员蹭来蹭去留下的厚厚油泥。固定在地板上的硬塑料桌面,早已失去了原来的颜色,油腻污黑的细媒粉和机油,把船长室里所有的家具都污染得象是一个淌满机油的曲轴箱。这位衣冠楚楚的不速之客此时就坐在油吃麻花的沙发上,一点儿也不心疼簇新的名牌西装和洁白的棉布衬衣。他的手中,还端着一杯船长平时经常喝的那种咖啡,咖啡的颜色暗黑,与周围的色调倒是非常协调。

“晓波,我正跟刘先生谈话,他是咱们这船焦炭的货主,有什么事你能不能晚上再说。”虽然是老乡,船长今天特别不耐烦,急于把周晓波打发走。

晚上?我们现在就全体下船休假了,这可是你的命令,我们都走了还说个屁呀。周晓波在心里嘀咕着,虽然话还是要说得委婉,但憋在肚子里的恼火还是随着语调发泄出来,“船长,都开始卸货了,为什么第一舱一直不让打开?我手下的夥计都等着干完活儿上岸呢。”
“让上岸你们就放心走吧,这是我今天的统一安排,你在这儿乱耽心什么!”船长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周晓波快点儿离开。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货主开口了,
“王船长,船员上岸很不容易嘛,您正好告诉这位先生,在码头边上,我专门带来了一辆九座面包车,是运送海员进城使用的。现在送进城,晚上再集体接回来,这个码头作业区离市区起码二十多公里,船员自己进城很不方便的。”

这时周晓波才仔细打量这位货主。此人中等身材,脸颊消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说话慢条斯理,此时正格外留意地观察周晓波的反应。
“那我可不多管了,就立刻让所有船员上岸吧。”周晓波问船长,但眼睛盯着货主。
“当然,当然,没看到刘先生把车都准备好了。”船长干脆地说,好像这位货主此刻变成了船长,大家的一切都要听他指挥似的。
周晓波用鼻子哼了一声,转身走出船长室狭窄的船舱,在空旷的舱道远处,他看到海员刘大海正在向这里窥探。
“大海,你小子不换衣服,还瞎转悠什么那?”周晓波大声喊。
“轮机长,我是来问问船桥的横梁什么时候清洗。今天早上你不是专门吩咐我和三子干这个活儿吗。”
“不干了,不干了,船长让大家都上岸。”周晓波不耐烦地吆喝,但想了一下,又改变口吻,“不过,你们的活儿是船长让我安排的,你还是问问船长再说吧。”
“好吧,我这就去问。”刘大海用一块棉纱使劲儿擦手,向船长室走去。

等周晓波带着穿戴整齐的海员们乘交通艇登上陆地码头时,远远看到一辆崭新的面包车停在码头货场的后面,在乱糟糟的散装货码头区,这种式样豪华的面包车显得格外扎眼。面包车司机懒散地把司机座车门打开,脚搭在车窗口上,斜靠在司机座位上吸香烟。看到海员们走过来,他打了声呼哨,手按了一个什么按钮,面包车的旁门哧地一声就自动打开了。
“哥们儿几个,上车啦。”
这是一辆九座面包车,最新型的式样,宽大的密封玻璃窗,舒服的皮沙发座椅。周晓波用眼角扫了一眼车牌,呵,还是块罗马市区的牌照!不是热那亚当地的车牌。周晓波心里好奇,再回头瞄一眼跟在身后吊儿郎当的海员们,他们虽然都换上了蹬岸才穿的整齐服装,但再怎么打量,也是一群油泥没有揩净的叫花子。
“上车,上车,”他招呼大家,等都落座了,他跳下车,使劲用手一比划。司机询问似地瞪着他,他用手指指船上,司机明白了,再一次按动按钮,车门哗啦一声关上了。
“老轨,咋不上车?”他的老乡,轮机手老蔡隔着玻璃窗大声喊。
“你们走,我在船上还有事没整完。”
面包车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启动滑走了。周晓波羡慕地看着满满一车海员向城市方向驰去。到欧洲多少次了,海员们还是第一次集体乘坐这么高级的轿车。周晓波摇摇头,叹了口气。直到面包车离得远了,才转过身,快步向交通艇码头踱过去。
刚才临开车的时候,周晓波感到一阵奇怪的心理骚动,所以没有搭上进城的汽车。那个没有打开的舱盖折磨着他,使他心神不属。这种不符合规程的事情,竟然是船长根据客户的要求做出的安排,船长今天是怎么了?为了一个货主莫名其妙的要求,竟然不顾船上的起码规定,他王船长平时不是这种不负责任的人啊!
心里嘀咕着船长,耳边就传来船长大声的吆喝。此时,周晓波正在攀登陡峭狭窄的登船舷梯。“张大副,你请刘先生稍等一会儿,打开电源开舱盖的时候,按规定不能进入货舱。”
周晓波感到疑惑了,王船长今天吃错药了?为什么他亲自去开第一舱的舱盖,而且还背着大家?
大副张凯山在舱里的声音瓮声瓮气的,“船长,刘先生替我瞅着那,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周晓波在舷梯上犹豫片刻,但还是决心看看船长到底搞的是什么名堂。
他登上舷梯的最后一级梯阶,猫腰绕到船桥的后面。在这个污黑肮脏的船体上,就数船桥看上去最顺眼。被油漆刷得雪白的船桥又高又大,象是一栋耸立的楼房。在船桥最宏伟的顶层,是宽敞高大的驾驶舱。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可以俯瞰狭长的金属甲板和遥远的地平线。
虽然船桥上的白漆上早被油泥弄得油油污污的了,但远处看上去依然特别气派。周晓波本来安排两个船员用水清洗船桥,但船长打发他们上岸去了。
第一舱舱盖的轮机轰隆作响,四节钢制舱盖沿着轨道缓缓移动,曲折着向两边收拢,把货舱渐渐暴露出来。周晓波顺着舷梯向驾驶舱攀登,途中探头一看,马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了?对了,他一下子清楚了。
两个浮吊的卸货挖斗全都寂然无声,象是酣睡的巨人。而驾驶浮吊的意大利码头工人早就离开了驾驶楼,不知跑到哪里休息去了。两只孤零零的驾驶楼,高高悬挂在浮吊上面,象是鱼线上的鱼漂。真奇怪,按照租船条款,卸货的速度是受到严格控制的,拖延卸货时间,船方必须支付大额罚款。船长为了开舱盖而把意大利码头工人全部放鸽子,他是不是发疯啦?
周晓波一时冲动,想跑下去质问船长,但他再一次止住自己。船长今天的举动太出格了,而这一切又与一大早就出现的奇怪的焦炭客户有着密切的关系。周晓波想起扣得严严的舱盖,想起豪华的面包车,这次全体海员的休假以及意大利浮吊工的离开,种种迹象清楚地表明,这是船长和大副刻意安排的,他们要利用这个时间做一件必须瞒住所有人的事情。
周晓波屏住呼吸藏身在船桥后面,他沿着一道细窄的钢梁梯子向上攀登,一会儿功夫已经攀上船桥顶部驾驶舱的一侧。这里,是船长指挥靠泊的平台,可以清楚地观察甲板上的任何动静。
随着第一舱舱盖缓慢的打开,舱内堆积的焦炭堆已经一览无余,周晓波并没有发现什么奚跷之处。这时,他看到那位西装笔挺的焦炭客户手扶钢铁的舱口焦急地向货舱里张望,不时向大副打着手势,而大副此时正沿着舱内的铁把手一步一步攀登着下到舱底。大副顺着客户手指的方向攀过焦炭堆,在焦炭与舱壁相接的地方,发现客户指点给他的一个大块的焦炭。大副用手搬动焦炭,这时才能看出这不是焦炭,而是一只小木箱。木箱此时被焦炭粉染成黑灰色,如果不注意,很难察觉木箱与大块焦炭之间的区别。大副解下挂在腰间的绳子拴在木箱上,船长和客户在上面使劲把木箱拉起来,一会儿功夫就提到甲板上面。

