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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谈] 《去巴黎当华侨》连载28:真正的小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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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19 11:45:46 | 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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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张长云


3. 真正的小贩(下)


张长云进了进门大厅旁边的一个小咖啡吧,一个胖胖的穿着 民族服装的阿拉伯老头很和蔼地和我们打招呼,指着我手里的摄 像机,开玩笑说:'我要上电视了?'我心里踏实了些:这些北非 阿拉伯国家马格里布民族的老人和他们在法国生长的部分后代不 同,从他们移民法国开始直到现在,都是些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劳 动者,承担了法国人不肯干的粗活重活,盖房、修路、清洁等等。楼里这些人居多的话,我的摄像机就不致有被砸的危险。张长云要了杯咖啡,还替我要了杯咖啡,慢悠悠地品味起来。现在已是下午4点多钟,他的营业额也还只是地铁里实现的30 法郎,两杯咖啡就花掉了14法郎。他却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儿,被 咖啡吧的电视所吸引:画面转播的是阿拉伯语的节目,冬天里一 群猴子正在热气腾腾的温泉边活动。他看得很出神。喝完咖啡,张长云坐电梯直到顶层11层。他的习惯做法是: 从上往下,一层层扫下来。楼里的每层都有20多间宿舍,非常安静。

    他说这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出去工作了。他挨个敲门,大多没有回应。一扇门打开,门后是几个阿拉伯中老年人,开门的笑道:'你又来了。'转脸对我说:'他是个好人。可是每次来都要从 我兜里掏点钱去。这不,我没钱了。'然后便冲着张长云提高嗓门: '没钱了,没钱了。'张长云也欢快地提高嗓门:'没钱了,没钱 了……很多钱,很多钱……唉,这帮穷鬼!' 他下到10层,听到响动,先进了公共厨房。一个胖大的黑人 妇女停下手中的活,爱不释手地翻弄张长云从背包里掏出的亮晃 晃的镀金手镯、项链之类的首饰。'不贵,夫人,不贵,这个,20法郎,这个,30法郎。 '黑人妇女显然是同意价格不贵,但是: '我丈夫不在,我没有钱。''没有钱,没有钱…… 哎呀呀。'张 长云总像是很愉悦地重复对方的话。 接下来他做了令我很吃惊的举动,和刚才在11层不一样,他不再敲门,而是上来就转动门把手,企图推门而入。一间间宿 舍就这么挨个推去,锁着的门被推得哗哗响。我赶紧说你怎么不 敲门,里面要是有人怎么办?他说这层住的全是黑人,没关系, 黑人就这样。上面的阿拉伯人不同,像这样推门进去,阿拉伯人 是要骂的。虽然他这么说,我仍是觉得他的自信很不对劲。终于,有扇门没锁,被他一把推开了,宿舍里围坐着三四个 中老年黑人。出乎我的意料,门开处,没有一丝嗔怒,却是几张 绽开的笑脸:'啊,是你,今天有什么表啊?'

    '表?很多,很多…… 打火机、不贵……' 随着窜起的小火 苗,房里响起尖细的《致爱丽丝》的旋律。我后来经过询问和思考才明白:对于这些来自非洲乡村的黑 人来说,这幢劳工楼,无非是巴黎郊外的一个非洲村庄而已。在他们故乡的部落里,有遮风挡雨的茅草屋顶,却没有完全意义的 墙壁,把家庭空间和集体空间分割开来。在巴黎,他们仍是如同 在故乡,生活在一个大集体里。劳工楼里相互封闭的宿舍,对他们来说并没什么意义。推门而入是自然不过的事。但张长云又不是人类学家,也许连阿拉伯人和黑人在地球上的地理位置还弄不清,却令人惊讶地把握到他们之间的区别,不能不令人称奇。他又是一把推开一扇门,门里人们的反应再次证实了他直觉的敏锐。这回是一个黑人家庭,男主人穿着宽大的黄黑相间的袍子,满脸堆笑地迎过来。女主人也是身着宽袍,略带腼腆地站起 身,露着浑圆的肩膀,怀里抱着个孩子,身边还有两个半大的小 子兴奋地叫唤着。男主人划拉着大手,很快地说着口音极重的法语,我是回来反复看录像回放才听懂:'啊,你来了。欠的钱,你下星期来,下星期,一定。今天有什么?

