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是劳碌命，每天天一放亮他就起身了，第一件事就是唤起矮凳去生火，然后卸下店门开始营生。这个时候路上连个鬼影也不见，就是下地早耕的佃农也还赖在被窝里，何况是旅客。
女人起得稍晚些，等梳洗打扮后天已大亮。她刚一开门就见迎面站着一人，吓得倒退两步，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腔来了。待她看清是那位体面的车夫陈三，才拍拍胸脯喘息道：“你吓鬼啊，被你吓死了。”
陈三不答话，左右一瞧突然跨进房里。女人刚落下的一颗心又提到嗓子眼里，紧张道：“你，你要干什么？”双手不自主地护在胸前。
这是每个女人都有的第一反应，稍一定神她便不很害怕了。这车夫长得不难看，笑起来时还挺讨人疼的，身体壮得更象头牛。她虽发誓过不再撩拨别的男人，但如果有男人来撩拨她，她还没想过该作什么反应。
也许最好的反应就是没反应，顺其自然，不作无为的抗拒。
可恨这大笨牛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用手指吊着个香囊问：“你认识此香囊吗？”
女人的心不免一凉，却眼一亮，伸手就拿并且道：“这是我的，怎会在你手里？”
陈三手腕一翻令她抓了空，并让香囊一边的红字对着她，冷冰冰地道：“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不是你那个？”
女人识得字，终于认出此物非彼物，不禁“噫”了一声，跑到妆奁边欲取她那一个，不料那香囊已不翼而飞，便整个人都惊住。
陈三走近一步又道：“这香囊有一对，本是极普通的香囊，但现今可是关乎人命，我想你是懂的。”
女人把眼睁得大大的，却冷冷道：“你是什么人，我不懂你说什么。”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所藏的香囊是呈堂证物，现已被人取走。如被告一条私藏罪证，我不说你也知道是什么后果。我现在把话挑明了就不存恶意，只希望你老实答我几句话，我教你平安无事。”
女人一时吃不透陈三是什么来头，既然清楚那么多底细，八成与官府有些关联，便象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地道：“你问吧，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陈三问：“那香囊你是怎么来的？”
“我捡的。”
“命案现场的东西你也敢捡？这可不是值钱的东西。”
“我是后来捡的。”女人见陈三不明白，就补充道：“我们让人翻修了那几间房，我是在炕洞里找到那香囊的。”
陈三有些意外，想了想又问：“你知道它是谁的？”
女人想否认却点了点头。
“好，以后不管谁来问你这事，你一口咬定是捡的，也不知是哪个客人掉的，你见精致便留下了，明白吗？这样包你无事。”
就这么简单？女人突然发觉上了陈三的当了，如一开始她就这么说了，陈三又能奈她何？但世上并无后悔药，这杀千刀的似乎真的没恶意，不然也不会教她如此说了。倒是要慎防别人问起该如何圆说，与他同来的两位堂客是见到过这香囊的。便叹了口气道：“可是东西丢了？”
“通常你丢了东西会怎么样？”
女人咬牙切齿：“我会刀剁砧板诅咒。”
“那倒不必。”陈三忙道：“你只要别让人怀疑你了解内情，丢了东西也不敢出声就成了。”
“包括你的女主人？”
“我只知道少一人知道就少一分风险。”
“那我说让狐仙偷了？”
“对，就是狐仙。”
女人望着陈三突然媚笑起来：“兄弟你一定不是赶车的，我第一眼看你就不象。”
“我象什么？”
“象个办案的。”女人媚眼如丝。
“有我这么低声下气办案的吗？”陈三也笑迷迷道。
女人侧着头想了想：“你也许在微服私访。”
陈三见她说得即认真，又撩人。便突然装出很神秘的样子，附她耳边轻声道：“其实我是朝廷派下的钦差大臣，手握生杀大权，你千万别说出去。”由于挨得近，鼻间嗅到一股掺和刨花油味的女人体香，心里不免一荡。忙敛神退开一步，从怀里掏摸了一阵，取出二两碎银塞在她手里，却忍不住捏了她的肉手一把笑道：“这是本钦差赏你私房钱，你收好了。”
女人听得睁大了眼，将银子捏在手心，望着陈三离去的背影将信将疑。
“昨晚一定闹狐仙了。”早上女人在茅房旁倒马桶时遇上阿娇和紫薇如此道。
紫薇眨眨眼道：“这里常闹狐仙吗？我怎么没看见。”
女人一脸神秘：“这狐仙我们凡人那能看得见，昨夜我房里丢了件东西，竟一点知觉都没有，你们说怪不怪。”
紫薇瞟了阿娇一眼，故作惊奇道：“有这种事，会不会是小偷光顾了你房间？”
女人道：“我丢的是个香囊，小偷怎么会偷这娘儿们的东西。”
紫薇眼睛一亮，就笑道：“听说最近有些雅贼专偷女人的香囊抹胸之类的东西，你有没有少了其他内衣裤？”
女人一听怔住了：“你不提我还没想到，我这就看看去。”说完真匆匆走了。
紫薇突然“咭咭”笑了起来。阿娇白了她一眼嗔道：“你怎么知道有人拿了去，也许她自己弄丢了也不一定。”
紫薇瞧瞧阿娇那红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笑道：“我知道有人一夜未归，也知道有人对她的香囊有意思，而刚巧还知道有人鬼鬼祟祟的秉烛密谈。”
阿娇嚷道：“好你个丫头，你昨夜在假睡。”
紫薇嘟嘴道：“你们唧唧喳喳的，就是聋子也让你们吵醒了，我想不听也不行啊。”
阿娇问：“那你听到了什么。”
紫薇哼道：“你们所谈的勾当全听到了。哼，还说是自家人，有事却找旁人商量。”
她这一说，阿娇便确定她什么也没听到，所以才满肚子的气。便笑道：“你睡的象头小猪，雷打不醒，我才找陈大哥的。”
紫薇听她叫得这么亲昵，心里更是有气，便冷笑道：“你的陈大哥可不是吃斋的主，一肚子的坏水，小心他教坏了你。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阿娇笑着呵痒了紫薇一下：“你这个小睡猪睡得迷迷糊糊的，什么也没弄明白，却在此唠叨个没完。象个八十岁的老婆婆。”
“我确是只听到几句什么鸳鸯，拜堂之类的话。你那陈大哥不但鼻子灵得象那什么，果真还长着双顺风耳，我刚仰起身他便不说了。”
阿娇听了忍不住要笑，便神色狡黠道：“不瞒你说，我们在商量着怎么给你找个鸳鸯配，拜堂成亲呢。”
紫薇哪里肯信，瞪着眼突然向阿娇腰间呵痒。阿娇受不了，便往店堂内走避，刚进入就几乎与一个男人撞个满怀。幸好那人闪避得快，一下子就避到她的右侧。
阿娇自知失态，红着脸垂首致歉。那人微一欠身道了声“不妨”便走进后院，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和两位手持法器的和尚。
阿娇和紫薇互视一眼，正感奇怪。院子里已传来陈三的声音：“这不是柳老爷子吗，幸会，幸会。”
只闻有人道：“人生何处不相逢，陈老弟别来无恙？”阿娇寻声望去见是其中那老者在答话。少者是个背负一乌鞘长剑的玉面童子。而差点与自己撞上的是位一身白色香云衫的人，单瞧他颀长而宽阔的背影，已予人玉树临风之感。此刻正负手打量着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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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1-4-13 15: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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