后面的事情周晓波就无法看清楚了。他眼看着船长和客户一起提着木箱进入船舱,他们肯定在船长室取出木箱中的物品。周晓波顺着钢梯走下船桥,接着又顺着舷梯下到船侧,挥手招来交通艇,几分钟以后,他又回到了陆地码头。
周晓波第一眼就看到那辆面包车已经回到码头区了,此刻,正安稳地停在码头外面的场地上,豪华舒适的外表是那样的引人注目。周晓波绕过面包车但没有打招呼,司机此时正懒懒地打着盹儿,没有注意有人走过来。周晓波仔细盯着汽车的车牌,默默记下汽车牌照号码。“靠,这下看你还往哪里逃。”
现在,他必须事事小心,因为,他无意中撞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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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一

安东尼奥再次苏醒过来,已经是三四天之后了。他身受重伤,无法动弹。波斯人的监狱闷热蒸人,伤口已经化脓。但这个期间,没有人前来审问他,也看不到任何罗马军团的战友和伤员,甚至那位在梦境中出现过的波斯女孩子也失去了踪影。安东尼奥感觉到,他几乎与世隔绝了。
清醒的时候,安东尼奥不断追忆最后一次战斗中的每一个细节。他是怎样挥刀冲进波斯人的阵地,人头滚落,鲜血飞溅,他完全忘记了恐惧和绝望,难熬的口渴和饥饿也一下子消失了。在他的脑海里,只残存着一个唯一的念头,就是多杀几个波斯人,要牺牲得象个罗马的勇士。
但是,波斯人的弯刀似乎张着眼睛,虽然在他眼前疯狂挥舞,却从来不往他的脖子上砍落。有几次他闭紧眼睛等待临近的刀锋割断脖颈,但奇怪的是,刀锋闪烁,弯刀划出一道道弧线,躲避开自己的头颅。开始的时候,他认为是身后的卫兵保护了自己,但很快,就发现卫兵们早就流尽鲜血躺在远离他的地方了,保护他自己的,只剩下手中的短剑。但弯刀依然偏离自己的脖颈,周围与他不断游斗的波斯人好像惧怕什么,刀光飞舞,碰撞得冒出火星,他的短剑也不断砍死砍伤失手的对方,但自己居然毫发无损。就在他察觉出这个诡异之处时,包围他的几个波斯人忽然齐声怒吼,几把弯刀同时向他的头顶砍下来。安东尼奥在心里喊了一声“特丽莎”,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此刻,当安东尼奥从昏迷中清醒,他依然无法明白波斯人为什么要保留他的性命,把他关在这里,任凭他恢复知觉,恢复体力。难道波斯人象对待副将一样,对於罗马军队的将领还有所企图吗?但安东尼奥对此并不报任何好的幻想。交换战俘在那个年代还没有被人们接收,再说,交战双方都是毫不留情的铁血国家,任何一方都不希望自己被俘的士兵活着回来,因为,荣誉是远比死亡更为重要的东西。
这个时候,安东尼奥有了足够的时间把战场上的事情再一次仔细地回顾。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波斯人为什么不在战场上把自己杀掉。当时战斗的情景一幕幕在他的眼前闪现,波斯人象潮水似地往上拥,人数多得数也数不清。他手中的短剑挥动,砍掉了多少脑袋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只是感觉到刀刃卷了,砍在盔甲上发出类似铁棒的声音。但他仍然机械地挥舞短剑,这是他最后一个持续不断的动作,这个动作将会持续到生命的终结,象一座表现罗马战士英勇无畏战斗到底的麻木的雕像。但是,战场上的嘶杀声,惨叫声嘎然而止,血色的雾气在他的眼前升腾,很快将他淹没。
他又想起了那位波斯少女。
那个片段一定是虚幻的梦境。当人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时候,脑子里最容易出现幻觉,出现似梦似幻的图像,有形像,有动作,有声音,但一切都是虚幻不实的。奇怪的是,在自己的昏厥之中,竟然没有梦到刻骨铭心的特丽莎,却梦到敌人阵营中的美丽少女,这是怎么了?对了,这个少女看着有些眼熟,是他那一次与波斯国王谈判时,坐在波斯王身后的少女。当时,她细纱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但安东尼奥认得出这双眼睛,这双象天上的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睛,有着一种特别忧郁的魅力,使人一旦碰到,就很难从心头消失。
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安东尼奥慢慢转动身体,疼痛使得他几乎喊叫出来,但是,他咬着牙强忍住了。他能听到身下木板的嘎吱嘎吱的声响,他喘着粗气,终於翻过身来。此刻,他看清楚,他是被关在一个安装着粗木栅栏的牢房里,从这个牢房,可以看到外面天上明亮的星斗。这里的星星就象罗马城中看到的星星一模一样,清新晶莹,在纯净的夜空下闪烁,可惜,此时的星星正隔着一排粗木栅栏与他遥遥相望。特丽莎肯定正站立在海边看着同样的星空,地中海蔚蓝色的海水在她的脚下荡漾,天上的星星与海波上的星星互相追逐戏耍。特丽莎光着小脚在沙滩上奔跑,安东尼奥在她身后追赶。月光如水,星辉璀灿,象是被他们追逐的萤火虫。特丽莎柔软地投入他的怀抱,甜蜜的接吻象是蜜蜂在花蕊上般轻柔,安东尼奥牵着她的小手在海滩上躺下,沐浴着满天灿烂的星辉。特丽莎悄悄地问,你很快就会回来吗?你会每时每刻记得特丽莎的容貌吗?你能向我保证吗?安东尼奥沉醉地回答,你的夫君会象罗马最伟大的英雄一样凯旋,特丽莎的鲜花,将会铺在英雄凯旋的大道上。星辉照耀着两张年轻幸福的笑脸,地中海上的夜空是那样的蔚蓝,那样的甜蜜。
安东尼奥手指下意识地触摸无名指上的戒指,但是,他几乎惨叫出来,戒指没有了。

