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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谈] 《去巴黎当华侨》连载27:真正的小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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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18 13:07: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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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张长云


3. 真正的小贩(上)


第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张长云是个乐观自信的人。我挎着一 个小型的数码摄像机,按照约定的时间,中午11点钟到了他家 里。他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 小门半掩着,黑乎乎的小厨房里噼里啪啦地正急火爆炒。他大声嚷嚷,问我吃了饭没有,让在房间 里随便找个地方先坐,等会儿一起吃饭。张长云就住在巴黎19 区中国城--美丽城里,那是一条200来米长的大街和周围几条小巷,集 中着十多家中餐馆、卖中国食品的小超市,然后就是街头密度很 高的张长云的乡亲们。这里还生活着很多北非阿拉伯和黑非洲裔 的居民。街面上显得颇为拥挤和脏乱。除了有些异国情调之外,和'美丽城'这个地名,似乎有些名不副实。张长云就住在中国 城主街的街面上,一个底层是餐馆的破旧的四层楼。他的住处有 两个房间,大概有40多平方米。沉重的加了保险的大门,推到 和墙垂直的程度就推不动了--小小的门厅里放着一张双人床,给 别住了。床上的被子散着,摊着几本武侠小说。绕过双人床,就 看到一个小点的房间里有两张单人床,另一个大点儿的房间里有一张大床。这个大点儿的房间,就是张长云和他老婆带个六岁的 儿子的生活起居之处。

    剩下来的那四张床,则被他每个月800块 钱租给了四个打黑工的老乡,这会儿房客都出去打工了。张长云 和他的老乡们一样,都很习惯了这种'搭铺'的居住方式。房子 的月租是4000块,靠租给人'搭铺',就能收回3200块。只要不是 发了点财、想换个样子生活的老板,推开绝大多数温州移民的家 门,你都会身处同样的格局之中。华人超市前的墙上也总是贴满 了'有铺搭'或是'找搭铺'的小启事。法国友人常常不解小小 的华人区为何人头攒动,我想只是因为他们无缘造访张长云这样 的温州移民家庭,他名下40多平方米的陋室,就生活着七口人。 在我认识他的1996年,40多岁的张长云和他老婆被包送来 到法国已经快七年了。两口子到了法国没耽误时间,生了个儿子。 已经六岁的儿子每天都去小学学前班上学,这是法国义务教育 法所规定的。不过,张长云和他老婆还是没有居留证,黑着。 张长云一手端一盘菜,裹着一身油烟气就进了房间。我帮着 把一张小折叠桌从墙角挪出来,房里余下的空间就不多了。

    他让 我坐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床上,还坚持打开一瓶啤酒,给我倒了 一杯,又一口把自己的杯子喝了大半,便开始狼吞虎咽地享用午 饭。 张长云中等身材,微胖的圆脸气色很好,浑身上下很是结实, 把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撑得鼓鼓囊囊的,领口解了两个扣子。身穿 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套一双旅游鞋。床上放着一个鼓鼓的 双肩背包和一个黑色的公文夹,这就是他的谋生工具,都已准备 就绪了。吃完了一大碗饭,他又干掉一碗汤。他让我再多吃些菜--他 做的芹菜炒墨鱼、红烧肉还真是很可口,但我已经吃不下了。张 长云说这一出去,可得到晚上11点左右才能回来,要去的地方都是一到晚上就黑灯瞎火的郊区,没地方吃饭。'番人'的那些饭菜,那么难吃,怎么还那么贵。在温州老乡的方言里,外国人,或者法国人,常常为'番人'所代替,显得很古朴。他套上一件灰西装,把双肩包背到背上:那包少说也有20 多斤重,把西装都压走了形。他狠劲地拉了拉,才把两片前襟 弄对称,又抄起那个黑公文夹说,走吧。他一天的工作就开始了。我举着数字摄像机在后面跟着,路上的法国人有些诧异地看过来,这两个中国人在干什么?

    有几个好起哄的黑人孩子还围过来,争 着从取景屏里看我究竟拍什么,吵嚷着干吗拍他,他是谁。张长 云却是很坦然地朝前走着,背上的包一颠一颠的,里面装满了电 子手表、打火机、钢笔还有镀金的首饰之类的小商品,他的行当, 就是兜售这些小商品的流动商贩。他是从搞批发的温州老乡那儿 进的货,而老乡就是从温州进口,以供应法国那种'十元店'类 型的大大小小的价格低廉的杂货铺。我把镜头从张长云身上摇到 街口,拍了拍车流和行人。一转脸,见他已经走出三四十米了,手脚还真快。下到地铁站里,我开始向他提出些问题。他掏出一张巴黎大 区的地铁图,告诉我他今天的计划。先去巴黎远郊的凡尔赛区,得换一回市区地铁,再转去郊区的快线地铁。巴黎加上其郊区,有20多条地铁线,相互交叉,密如蛛网,有几百个出口,有些地铁线,尤其是郊区快线,都会分岔,驶向不同的终点站。他不懂法文,怎么确定要乘的路线?张长云说这很简单,自己就是要去 巴黎的远郊卖东西,因为城里有'十元店',什么便宜货都有,也就没人理会像他这样的流动贩子了。远郊那些平时主要去的站点,他都用红笔在地图上画圈了。