    有首饰吗?我看看,是给我妻子的。'原来张长云还赊账!他倒是当下就明白了黑人的意思,'哎呀呀,哎呀呀'的做失望状,很不情愿地掏出一串首饰…… 7点来钟,张长云下到底层大厅,还是什么都没卖掉。他在 墙边蹲下来,打开背包,把一些小商品摊放到一块塑料布上,脸上仍然是不变的笑意,望着大门口。下班归来的劳工们到了,闹闹哄哄不断进人:白皮肤的斯拉夫人,深色的土耳其人、北非人, 褐色的斯里兰卡人、巴基斯坦人,炭黑的中非人,还有黄皮肤的 东南亚人,大厅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五六种语言。不少人在小地摊 前停下来,围成了个圈,讨要小商品,试用,问价格,张长云一 下就活泛起来,手上不停的忙着,嘴上用他特有的法语吆喝和决不 会出错的数字四面招呼,自如得如同身处温州街头的自由市场!

    --这个表多少钱?

    --表?50!

    --什么?太贵了。

    --太贵了?不。两个,80,不贵,不贵,OK,OK。

    两块表卖出去了。一个非洲劳工拿了一个音乐防风打火机, 逐个认真地试了试,留下了四个,说是回去当礼物送。自动报时 表也卖出去了几块,他都给当场调准了时间。一个土耳其人拿出 一个打火机,说是上次买的,坏了。张长云拿出个小瓦斯筒充气, 还是打不着。一般来说,这些土产的外表美观造型奇特的打火机 寿命都不长,从几个星期到一两个月。他从包里掏出个新的打火 机,啪地打着了,递给土耳其人,'OK?'后者满意地走了。一个 阿拉伯老头坚持要用20块钱买一只开价40块钱的电子表,张长云连连摇头,'不,不。'老头起身走了,张长云冲着背影叫道:'30',老头又笑呵呵地转 回来。再有个黑人犹豫是否要买一块表,让张长云拿出同样的表来挑挑。 张长云摇头,'这个,最后的,没有 了。'黑人晃着头:'嗯,我不信,你这个人太狡猾了。你包里肯 定还有。'张长云还是很坚决地重复那几个单词。最后黑人把那块表买 走了。于是张长云从包里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表,放到小摊子上。

    8点来钟,还有不少劳工来摊子前转悠。张长云看我在一旁 无所事事,说:'要么你先回去吧,我这儿还要卖一个多小时。' 我说:'没事,没事,你慢慢卖。我得跟你才能回得去。'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问道:'你的东西有没有被偷 过?'要知道,巴黎窃贼众多是有名的,而且大多都是阿拉伯裔 或是黑人青年,和眼前的这些人一模一样的面孔。在中国城就能 见到他们成帮结伙地晃荡,连偷带抢,整个街区深受其害。这些 劳工要是想顺手牵羊,在这个乱糟糟的环境里太容易了,五六个 人同时试手表,打火机,讨价还价,有的人还离开小摊子几步,似乎张长云也不拿眼睛盯着。 '偷?'他摇摇头,'这些人不一样,从来没有。'的确,他 们是不一样,不一样之处就是他们是劳动者,劳动的人是有尊严的人。坐在回去的公共汽车上,我问他今天收入如何?张长云有些 疲惫,但是算起账来还是很流利。从中午出门,到晚上9点多收 摊,他卖了1300法郎的货,进价五六法郎的打火机和20来 法郎的手表都被他翻了至少一倍卖出了,净赚700法郎,按当时 的汇率,值1000人民币。这让我很是吃惊:这相当于
法国一个基 层管理人员的日工资。当然,张长云享受不到失业金、退休金之 类的社会保障。