“安东尼奥,军团长。”安东尼奥听到一声低微的呼唤,就象是深夜里的一声呻吟。但是,他立刻分辨出,这是他的副将发出的声音。
“我是安东尼奥,你在哪里?”他用同样的声音呼唤他的副将。
“我就在你的隔壁,我已经等你三天三夜了。”
“三天三夜,难道我昏迷了三天三夜了吗?”
“是的,我以为你不会再醒过来了。”
现在,安东尼奥可以观察自己周围的情况。
紧闭的牢门后面,是一个石头垒沏成的坚固的牢房。牢房阴暗酷热,到处散发着恶臭和血腥的味道。牢房是用石头垒造的,其中一面全部是沉重的木栅,透过木栅,可以看到沙漠中的夜空。副将的声音是从木栅的外面传过来的,安东尼奥设想,他肯定关在自己的隔壁牢房里。
“军团长,他们为什么不把我们杀掉?”副将问。
安东尼奥回答,“我也不明白,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副将说,“三四天了,不杀掉我们,也不审问,好像在等待什么。”
安东尼奥说,“我们还有多少士兵没有在战场上牺牲?”
副将说,“不知道,但在这个牢房里,只关着咱们两个罗马人。”
安东尼奥惊讶地说:“什么?就咱们俩?”
副将说,“对,就咱们两个人。”
安东尼奥感到奇怪了,“他们留下我们两个人,显然有什么企图,否则留下我们有什么用?”
副将回答,“军团长,咱们罗马人只有面对死亡的勇士,没有苟且偷生的懦夫,让我们等待光荣的死亡吧。”
安东尼奥说,“对,我们只有牺牲这一条路。无论波斯人搞什么鬼,都不能使我们屈服。”
安东尼奥不再感到孤单,至少,身边还有一个生死与共的战友。他试着抬抬胳膊,发现没有被戴上铁链,这时,低头看到床边放着一只水罐。
他伸出手臂,打算提起水罐,浇浇自己发烫的喉咙。但刚刚抬起一点儿身体,一阵剧痛从头顶袭来,他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
“军团长,你没事儿吧?”副将关切地问。
“没什么,只是想喝一口水。”安东尼奥望着水罐,心有不甘地说。
“对了,军团长。在你昏迷的时候,有一个蒙着面纱的波斯少女来看过你,她带给你饮水和一些食物,但看你没有苏醒,她就离去了。”
“波斯少女?”安东尼奥惊异地问,但很快就清楚了,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波斯女孩显然真的出现过。那不是他的特丽莎,而是那位坐在波斯王身后的女孩子。她是谁?她想干什么?安东尼奥不解地想道。

不眠之夜迅速过去了,监狱木栅的上方露出了黎明的光线。可以听到监狱走廊里,波斯卫兵的兵器开始乒乓作响了。
副将压低声音说,“军团长,也许,我们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安东尼奥问,“为什么?”
副将说,“前几天,除了送水送饭的一个波斯老人,波斯卫兵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但今天,可以听到,他们来了,有很多士兵来到了。”
安东尼奥说,“副将,我的兄弟,永别了。”
副将平静地说,“军团长,我已经准备好了,永别了。”

波斯士兵很快出现在木栅的门前,咣朗咣朗的开门声,激起回音的吆喝声,长官的命令声在狭小的牢房中响起。安东尼奥被人从床上揪起来,手脚被套上沉重的铁缭,脖子上被夹上一块椭圆形的厚重木板。几个波斯士兵推推搡搡地把他推出牢门,外面初升的朝阳刺激着他的眼睛。安东尼奥很快看到他的副将,副将的手足也被铁链拴牢,脖子上的木板肮脏不堪,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杆。奇怪的是,副将的身体是裸露的,从上到下被一个奇怪的鱼网套住。鱼网把副将身上的皮肉勒出一道道深深的印子,全身变成疙疙瘩瘩,就象一只赖蛤蟆的脊背。安东尼奥知道他们最后的时刻来临了,但始终不明白副将的身体为什么被勒成这个奇形怪状的样子。
他们被带到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的地面是压实的黄土,一个稍高出地面的土台子位於广场的正前方,土台子上立着两根粗糙的木桩,每根木桩上各挂着一只粗大的铁环。
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群,黑压压的一下子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但显眼的是,广场的边缘围绕着全副武装的波斯军人,长矛和弯刀在朝阳强烈的光线下闪闪发亮。
脖子上的木枷压得安东尼奥抬不起头,但他挣扎着抬起眼睛,观看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忽地一下他楞住了,这个人群,人数估计有五六千,人个都低垂着脑袋,浑身松跨,一些人发出低低的抽咽。这些人,这些萎靡地站立在广场中央的人群,他们都是自己的战友,被俘的罗马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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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三

