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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遁世环

[读书频道] 末代捉鬼人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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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1 05:30: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小兰现身



我高祖母讲小兰这些事儿的时候,我高祖父一直听着没说话,偶尔点下头,他当时心里唯一想的就是花园里那口水井,觉得蔡府这些邪乎事儿的根源,都在那口水井里,他还有个大胆的猜测,但是还不敢确定,只有到水井那里看了以后才能下结论。

    小兰的事儿,到此,我高祖母也就算讲完了。

    因为喝了酒,醒酒汤也不能把酒劲儿完全除掉,一下午的时间,也就这么被我高祖父白白浪费掉了。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以后,我高祖父又让府里的人全部回房睡觉去了,夜里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出门。他呢,等众人散了以后,又和昨天一样,搬了把椅子坐到院里打更守夜。

    这一夜,和昨天差不多,整个蔡府大院还是显得阴气森森,有种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到了三更天的时候,我高祖父打着更,再次来到花园这里。

    这一次,他在花园里站了没多久,一道冷风吹了出来,因为有昨天的遭遇,我高祖父这次刻意留意了一下这股冷风的出处和去向

    冷风是从水井那边吹过来的,顺着花园小路,又很快吹向了前院。

    风是看不到的,我这时候说的是我高祖父的感觉,感觉那股风顺着花园小路刮向了前院。我们这种人,和这些东西打得交道多了,自己也能总结出一些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经验,我相信我高祖父这时候的感觉是正确的。

    我高祖父抬脚朝那口水井走了过去,水井有疑问,这已经是事实了,花园里有两个不干净的玩意,这也是事实了。

    按照惯例,第一道风刮过去以后,第二道风跟着就会过来,我高祖父这时候往水井那边走,就是想再确定一下。

    还没等他走到水井跟前,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有人朝他跑了过来,从声音的方向来判断,那人应该是从前院跑过来的。

    我高祖父转回身把灯笼高高举过头顶,朝身后看了一眼,就见从花园和前院连接的那道月亮门里,咚咚咚跑来一个人,一个黑大个儿,像百米冲刺似的朝我高祖父快速跑了过来。

    因为天黑,加上距离稍远,我高祖父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不过那人块头儿可够大的。我高祖父个头儿已经不小了,用现在的计量单位来算的话,我高祖父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这个人,足能比我高祖父高出半个头,跟节黑塔似的,而且感觉上气势汹汹的,显然来者不善。

    因为有脚步声,我高祖父断定这黑大个儿是个人,我高祖父听师傅王守道说过,脏东西走路是不会发出声音的。这时候,我高祖父心里除了有点疑惑以外,并不是太紧张。

    在这里我还得说一句,心有恐惧是咱们人类的天性,天生的,谁都抗拒不了,要是某个人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不知道恐惧是什么,那这个人肯定活不长了。话说回来,并不是说我们这些抓鬼人就不怕鬼,我们也怕,我们只是比普通人更了解它们,知道该如何去克制、去面对这些恐惧。就像抓蛇人,他们就不怕蛇了吗,他们也怕,不过他们知道该如何对付那些毒蛇。

    言归正传。我高祖父这时候提着灯笼站在原地没动,黑大个儿很快跑了他跟前,他赶忙用灯笼朝黑大个儿照了照,不过还没等他看清这黑大个儿的模样,黑大个儿身子一晃,让我高祖父心惊肉跳的诡异的事件,就这么发生了……

    那黑大个儿晃了一下身子以后,像滩泥一样,噗通一下,直接给我高祖父跪下了。

    等他抬起头看向我高祖父的时候,粗狂的脸上已经满脸泪水,试想一个黑黑壮壮的大男人,一脸泪水跪在你面前,啥感觉,反正我高祖父是吃了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让他更吃惊的事,跟着又来了。

    黑大个儿流着眼泪看着我高祖父,把嘴张了张,喉咙竟然发出了又尖又细的女人声儿,“姑爷救命,姑爷……俺是小兰,求求您,救救俺吧……”

    黑大个儿这话,让我高祖父头皮一麻,紧接着,他心里释然了,怪不得这黑大个儿行为这么诡异,原来是被小兰的鬼魂附了身,还有,刚才从他身边吹过去的那股冷风,可能就是小兰的魂魄,小兰一定是看他来到花园这里,跑去前院找了个人附身,目的就是为能够和我高祖父直接对话,求我高祖父救她。

    鬼附身这种情况,我高祖父过去也接触过不少,不过这次事发突然,着实让他没想到,这时候我高祖父也不免有点不知所措。

    我高祖父定了定神,小心翼翼问黑大个儿,“你真哩是小兰?”