    他和老婆在20世纪80年代末由蛇头包送来法,花了26万人民币。 来法后,两人先是分头搭铺,在黑衣工场里打工。两三年后,开 始干起流动商贩。他觉得卖东西比每天十多个小时做衣服自在, 挣的钱也多,有时候不想出去,还可以给自己放放假。我问他放 假的时候多吗,回答那当然,每个月都要有一两天!他很得意,说自己来法国两三年就把借来的偷渡费还清了。现在攒了多少钱?他不太愿意说,叹口气,说自己从小就跟人跑码头,卖小商品,拎着大包小包,在长途汽车上可以颠簸几十个小时。而且,20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初 ,在中国个体商贩又是被禁止的,属于打击对象,第一次被抓,东西被没收,人被关,他才13岁,也和同村的大人一起挨了顿揍,饿了一天肚子。那样'非法'的日 子都过来了,到了法国,不过是接着'非法'而已,一样是躲躲藏藏。原来,他适应性忍耐力强的秘密在这里,国内的生活已经 把他扎实地准备了一番。在老家结婚后,他和老婆出去放养蜜蜂,四处奔波,日子也很苦。老想要一个儿子,却一连生了三个女儿,计划生育管得厉 害,现在分头放在老家的爷爷和外公那儿养,以后要想办法办到 法国来。

    他说如果合法地来不了,让蛇头包送,就要花很多钱, 把全部积蓄搭上都不够。儿子是到法国后生的。提到儿子,张长 云一下来了劲,脸上放光。说有了儿子,比中了LOTO(法国彩票 大奖)还高兴。自己什么都不怕了,挣钱更有劲。儿子将来能拿 法籍,能上大学,比他爸爸肯定要强多了。 我由衷地说,行行出状元,他这小贩干得太出色了,他性格中 有一种自然的亲和力,能感染文化不同语言不通的顾客,和他讨 价还价,买他的东西成了一种乐趣。他说这算什么,我还有个想 法:你法语这么好,不如我们一起做!现在
巴黎卖东西的温州人 开始多起来了,东西不好卖了。我们可以再走远点,进一批货, 到法国南部去,就去马赛,我听说那里全是阿拉伯人。温州人有 几个懂法语的?他们是走不远的。我们到那里去,一定能挣大钱, 怎么样?

    我不得不佩服身边这个黑移民的雄心。

    出了中国城地铁口,已经是11点多了。说了再见,张长云 疲惫地背着比出门时瘪了一多半的包,消失在中国城的万家灯火里。当时,正逢法国右派 政府执政,前所未有地加强了对非法移 民的打击,内政部部长的位子上坐着让温州黑移民冒冷汗的德布雷。他在上任后的第一次部长会议上,就宣布掏10亿法郎的钱,要翻倍将非法移民遣送出境。在国会的支持下,就任几个月来,发动了打击非法移民的全面的战争,破获偷渡网,查抄黑工场,抓捕非法移民,提交严苛的移民法修正案,'每周一机'的轰鸣更让非法移民胆寒,不知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对于本来就艰难生存 的黑移民们来说,德布雷时代简直就是噩梦。而德布雷部长却没料到,从中国乡村偷渡过来一个真正的小贩。对一个真正的小贩 来说,他眼里没有国境线,哪儿有他的客人,哪儿就是他的王国。在法国政府对非法移民的全力打击之下,这个小贩却自如地穿行 于巴黎的大街小巷,并获得他的顾客的喜爱,没人报警,没人告发。每天晚上回到家中,还能和妻子一起点数挺不错的收入,还期待着一点点实现一个非法移民的法国梦想。这个情景,对德布 雷部长来说,可能也不啻一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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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19 17:37:54 | 看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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