还没进村,安凡克就发现上水村那种与众不同的富裕。
一溜青砖高瓦的楼房,四平落地的影壁,成排的别墅,屋顶上精雕细刻的圆亭。这些象征着富裕的高房大院,给上水村笼罩着一层富贵豪华的气派。
现在,越接近上水村安凡克心里就越是难以平静。这里是文静的老家,也可能是祖先千年前最后栖身的地方,这一切使得安凡克油然生出一种亲切感。加上这里有着与大西北颇为接近的民风,有着非常古朴的山川与河流,有着发音非常接近的地方方言。
所有这一切,使得安凡克产生了发自内心的亲切和舒适,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如果自己是千年前的祖先,与其羁绊于波斯王的淫威之下,不如到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隐居的生活。刘小亿收购的戒指如果真的与祖先有关,这个地方就应该算是自己半个家乡了。因为安东尼奥曾在这里驻足,并且留下了这枚意义非凡的钻石戒指。
李警官发现的可确实是一枚只有半颗钻石的戒指!
世界上只镶着半块钻石的戒指必定屈指可数。任何戴得起钻石戒指的阔人们,都不能忍受手上的钻石只剩下半颗。无论钻石多么硕大,无论戒指多么名贵,半颗钻石,会使得戒指丧失灿烂的光辉,变得一文不值。除非,这枚戒指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象征着某种愿望,期待着某种结果。钻石戒指的意义,一定仅仅凝聚于两个主人公之间,只有在这个特殊的范围内具备最崇高的价值。
这枚戒指在上水村出现,又在上水村附近的山崖上导致车祸,这个神秘事件构成了一个难解之迷。也正是这个迷团,使得安凡克更相信它不凡的身份和来历。安凡克必须弄清这枚戒指的来龙去脉,以便认证戒指在祖先文字中隐含的特殊内容。

绿色葱茏的上水村,河水弯弯,垂柳飘逸,几只鸭子悠闲地在水中嬉戏,牧童引着耕牛在河边啃着青草。一切都是如此的祥和与安逸。
现代化的簇新的楼房,使得古朴的山村更加富有魅力,富有温馨怀旧的思绪。
安凡克看着始终快活说笑的文静,心里充满了温情。

大西北的村子边,也有一条小河。只是河水浑浊,树木扶疏。
在河边的鹅卵石上,他喜欢哼一首流行的曲子。
小妹妹,你坐船头
哥哥我在岸上走
咱俩的情
咱俩的爱
在纤绳上荡悠悠
荡悠悠

现在,安凡克突然产生一种幻觉,唱词中坐在船头的妹妹,幻化成身边青春欢乐的文静。一年多来,文静爱他,恋他,给他温暖,给他关怀,给他母亲般的照料。在安凡克的脑海里,文静的影子与船头的妹子叠印在一起,文静的脸庞越来越清新,越来越靠近,越来越亲切,安凡克不由自主拉住了文静的手。
“静静,你的家乡真的好美,好美。”

村西头是文静家的祖宅,虽然妈妈很早就离开老家,到北京定居了,但老宅还是由爷爷居住,后来经过装修,又成为三个叔叔的住宅,每年夏天学校放假,文静都要和妈妈一块儿回来在祖宅里度过整个假期。
文静的二叔正好在家,看文静回来也不感到吃惊。文静为安凡克准备了一间单独的房屋,让安凡克稍微休息一下,但凡克跳起来,
“静静,咱抓紧办事,别歇啦。”
“也是,走,去找狗剩儿。”
“狗剩儿是谁?”
“第一个见到戒指的人。”

狗剩儿依然在村头晒太阳,看到文静,他笑眯眯地招呼,
“大妹子,咋没放假就回来啦?”
“回来找你。”文静回答,顺手把一条红塔山香烟扔到他的肚子上。
“谢谢妹子啦,每次回家都让你破费。”
“这次不一样,我需要你的帮忙。”
狗剩儿毫不在意,“找你大哥能帮啥忙?可惜你大哥穷,没啥能帮助你的。”
文静说,“狗剩儿哥,问你个事儿,你要保证给我老实回答。”
“公安局审案子咧?”
“不是,是俺自己的私事。”
“这就好说了,问吧,你狗剩儿哥把知道的全告诉你。”
文静打量着狗剩儿,“你可不兴跟我撒谎啊。”
“哪能呢,哪能呢。”
“狗剩儿哥,我问你,前一向,你是不是挖到过一枚很奇怪的戒指?一枚只有半块钻石的戒指?”
“没有。”狗剩儿不假思索立刻答道。
“你答应告诉我实话的。”
狗剩儿疑惑地看看安凡克,只是眨眼并不回答。
“你别怕,他是我的男朋友。”
“大妹子有男朋友啦。”
     “狗剩儿哥你别打岔,我要你说实话哩。”文静的声音里是恳切和真诚,“我打小就跟狗剩儿哥一块戏耍,你可是从来没有欺瞒我过什么。”
“文静妹子。。。”
“狗剩儿哥,告诉我。我不管你盗墓犯不犯法,那不归我管。但我必须知道那枚戒指是咋回事儿?”
狗剩儿依然沉默地望着安凡克,眼睛乱眨。
“安凡克是俺的男人,你别担忧他。”文静说的本地方言显得有些生疏了,但这句话使得狗剩儿和安凡克都大吃了一惊。
“你的男人?”
“对,俺的男人。”文静回答得斩钉截铁。“狗剩儿哥,告诉俺,你信不信得过俺?”
安凡克心绪不宁地盯着文静, 文静在他面前尚且没有这样表白过, 这是一个女孩子对一个男子寄托终身的惊天动地的许诺, 经过文静的嘴, 如此斩钉截铁, 如此轻松自如, 都使得安凡克内心热流滚滚, 难以自抑。
“信得过,俺信得过。”狗剩儿没有注意到安凡克的表情, 他定了定心,说:“那枚戒指,俺是在后山挖出来的。”
“后山哪里?你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能是能,只是那个坟茔子已经不能再动了。”
“你放心吧,俺们只是想祭拜一下。”
“祭拜?那个古墓里面是谁的先人?”
文静用手指指安凡克,“狗剩儿哥,我们只是猜测,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古墓里面的情况。”
“妹子开口了,哥咋能不应承?哥都告诉你们。不过。。。”狗剩儿看着安凡克,“俺妹夫可不兴跟俺怄气,万一那祖坟里埋的真是他先人呢。”
“你放心吧,不知道隔着多少代呢。再说,如果你没去挖掘,他哪里知道祖先的坟墓就在咱们这里呢。”
“这倒是,这倒是。”狗剩儿鸡叨米似地点头, 大大地放心了。