    黑大个儿闻言,女人一样轻轻点了点头,依旧满嘴女人声儿,还带着哭腔儿,“是呀,俺就是小兰,救救俺呀姑爷。”

    这时候还好是我高祖父,要是换做旁人,估计早就吓得调头跑掉了

    我高祖父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黑大个儿,“你是咋死哩?”

    黑大个儿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抬起手扭扭捏捏指了指不远处那口水井。

    “你自己跳进井里的?”其实我高祖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问小兰怎么死的,只是确定一下他自己之前的想法,这时候看来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嗯”黑大个儿又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眼泪往下扑扑扑掉的更厉害了,好像提到水井给他触景生情了似的,紧跟着“哇”一声大哭出来,哭声凄惨,让人听着都不忍心。

    黑大个儿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说:“姑爷,小兰看错人了,张江那个没良心的,他骗了俺,俺把身子都给了他……八月十五那天,俺跟小姐说离开一会儿,小姐还给了俺几个桂花月饼,说好的和张江来花园这里一起赏月吃月饼的,没成想等俺到了花园,他人不在,俺就在府里找他,找到府门口那里,俺看到他正要出府,手里还提着一包月饼,俺很奇怪,就跟在他后面出了府……”

    说到这儿,黑大个儿已经哭的泣不成声,显然伤心到了极点,不得不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黑大个儿把劲儿缓匀实以后,接着说:“俺没想到,张江这没良心的,他……他在外面有女人,两个人在一个小院子里抱在一起,吃月饼、赏月……俺、俺很生气,冲进小院和他们吵了一架,那女人很凶,张江还动手打了俺,俺给张江打翻在地上以后,张江带着那个凶女人离开了,那女人还说,俺要是再纠缠他夫君,就让俺不得好死……”

    听黑大个儿说到这儿,我高祖父忍不住“唉”地叹了口气。

    黑大个儿继续说着,“后来俺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姐给俺的那几个桂花月饼也给那个凶女人踩碎了,俺……俺就哭着回府了。”

    “回到府里俺躺到床上越想越委屈,还不如死了算了,俺就……俺就跳进了井里……后来,俺也不知道咋回事,俺又从井里爬了出来,俺又不想死了,俺想去找小姐,让小姐给俺做主,可是,等俺找到小姐,小姐竟然看不到俺,小少爷能看到俺,可他看到俺就哭,小姐也不理俺,只管哄小少爷……俺后来发现,除了小少爷,府里的人都看不到俺了,老爷夫人也看不到俺了。后来俺知道了,俺已经死了,变成鬼了……”

    “俺很难过,俺成这样,都是张江那个没良心的害哩,俺恨他,俺就趁着一天夜里,趴在他身上,抱着他跳进了井里……后来张江就和俺一样成了鬼,他发现俺把他害死以后,变得可凶了,天天追着俺打俺,俺这几天都快给他打死了,姑爷,您会法术,您救救俺吧……”

    听黑大个儿说完,我高祖父紧紧皱起了眉头,对张江的所作所为心生厌恶,觉得小兰鬼魂害死他,一点都不冤枉,那是他活该。

    眼下能帮小兰的,就是把她尸身从井里捞出来,然后想办法把张江的鬼魂制住。不过,还没等我高祖父答应“小兰”什么,就见黑大个儿的身体猛地一抖,紧接着,噗通一声躺地上吐起了白沫。

    看到这情况,我高祖父心里一惊,按道理来说,被附身说话的人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因为小兰只是借用他的身体,不是想害他,没必要把他弄成这样儿。

    我高祖父就想上前把黑大个儿从地上扶起来,可是还没等我高祖父伸出手,那黑大个儿的脸上表情突然一变,变得狰狞凶恶,那张脸在红色灯笼光照射下显得分外恐怖,龇牙咧嘴,就像被恶煞附体了似的。

    我高祖父心里又是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黑大个儿就像肌肉痉挛了似的,腾一下,直挺挺从地上跳了起来,导致我高祖父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黑大个儿这时候朝我高祖父低沉地吼了一句:“你是谁?我和她的事你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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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1 05:31: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击退张