    果然,在他的那张地图上,我看到巴 黎郊外的地区被大大小小的画了十几个红圈。他就用地图上地铁 站名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字母,先对车站显示牌上的站名的第一个和 最后一个字母,如果对上了,就可确定要进站的地铁是自己要乘 的。然后对到站站名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字母,对上了,就下车,全名他记不住也念不出。这个办法很有效,他说他从没有上错车 或是下错站。他那本地图的背面用牛皮纸衬着,以免折断。话没 说完,地铁就轰轰进站了,张长云赶紧把他的'作战地图'塞进兜 里,背个大包挤进车厢,向凡尔赛进发。在市中心站等郊区快线地铁的工夫,我简单地拍了张长云坐 着等车的画面,就把摄像机关了。主要担心被地铁里的保安发现,前来干预。因为在地铁里摄像必须申请许可,得把拍摄提纲转达 给地铁公司的新闻部。我没有去操那个心,因为今天并非是要拍摄地铁,张长云乘地铁也没什么可稀罕的。我坐下来,和他一起 等车。但他的注意力却被一对缓步走来的印度或是斯里兰卡夫妇 吸引过去,站起来,拉开黑色的公文夹,迎着两人过去。

    '先生,夫人,打火机,手表,眼镜,有,有,有,不贵。' 这些法语词汇的发音,首先给他'省略'了一小半的音节,剩下的听起来别别扭扭。不过,你只要看一眼打开的公文夹,立刻就会明白他的意思。公文 夹里没有一张纸,内部已经被张长云 细致地改造了。公文夹的两扇都横横竖竖钉着牛皮筋,拉成了格 子网,每个格子里都插着个小商品,商品按照各自价格的大小,从下到上排列成行,每面都有四行。最下一行是各类打火机,有手枪型的,龙凤型的,带音乐的--一开就会发出尖细的《致爱丽丝》的旋律。张长云开价20法郎。再上一层横插了几枝钢笔,开价40法郎。最贵的是最上一层的手表。乍一看你会以为都是大牌 子:什么SEIKA、ROLEIX之类的,开价却是从100到最高120法 郎不等。还有一种电子表,一摁边上的一个小钮,就会有女声用 法文悦耳地报出:你好,现在是上午/下午几时几分。张长云急切地给客人做各种演示,《致爱丽丝》还没结束,报 时声就不断响起。引得站台上的法国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我直替 张长云着急:要是这会儿来个地铁保安,查他个非法经营还不算, 再发现他又没有身份证,还不给他扭送警察局?我不由自主地向 远处打量,如果人群里冒出穿制服的身影,也好提醒张长云。这 一来,好像我不是来采访拍摄,倒成了替非法商贩放风的了。那 对夫妇看上去很为张长云的百宝箱所吸引,研究了半天,挑了两 个开价共40法郎的打火机,递过来30法郎,张长云挥挥手:'OK,OK。'今天第一笔买卖成了。 张长云看上去比我还气定神闲。他告诉我,这点儿上很少会 有保安,法国人也从不管闲事。但是他们很少买他的东西,他的 顾客大多都是法国的外国移民,钱不多,所以喜欢便宜货。他的 这些小商品,都很好看,比商店里又便宜许多。所以他都是选择 郊区外国人多的地方卖。但凡尔赛区却是个高档地段,他说自己 之所以选择那儿,是因为那儿有很多咖啡馆,还有就是那儿总是有很 多人。的确,法国的'故宫' ,著名的凡尔赛王宫就在那儿,一年四季总是游人不断。 出了凡尔赛地铁站,张长云轻车熟路地就拐上通往凡尔赛宫 的大道。凡尔赛宫镀金的大铁门远远在望,进进出出一群群的游人,两边的空地上停满了旅行客车。我跟着张长云,举起摄像机, 他转过脸来:'我说吧,这里人就是多,里面的庙肯定很大。'