狗剩儿起身,裹裹腰间的袄襟儿,带他们上了后山。上山路上,他详细讲述了盗墓那晚发生的所有故事,当然还有墓室里的摆设和那几幅离奇的壁画。
安凡克一言不发地听,掌握的情况越多,越证明祖先真的是安葬在这里, 能在汉代皇家墓葬之地留有一席之地, 只能说明祖先有着非同一般的特殊身份。
“对了,在墓道的尽头,还有一块不大的石碑,上面刻着什么,汉护驾X军,安公力鳌之墓。”狗剩儿忽然想起了那只怪异的猫,以及发现猫时的那个石碑。
“安公力鳌?”文静重复一遍,觉得很难理解其中的含义。
“安公,肯定是墓主的姓,对了,安,不就是安东尼奥吗?”
“力鳌自然就是帕潘里欧了。”文静情不自禁地说道。
两个人对视一眼, 都觉得这个推断太不可思议, 太令人震撼了。
“对,肯定是这个名字。因为古人总是无法理解欧洲人姓名的读法,就把名字简化,象近代的汤若望,还有利玛窦,不都是按照中国人的习惯读法去称呼欧洲人的名字吗?”
“帕潘里欧.安东尼奥,改变为安力鳌,真的可能,真的太有可能了。”
“那么,那些汉护驾X军,是什么意思。”
“汉,肯定是汉朝,护驾X军,肯定是护驾将军。”安凡克心中依然不解。
狗剩儿听不太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嘿嘿地傻笑着说,“妹子, 俺这文化程度你也知道,那个护驾X军俩字儿确实像是将军,我不太认识那个将军的将字,加上当时确实吓坏了, 平时勉强认得的字, 那时都不知道咋都变形了。”他不好意思地摸着半秃的脑壳, 口气吞吞吐吐。
“护驾,护驾,难道,安将军还为汉朝皇帝立下什么战功?”安凡克不解地说, 这时候, 他还不敢完全断定安将军就是祖先, 但墓室墙壁上金字塔的画像, 还有大理石的棺木, 这所有的一切, 除了明摆着的欧洲人的习俗, 还能是什么呢?
“铁箱中没有这个记载啊,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解,不解,还是无法理解。”安凡克感到懊恼。
文静悄悄地拉住他的手,“凡克,祖先离咱们太遥远了,他的功勋已经被岁月淹没,但他的爱情依然存在。”
“你怎么知道?”安凡克问。
“戒指,狗剩儿哥挖出的戒指,我猜测,那应该是爱情的信物。欧洲人以戒指为爱情的见证,对, 这枚戒指肯定是爱情的信物。”

到了墓地,地面已经平坦坚实得看不出丝毫痕迹了。
安凡克点燃了三只香烟,恭恭敬敬地插在地面上,鞠了几个躬。文静和狗剩儿庄重地看着。安凡克虔诚地在墓前念念有词,狗剩儿忽然想到什么。
“文静妹子,这枚半块钻石的戒指如果没在警方手里, 那么,现在肯定已经到海外了,在一个叫做意大利的国家,那里有人正在出高价收购。”
“意大利?”文静不解地说。
“妹子不知道,咱村有些人,现在与太原,北京,甚至外国都保持着某种联络,信息比大城市还来得快。”
“他们怎么联系的?”
“网络,妹子不懂得互联网不?”
“当然懂,在网络上怎么找到这些信息呢?”
“哎,俺当时就是吃了不懂网络的亏,三千块啊,三千块钱就把戒指卖给刘小亿那个混蛋。”
“刘小亿为什么急于到太原和北京,他要和什么人联系?”
“俺后来听说,他是急着往北京赶。听说,买主在意大利,有懂意大利文的人从网上看到了什么告示,说是高价购买一枚戒指,跟俺挖出的那枚戒指很像,而且价格特别高。所以,刘小亿才豁出性命去,心急火燎非要把戒指搞到手送到北京去不可。”
“这是什么告示?我们怎样才能找到这则告示啊?”文静问。
“费连平让高教授翻译的告示?” 安凡克插上一句。
文静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一时之间惶然地,“对,意大利文的寻物启事看来是真的! 狗剩哥, 怎么能看到这则启事?”
“太容易了,这则告示又不是秘密,如果写成中文,就连我这个小学都没毕业的文盲都读懂了。我回去就把网上地址给你们打问出来。”
文静和安凡克吃惊地对视一眼。
一个山西偏僻的小村庄,竟然懂得怎么用网络与国际上取得联系!