听黑大个儿这么说,我高祖父立刻明白了,小兰的鬼魂被另外一个鬼魂从黑大个儿身上硬生生挤了出来,怪不得黑大个儿会口吐白沫呢,两道阴气在身体里交汇,搁谁也受不住。不过,现在附在黑大个儿身上的这个鬼魂,应该是张江,至于小兰,我高祖父这时候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这个时候,有一点让我高祖父很奇怪,他现在感觉张江鬼魂的阴气明显要比小兰的重很多。按理来说,张江比小兰死的晚,加上小兰是含恨自杀的,怨气应该比张江重才是,可是这时候张江的怨气明显不是普通新鬼那种程度,就像个死了几十年的老鬼似的,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个时候,我高祖父没时间想那么多,他把脸一沉,冷冷质问黑大个儿,“你就是张江吧,你想咋样儿,俺可告诉你,你已经死咧,现在你该往哪儿去往哪儿去,你要是还不走,俺可不会放过你。”

    黑大个儿听我高祖父这么说,也不再跟我高祖父说啥了,显然和我高祖父话不投机,嘴里吼吼着怪声儿,直接抬手掐向了我高祖父的脖子。

    黑大个儿原本就身大力不亏,再加上被鬼魂附体,身上的力量呈几何数字往上翻,这要是给他一把掐上,估计喉咙骨都要给他掐碎了。

    不过我高祖父这时候早有防备,赶忙向后退了几步,丢掉手里的灯笼和梆子,飞快从怀里掏出一根点了鸡血的桃木楔。

    这桃木楔之前说过,但是说的不是太详细,现在再来说一下,那些身边经常有不干净东西出现的朋友,可以照着我说的这种样式做一个。

    做这种桃木楔,首选三年以上的老桃树树枝,不用太粗,太粗了带着也不方便,一般比大拇指粗一点就行,长度在十公分左右,长了也可以。木楔一头像铅笔似的削尖,其实形象点儿说,做好之后,就跟铅笔的样子差不多,一头儿尖,一头儿平,两头儿都用公鸡血抹匀,中间留着,特别是尖的那头,要把那个“尖儿”全部抹上,如果有条件的,鸡血里还可以添一些朱砂,做法很简单,这就算完成了。桃木楔还有一个别称,叫“穿心箭”,言说可以把鬼心穿透,至于,那些玩意儿到底有没有心,我就不知道了。

    这桃木楔,在我们这些人眼里看来,算是件攻击性法器,就跟桃木剑性质差不多,你只要看见那些脏东西,有信心的话,你可以拿着它直接戳,要是胆子小点儿的,你把它直接扔出去就行了,就算打不中,也能吓跑那些玩意儿。

    言归正传。我高祖父把桃木楔从身上掏出来以后,黑大个儿已经扑到了他跟前,速度快的出人意料,同时把一双大手掐向了我高祖父的脖子。

    我高祖父躲闪不及,被掐个正着,脖子上莫大的扼感传来,我高祖父不能呼吸了,跟着眼前冒金星,耳朵眼儿里跟涨潮了似的嗡嗡作响,浑身没劲儿。

    像这种情况我高祖父过去也遇上过几次,他憋住一口气,双手攥紧桃木楔,朝黑大个儿胸口戳了过去。

    就这一戳下去,黑大个儿就跟只被踩着尾巴的老狗似的,嘴里“嗷”地喊出一声怪叫,显然吃了大亏,放开我高祖父转身就跑。

    我高祖父哪里能叫他跑了,抬起胳膊用尽全力把桃木楔照着黑大个儿后心窝扔了过去。

    我高祖父不会武术,也不会射飞镖之类的绝活儿,不过他常年干这个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扔过多少次桃木楔了,手下的准头儿早就练出来了。

    桃木楔打着旋儿,不偏不倚砸在了黑大个儿后心窝上,黑大个儿立刻停了下来,像触电似的打了个激灵,跟着噗通一声翻在地上,一动不再动弹。

    我高祖父趁机捂着脖子缓了几口气,感觉差不多了,几步跑过去,蹲地上拉过黑大个儿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在黑大个儿中指末端掐了掐,又分别看了看眼睛,然后长长松了口气。