    庙?我向他解释这是个著名的皇宫,张长云听了,只是平静 地'噢'了一声。在离镀金的铁门不远处,他刚刚展开公文夹,麻烦就来了。一个黑人小贩子气势汹汹地过来,用带着浓重非洲口音的法语说,中国人,你不能在这儿卖。我注意到凡尔赛宫大门口已有四五个黑人,看样子也是非法 移民,正在向游客兜售明信片和太阳帽、太阳镜等。张长云指着 对方手上的商品大声说:'没有,没有。'意思是自己卖的东西不 一样,不会是他们的竞争对手。看那个黑人还是不依不饶的样子,我插话道:'你就让他干活吧,他又不妨碍你。'黑人一听倒来了劲:'不,不。不能让他在这儿干活。你们中国人啊,我可知道。今天来一个,明天就会来十个。'不远处另一个黑人贩子不耐烦了,冲他的同伴扬手:'算了,算了,就让他卖吧。''不行,不行。这里我说了算。'黑人坚持着。张长云嘴里'好,好,好'地说着往 外挪了七八米,然后向黑人问道'OK?'那个黑人做出一副满意 的神情,认真打量一回,'这样,可以。'这时,不远处的黑人叫 了一声'警察',连张长云在内,小贩们卷起商品夺路而逃。

    那个对张长云实施管理的黑人慌不择路,几乎被一辆刚出停车场的小 车撞着,小车发出尖锐的刹车声。一辆警车速度很快地冲到大门 前,然后缓缓地调头,缓缓地离去。周围很多游客都举起了摄像 机,希望保留这生动的法国场景。警车走后,我四下张望,张长 云早就没影了。等了十来分钟,看见有黑人小贩在远处的大客车后探头探脑,一会儿慢慢地聚拢回来,张长云也跟在他们身后。他在自己争来 的地盘上还没有歇口气,又是一次报警!这回是两个步行的警察,过来转了一圈走了。十来分钟后,张长云在远处露头了,向我招手。他决定不在凡尔赛宫门前卖了,而转移到街上一家连一家的 咖啡馆。我现在发现这是个需要勇气的行当。当他在客人的桌前 摊开公文夹,亮出那一串几乎演变成吆喝的法语的时候,客人的 反应不一,有的人会带笑说声不要,谢谢,有的人则毫不理睬,就像边上没他这个人。绕不了几张桌子,跑堂就会过来,板着个 脸请他出去。张长云依然是很欣快地'OK,OK',拉上公文夹走人。

    我问他这会不会让他难受,他满不在意:'这算什么,我从小就做 这个,中国我都跑遍了。七几年我就跑到东北了,卖东西还被抓 过,挨打,还坐了几天的牢。巴黎,哼!'他掏出那张地图,指着 更远处的一个红圈,'去这里,这里阿拉伯人、黑人多。' 于是我们又坐上郊区火车向更远的目的地进发。20分钟后下了火车,张长云说还没到,我跟着他绕过两条街,等起公共汽车来。七八站后,我们在一个两边都是开阔的草地的车站下了车。 张长云开始穿草地,我早已辨不出东西南北,只有亦步亦趋。过了草坪,穿过一条公路桥的隧道,迎面一个小斜坡上有一幢十几层高的混凝土大楼。这是一幢外籍劳工的宿舍楼。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法国经济发展迅速,缺乏劳动力。于是便从原法国殖民地--隔地中海相望的北非阿拉伯国家和黑非洲 部分国家引进大量劳工。为了解决这些人的住宿问题,政府快速 修建了许多这种外观简易的筒子楼,里面是一间间七八平方米的宿舍,每层有公用的厨房厕所和浴室,法国人称为FOYER(宿舍),属于政府财产,房费较为低廉,大都修在地价便宜的荒郊,以后 就被一茬茬低收入的外籍劳工住着。我奇怪张长云怎么就能找过来。

    他为我的不解感到不解:'我问啊。'

    我更觉疑惑:'你问?怎么问?'

    '问福阿业(FOYER)啊。' FOYER这个词,他的发音还比较准确, '中国城有的是黑人、阿拉伯人,我就问他们,FOYER,FOYER, 他们就会有亲戚朋友住FOYER的不是?他们会在地图上把有FOYER 的地铁站画出来。我先到地铁站,见到黑人、阿拉伯人,我说FOYER、 FOYER,他们要是点头,跟着他们走就是了。转几趟公共汽车也没有关系,下次自己就能走了。'看着我恍然大悟的神情,张长云得 意地说:'中国这么大我都跑下来了,巴黎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来张长云对这儿很熟悉,他直奔大楼的主要入口而去。我 举着摄像机跟着,心里直犯怵:在外国移民聚居的郊区,治安恶 化,已是法国严重的社会问题。青少年中弥漫着敌视社会的情绪, 暴力犯罪率很高,外人往往难以涉足。张长云就这么有把握?这 会儿楼里一片宁静,楼下的篮球场上有两个黑人青年在懒洋洋地 投篮,带着好笑的神情看着两个奇怪的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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