得到这个信息和网上地址,他们第二天就离开上水村,到了太原文静的舅舅家。
舅舅家安装着电脑宽带,上网非常方便。文静让安凡克根据狗剩哥提供的地址在网上直接寻找意大利语原文的网站。经过网络引擎的高速搜索,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收购钻石戒指的信息。现在他们清楚了,那位意大利的买家,并非文物商贩,更不是文物走私集团,买家一再表示, 这是一件多年前丢失的私人物品, 所以, 买家态度格外恳切,出价慷慨,只是收购戒指的同时, 必须提供如下信息和物件来证实戒指的真实:
一枚只有半块钻石的戒指(附照片),以及一个年代久远的爱情故事。
限於中东地区,最远不应该超出亚洲中部。
如果能够提供如上信息,一经证实,买家将立刻支付一百万欧元作为报酬。
一百万欧元!
这相当于一千万元人民币!
即使没有戒指, 哪怕提供必要的线索, 导致买家最终找到戒指, 仍可以获得异常丰厚的报酬!
原来如此,要不然刘小亿彻夜匆忙赶往太原!
要不然刘小兆前赴后继,不择手段地继续追寻这枚普通的戒指, 甚至不惜对警方动武。
强大的利益驱动, 诠释了刘小亿和刘小兆兄弟的所作所为。
不能让歹人抢先一步, 他们必须立即行动!
安凡克在键盘上健指如飞,用意大利语发出信息。
安凡克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虽然很多细节连自己都不清楚, 但是, 他们必须告诉对方, 自己才是拥有这枚戒指和讲解一个与之相关的凄美故事的真正主人。他希望与买主直接见面。既然买主已经见到过从中国传输过去的戒指的图片,现在,当面提供那个年代久远的爱情故事已经成为必须了。
当然, 安凡克不能告诉买家自己并未拥有这枚戒指, 等到见面时再解释吧, 万一现在露了底儿, 买方一旦获知他手里从来就没有过罗马戒指, 很可能根本不答应见面。
安凡克在写信时耍了这个小小的滑头, 他并不知道,这个不诚实的手段, 却很容易使他失去买家的信任, 甚至丧失证实自己的机会。
意大利的时间正是下午三点,所以,十几分钟后就有了回音。买家要求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到罗马来,只要他们到达,用伊妹儿发出通知,买家将提供下一步接头的细节,希望他们不要爽约。

“快,凡克,咱们立刻返回北京,参加最近的意大利自助旅游,尽快赶到意大利罗马去。”
“但是,我们没有出国的费用,我的钱,连去一趟广州都不够。”
“凡克,别耽心了,我马上给妈妈打电话,请她答应刘小亿爷爷的要求,把老宅地基卖给他。咱们在这里就能拿到钱,然后,刻去旅行社报名,办签证,买机票。”
“你妈妈。。。?”
“凡克,放心吧,妈妈会支持咱们的。”
安凡克感动地看着文静,现在他才发现文静有着逢临大事有定气的非凡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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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0: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罗马寻踪

                              三十四

螺号和扛在肩膀上的长号突然发出巨大的声响,声音攸地爆发,宏长而怪异,响声直灌云霄,好像要把整个广场煮沸。罗马军团被俘的士兵们心惊胆颤地垂下头,他们只是感到毛发悚然的恐怖,不知道下面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大家。接着,波斯人敲起了一种巨大的鼙鼓,声音蓬蓬蓬的,宏大而震撼,象是要把天上的云彩震落。嘈乱的鼓点声敲打着罗马士兵的耳鼓,使得本来已经恐怖之极的心脏再一次悬了起来。
随着鼓声,一群彩旗飘扬,锣鼓喧天的队伍出现在广场上。华盖高耸,肥胖的波斯王手指戴着镶满钻石的戒指,身穿丝绸编织的袍子,嘴里衔着水烟柔软的长管。国王的出现,引起广场周围波斯士兵的热烈欢呼,这种奇异的时粗时尖的欢呼声,刺激着罗马士兵们的感官,使得他们把头颅垂得更低了。
波斯王举起一只戴满了戒指的胖手,轻轻一挥,呼喊声,鼓乐声,长号声嘎然而止,广场一下子变得极度肃静。
所有人都在屏息静听国王的下一个决定,甚至安东尼奥都止住身上不由自主的颤抖,集摄心神,等待波斯王最后的裁决。他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来到了。虽然早已准备了牺牲,但是,当着几千名罗马士兵的面,等待一种无法知晓的刑罚,这种等待,是极其残酷,极其难熬的。
波斯王好像欣赏一副杰作一样欣赏着广场前高台上被绑缚在粗木桩铁环上的安东尼奥和他的副将,两个人虽然极力挺住身躯,但沉重的木枷,极度的紧张,已经使两个人汗流浃背,虚弱至极了。
一个谋臣模样的瘦子从波斯王的身边站起,他手中摇着一把长柄的羽毛扇。安东尼奥听说过波斯人的谋士们喜欢用羽毛扇装腔作势,他们的主意往往肮脏残忍。
“罗马军团的士兵们,请看看你们的主帅吧,他们,都将成为波斯人胜利的牺牲,被奉献在波斯神圣的祭坛之上。”
广场上的俘虏们发出分辨不出意思的嗡嗡声,这使得谋士稍稍停顿了一下。但他接着又往下说,“伟大的波斯人的国王向你们发出一道命令,命令你们立即投降,做波斯国王手下忠诚的奴隶。这是你们最后臣服的机会,罗马士兵们,你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求得生存的可能并且永远忠实于无所不能的伟大波斯王。”
谋士的声音在广场上飘荡,撕扯着罗马士兵的心,但是,大家都沉默着,眼睛投向被捆成粽子似的安东尼奥和副将,队伍之中,没有一个士兵试图走出队列。
谋士足足等待了折磨人的几分钟,最后,他失望了。他回头看看波斯王,国王用手指做出一个干脆的动作。谋士立刻提高了声调,“你们听着,既然你们不愿臣服伟大的波斯王,等待你们的,将是最残忍的刑罚。”
罗马俘虏中发出一阵骚动声,但几乎立刻就沉寂了,谋士继续说道,“这个刑罚,马上就会在你们的眼前雷霆般地展开,首先是你们的军团长和副将,然后,暴雷将在你们每一个人的头顶炸响。”
他用威严的目光在俘虏们头顶上搜寻了一遍,似乎在观察刚才那番话的效果。
“伟大的波斯王决定,对副将施以最严厉的剐刑,对你们的军团长施以锤刑。然后就轮到你们每一个人。这一切都将在你们面前进行,让你们看到即将降临到你们每一个人头顶的最无情的雷鸣。”
话音刚落,几个袒胸露脯的波斯壮汉走上高台,一个长满胸毛的汉子手执一把细小的刀片,站在副将的身边,另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手中拎着一把沉重的铁锤,站在安东尼奥的身侧。安东尼奥抬眼,看到副将也正在望着自己。副将脸上没有一丝畏惧,嘴唇紧抿,眉头皱紧。看到安东尼奥的眼睛,他试图露出了一丝笑容。但笑意凄然,眼眸无光,这是诀别的苦笑,是绝望的一瞥,安东尼奥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张凄厉的笑脸。
手执利刃的汉子动手了。
刽子手抓起副将被鱼网勒起来的肉球, 挥动利刃顺手割下,血唰地从鱼网眼里喷出来,副将身体猛地一抖,广场上轰地出现了一丝动摇的混乱,接着,汉子一刀又一刀不停地切割下去。安东尼奥听到副将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自己在这个声音中忍不住皮肉在颤抖,但他发现副将强忍住疼痛一声不坑,既不喊疼,更不讨饶,甚至连呻吟声也没有。这种牙齿格格的声音震撼着安东尼奥的心。
副将的身体很快就成了鱼网中的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团,人们已经无法辨认身体的部位了,所有被鱼网勒起的肉块都被削掉,很多地方露出白花花的骨头,剧烈的颤抖不再受到鱼网的束缚。因为,经过切割,紧绷的鱼网显得越来越松弛,虽然网眼里面的肉团已经无法再移动了。
泪水蒙住了安东尼奥的双眼,自己最亲密的战友,最坚强的夥伴,就这样在自己眼前被敌人的利刃切割成一块块滚在地面的肉块。肉块在沙子里搅拌,血水立刻被吸收了,苍蝇成群结队飞过来,在不断跌落的肉块上嗡嗡营营,几只苍蝇飞到安东尼奥的脸上,他嗅到从苍蝇身上传达过来的血腥气,血腥的恶臭不断地向他的鼻孔冲击。他的眼睛一直着了魔一般紧盯着飞舞的利刃,没有恐惧,没有感情,就象盯着一只飞舞的灰蛾,一只叮咬人肉的灰蛾。他知道,这一切将会在自己身上重演,一刀刀,一刃刃,也许,疼痛的感觉会在某一刻消失,变成麻木的过程,这就是死亡的过程,解脱的过程。安东尼奥的舌头已经麻木了,他想喊,想高喊特丽莎的名字,现在,只有这个名字能给他带来最后的勇气了。
燃烧的烈日始终在人们的头顶肆虐,把每一个恐惧得麻木的神经榨干熬枯,广场上的罗马士兵早就鸦雀无声,瞠目结舌,很多人用双手捂住眼睛,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安东尼奥努力使自己镇静,不要被恐怖的场面吓倒,他希望象副将一样英勇地面对死亡。现在,特丽莎已经渗入他的神经末梢,心里一旦有了寄托,恐惧的感觉明显减弱了。
但这时,他感到烈日的暴晒使得他很难再支撑下去了,快点儿,快点儿吧,让我在烈日造成的昏旋之前勇敢地死去吧。安东尼奥在心里吼叫着,但他被烤焦的嘴唇却发不出声音,他的眼睛在冒火,副将残缺的肢体燃烧起来的火焰,很快就把他的全身点燃了。
安东尼奥在昏过去之前,只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喊了一声:特丽莎!接着,他就失去了知觉。