    张江的鬼魂显然是被我高祖父用桃木楔从黑大个儿身体里砸了出来,估计还受了点儿轻伤,桃木楔的别称叫“穿心箭”,这名头不是白来的。

    黑大个儿这时候已经不省人事,嘴里咕噜噜往外冒白沫,我高祖父从身上掏出一根鸡血条,系在了他手腕上。系鸡血条是为了防止他再被啥东西上身。

    黑大个儿这时候算是没事了,就是被阴气冲身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

    这黑大个儿我高祖父不认识,不过看黑大个儿的衣着打扮,应该是蔡府的家丁。

    随后我高祖父来到前院那些家丁住的大房子门口,喊开门,叫出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经过几个家丁辨认,黑大个人确实是蔡府里的家丁,几个人把黑大个儿抬回了房间

    同时几个家丁还对我高祖父说,这黑大个儿就是之前昏倒在花园井边的那个“傻大胆儿”。

    我高祖父听了立刻释然了,因为按道理来说,这个么大个子,阳气应该很足才是,一般给鬼魂上身的可能性不大,怪不得他能给小兰上身,原来之前已经被阴气侵害过。一般来说,被脏东西上过身,或者被阴气侵过体的人,很容易再次着道儿,就像习惯性脱臼一样,是一个恶性循环。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这一夜,又算是平平安安过去了,我高祖父又回到前院大厅的椅子上守起了燃香,就等着天亮以后,跟自己的老丈人商量商量,找人把小兰和张江的尸身从井里捞上来。

    在古时候,已经有“捞尸人”这个职业,不过不是专职,他们大多数是河里捕鱼的渔民,兼职给人捞尸。在我们这一带没有“捞尸人”这个职业,因为我们这里属于黄河中游偏下,水流还是比较湍急的,就是有人落水,尸体也会顺水冲到下游,所以无论哪里的捞尸人一般都是在水流平缓的下游地区。

    第二天一大早,我高祖父就跟自己的老丈人蔡文烨说了这件事。蔡文烨有点犯难,因为近一个月来的折腾,蔡府里的家丁个个成了惊弓之鸟,这时候要是让他们下井捞尸,估计出多少钱也没人敢干。

    这时候呢,老管家蔡章说话了,说他在县城外的乡下认识一个捞尸人,过去一直在黄河下游打渔,偶尔帮人捞尸,挺有经验的。蔡文烨一听,让蔡章赶紧套上马车去请。

    捞尸,又可分为捞浮尸和捞沉尸,捞浮尸就是用钩子,下绳套儿之类的。捞沉尸就费劲点儿,必须胆子大、水性好的人潜到水里去摸,当然了,这里有个前提条件,必须得确定尸体就在这一带水域之内,要不然摸到下个世纪也不摸不着。

    像小兰和张江这种情况,就属于沉尸,必须下井去摸,这个危险系数够大的,万一尸体没捞上来,再被小兰和张江的鬼魂扯住脚脖子淹死在水井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在这里必须在说一下,一般淹死的人,尸体在水里一发尸,自然而然就会从水底漂上来,但是有一种尸体不会漂,那就是尸体鬼魂化煞的,就像小兰和张江现在这种情况,他们鬼魂的怨念直接影响了尸体,导致他们的尸体不但不会腐烂,更不会发尸。

    什么叫发尸呢,之前也提到过,不过说的也不算详细,现在再来说说,发尸,其实说白了跟发酵面原理差不多,人死以后,身体里的器官较软,首先腐烂,也就是说从里往外烂,腐烂过程中会产生腐败气体,俗称“尸气”,那些气体会把皮肤鼓起来,这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发酵后的发面团一样,特别是肚子,又鼓又圆,这就叫发尸。

    言归正传。趁着老管家蔡章出城请捞尸人这空当儿,我高祖父吩咐家丁准备捞尸时要用到的诸多物品:草绳两根,越长越好,必须结实粗壮;艾草一根,只要茎不要叶;红绫一条,每条长六尺左右;灯油一桶;火把一只;方形红布一块,四尺长四尺宽;焚香一扎;烧纸数沓;带叶子的细柳枝两条,六寸长,带盖子的青竹筒两支,一尺长,至少手腕粗细;公鸡血一碗;白布绫两条,两寸宽,一尺长,红绳两根,一尺长。

    临近中午时,老管家蔡章把捞尸人请来了,一老两少,老的有六十多岁,小的一个四十岁出头,一个二十来岁,看样子像是祖孙三代。这时候呢,我高祖父要家丁们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