周围是粘稠的液体,但液体透明温柔,令人舒适欲眠。一股清凉的泉水顺着喉咙轻松地流淌,使得烧灼的喉管忽然变得凉爽了。安东尼奥懒得睁眼,他知道,这里,应该是天堂了。他和他的战士们应该在这里欢聚,作为罗马的骄傲和士兵的光荣。又是一股清泉,膨胀发麻的舌头开始产生感觉,这种感觉真的好舒适,安东尼奥无论如何不愿意睁开眼睛,他怕一睁眼,这个美好的感觉会攸忽消失。这时,一只柔细的手掌顺着他的脸颊轻轻抚摸,似乎在揩去他脸上的污浊。安东尼奥心里一动,这是特丽莎的小手,这双熟悉而又温柔的手掌在他每次受伤的时候,都能这样用轻轻的抚摸揩干净他脸上的伤痕和污垢,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特丽莎那张温柔多情的笑脸会象春天的阳光般光辉四射。
“特丽莎,”安东尼奥呢喃一声,又滑入更深更深的睡眠。
这里是地中海,蔚蓝色的海水象扇面般掀起,然后又象轻纱般落下,漾起温柔的水波。身下是一艘扁叶一般的小船,这种罗马人特有的小舟,两头尖翘,艄公立在高高的船尾,摇动着长桨,小船在水面梦一般滑行,留下一道长长的月色。这时,远处有人弹唱着一首多情的曲调。
月色如水,
在海波上摇荡
只有小船穿过月光
载着美丽的姑娘
小鸟在欢歌
微波在荡漾
美丽的姑娘啊
在等待着情郎
。。。。。

安东尼奥睁开眼,立刻捕捉到特丽莎那迷人的微笑,两只俏皮的酒涡在脸颊上飘旋。特丽莎鲜艳的嘴唇有如花瓣,明媚的眼睛就象夏日夜空的星辰。安东尼奥醉醺醺地笑道,特丽莎,我怎么回家了?特丽莎用指尖按住他的嘴唇,接着,湿润的双唇就贴在他的嘴唇上面了。安东尼奥忽然记起多少年前他们的初吻,那是一个多星的夜晚,山顶上的星斗亲吻着地中海碧波上漂浮着的星星,安东尼奥拉着特丽莎的小手,从黛色的山峦里奔跑出来,踩在地中海的沙滩上,那年特丽莎刚满十五岁,她的嘴唇是如此的柔软,给安东尼奥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惊喜。
“今晚咱们不回家,就在海边看星星,好吗?”安东尼奥边亲吻边说。
“只要你妈妈不在山头叫我们,只要你爸爸不骑马来寻找我们。”特丽莎俏皮地回答。
安东尼奥指着自己家石屋的方向说,“爸爸妈妈知道我是带着特丽莎出门的,他们肯定放心,不会来打搅我们。”
“他们相信,你会象罗马勇士一样,勇敢地保护着我。”特丽莎蜷在安东尼奥的怀抱里,幸福地说。
这是安东尼奥的初吻,初吻是那样甜蜜,那样美好。
“安东尼奥,抱紧我。”特丽莎呻吟着,用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安东尼奥搂紧特丽莎,他的心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在沸腾。特丽莎与他从幼小时的青梅竹马到今夜发生的亲昵,使得安东尼奥忽然醒悟了。特丽莎是他的,特丽莎是他最美丽的情人,也将成为他一辈子最可爱的妻子。
安东尼奥的手掌抚摸着特丽莎稚嫩的胸脯,两只乳房象是刚刚绽开的花蕾。海上的波涛声在激励着安东尼奥,特丽莎温柔的呢喃在刺激着安东尼奥,裸体的特丽莎比他梦中所见到仙女的还要美丽,阿娜多姿的腰肢,白嫩的胸脯,细长的裸腿,象是宙斯山上美丽的海琳娜。安东尼奥把所有的爱都用于深深地投入给她,特丽莎迷醉地微笑着,在沙滩的贝壳间,娇柔地喘息,安东尼奥每一个动作,特丽莎的嘴唇都会象花瓣一样收拢,随着一声轻呼,再象浪花一样拱起。

接着,他突然惊醒了。“特丽莎,”他又高叫了一声,豁然坐起。
一声轻微的惊呼在他身边出现,声音温柔却又是那么的陌生。安东尼奥惊异地发现,特丽莎消失了,美好的梦境消失了。此时在他身边体贴地凝视他的,是一个美丽的波斯少女。。。。。

“你,你是谁?”安东尼奥问道。
“我是波斯的公主,国王的女儿。”少女几乎是羞涩地回答,这个骄傲的名字,在依稀的夜色中居然显得柔弱无力。这时,安东尼奥发现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这里是哪儿?”安东尼奥有些慌乱,他向四处打量一下,发现这里不是牢房,周围也没有卫兵。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些豪华的摆设,一只微弱的油灯在离他不远的桌面上摇曳。
“将军,请你不要多虑,这里,这里是。。。。”少女说到这里,双颊烧得通红。
不用少女多说,安东尼奥已经发现这间屋子的不同凡响。
这是一间特别宽大的房屋,屋顶很高,四壁镶嵌着绘成各种图案的细小瓷片,这些图案,有的是美丽的图案造型,有些是奇奇怪怪的历史故事。窗户是花朵的造型,窗玻璃更是由五颜六色的彩色宝石镶嵌而成。地面上铺垫着豪华的波斯地毯,地毯从镶金的房门一直铺到了安东尼奥身下的床边。这只大床是由高贵的木材雕琢而成,高耸的床拦上雕刻着美丽的花朵,大幅的丝绸帘幕从床头坠下,丝绸上全是手绣的美丽图案。
少女身穿东方丝绸裁制的精巧内衣,领口和袖口都刺绣着漂亮的花边,一条波斯人特有的灯笼裤裹住少女修长的双腿,她的乌发前缀着美丽的宝石。
“这里是你的寝宫?”安东尼奥终於明白了。
少女慌乱地点头,脸颊再次烧红了。
“我不是已经死去了吗?在那个燥热的广场上,在那个冰冷的铁环下面?”安东尼奥问。
“不,你没有死,是我恳求波斯王,在最后的一刻饶恕了你和你的士兵们的生命。”少女低声说。
“你?”安东尼奥惊异地望着她,几乎说不出话来,“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从那间肮脏的牢房,到这个美丽的闺房?”
“是的,是的,我愿意照顾你,愿意。”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为什么要救我,我是一个失去自由的战俘,一个面临死亡的人。”
少女用手指按住安东尼奥的嘴唇,这个动作竟然与特丽莎如此相似。
“难道,难道。。。?”
“将军,波斯王对你没有任何条件,他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除了不能再返回罗马。但是,伟大的波斯王愿意满足小女儿一个要求,一个一生之中只能出现一次的特殊要求,那就是庇护你的生命。”
安东尼奥忽然感到浑身乏力,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荒谬,如此的出乎意料,但又如此的感人。
波斯少女美丽娥娜,她的眼睛妩媚明亮,她的心灵象金子一样。安东尼奥似乎看到了特丽莎。

特丽莎,亲爱的特丽莎,当我书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知道你一定又立於地中海美丽的沙滩上,遥望着水天相接的地方,思念着你的夫君。
但是,你也许无法想象,你的夫君曾经象罗马英雄一样死去,但又为了手下五千名士兵的生命而苟且生存下来。在他的面前,副将被波斯人的利刃宰割得浑身血肉凌乱,五千名士兵立刻要被铁锤活活砸死。他不忍再看到残存的士兵继续死亡。他的心碎了,因为,他不能轻松地走向死亡。为了五千战士的生命,他选择了生。
当美丽的精灵伴随着丑陋的阴云降临时,你的夫君却要永远地与你离别。
今生今世,无缘再见,我不知道将如何把你忘记。
你的夫君变成了一只被残忍的波斯王驱赶的绵羊。而生存的机会,却是国王美丽的女儿带来的,谁能想到,用来交换我最挚爱的特丽莎的,竟然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公主。
美丽攀援着丑陋,花朵缠绕着蛇蝎。人生竟然出现如此恐怖的结局。
我的手在颤抖,在波斯人精雕细琢的壶形油灯下颤抖。我不能不强迫自己习惯波斯人的炭水笔,写下这篇残酷的文字。给我的特丽莎,给我永远也无法再见的特丽莎。对你的思念,是我生存下去的勇气,因为,这个勇气会鼓励我去面对另外一场爱情。如果那是爱的话,我的特丽莎,我宁可面对滴血的刀刃。但我无法面对五千士兵的牺牲和一位善良公主的挚爱。这一切,都被放置于一个冷酷的天平之上,而天平的另一端,站立着你,地中海边飘若天仙的女神,我的特丽莎!
泪水伴随着墨汁在我的手臂上流淌,我的心头在淌血。
我不再是一名光荣的罗马将军,甚至不配做一名士兵。我的灵魂仍然苟且偷生。但我的爱已经死亡。
特丽莎,让我一千遍一万遍地呼唤你的名字,用含泪的声音呼唤,请你容忍,请你容忍。
泪水将是我永远的泉水,这清洌的泉水只为了你,特丽莎。
叹息将是我永久的呼吸,我苟延呼吸只是为了你,特丽莎。
我每晚的梦境,都是为你保留的,特丽莎,这是我唯一的权力,在这里,我保留了全部真情和尊严。
我只有在梦里与你相会,特丽莎,拥抱你,吻你,直至永远。
别了,特丽莎,别了,直至永远,永远。。。。。

你的夫君,帕潘里欧。安东尼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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