    这祖孙三个来的刚好是该吃饭的点儿,蔡府上下这时候都还没吃饭,蔡文烨就想吩咐厨上设宴款待这一老两少,那老的捞尸人见状,赶忙把手一摆,没让蔡文烨吩咐下去,说等捞完尸体再吃饭。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这些捞尸人捞尸的时候,也是有忌讳的,最大的忌讳就是,捞尸之前不能吃东西。这是为什么呢,试想,要是尸体在水里已经腐烂发臭,捞的时候那种黏腻腻、腥臭无比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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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1 05:32: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木人斩蛇



捞尸前不能吃东西,这个恐怕不用我多说,每个人都可以想象一下,想象你吃的饱饱儿的,而且肚子里全是大鱼大肉的,连喉咙里都冒荤腥儿,这个时候呢,你看到一具腐烂的不成样子的尸体,还得下水里去捞……

    我估计别说捞了,看一眼都能吐出来。

    对于这些捞尸人而言,特别是捞这种沉尸,还要和尸体有一定的肢体接触,这时候要是吃的饱饱儿的,那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还有一点,人死以后,活人的汗水、吐沫、眼泪、鲜血,是不能沾在尸体上的,这很有可能导致尸体起尸、或者鬼魂化煞,像电视、电影上演的,某个人死了,活着的人抱着他的尸体痛哭流涕,像这种场景在现实里是不会出现的,因为活人眼泪一旦沾在死人身上,特别是亲人的眼泪,会导致死者亡灵不安,下葬两三年之内就会化煞,鬼魂就会跑家里来胡闹。

    老的捞尸人肯定清楚以上这些,不吃东西捞尸,一是怕吐,二是怕吐出来的东西溅到尸体上,要是真给溅上了,不出三年,他们家就该倒大霉了

    这祖孙三个捞尸人在来蔡府之前,管家蔡章已经给他们简单说了一点儿情况,当然了,并没有告诉他们井里那两位已经化煞、蔡府已经闹凶一个多月,要是告诉他们这些,祖孙三个指定不敢答应捞尸。

    闲话就不多说了,和祖孙三个寒暄客套一番以后,我高祖父带着他们三个,以及老管家蔡章、还有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来到了花园水井边儿。之前我高祖父让他们准备的东西也都拿着。

    来到井边以后,我高祖父首先让人把那扎焚香和烧纸拿出来,一个家丁捧着点着焚香的香炉,青烟袅袅的围着水井转圈儿,嘴里小声念叨着,“井龙王开恩,不是有意冒犯”;一个家丁蹲在井口,把烧纸一张张点燃,扔进井里,嘴里念着,“小兰、张江,来收钱吧。”

    点焚香围着井口转圈儿,是在祭祀井龙王,下井打捞尸体,会打扰到井龙王的清净,必须求井龙王开恩。点烧纸扔井里,是在给小兰和张江的鬼魂送阴钱,主要是吸引他们鬼魂的注意,给待会儿的收魂打基础,就像钓鱼一样,先下鱼饵打窝,把鱼群吸引过来,再下钩子钓鱼。

    我高祖父这时候趁着家丁焚香烧纸的空挡,问捞尸的老者,问他们祖孙三个谁要下井捞尸,因为井口太小,只能下去一个人。

    没等老者开口,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说要下去,旁边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忙止住了他,中年人表示要下去。

    我高祖父看了看他们两个,感觉这个年轻人毛毛愣愣的,不如中年人稳重,于是答应让中年人下井。随后,我高祖父把中年人的大辫子解开一段,把准备好的艾草编进了他辫子里,又把那条六尺长的红菱系在了中年人腰间。

    写到这儿,可别有人会问,男人怎么也梳辫子,别忘了,这时候是大清朝,男人个个梳辫子,留发不留头,前面说过了。

    艾草和红菱都是辟邪用的,就怕中年人潜到水里以后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这时候要是还像过去那样儿,额头点鸡血,胸口贴六甲阳符,那就不太现实了,因为鸡血和纸符经不住水泡,一见水就散了。

    等焚香和烧纸都烧完以后,我高祖父让人把那两个竹筒和两根柳条拿了过来。两个竹筒都有成人小腿粗细,一尺多长,顶部还有个包了粗布的木塞子。这竹筒一般在古代都是用来盛水或者盛酒的。两根柳条能有筷子粗细,上面左右分布着几片细长叶子。

    我高祖父拿着一根柳条放进一个竹筒里,竹筒这时候不塞盖子,用绳子系在竹筒中部,然后慢慢放进井里,等挨着井里水面以后,停止放绳,让竹筒就那么在水面上自然飘着。

    这个时候,我高祖父用火把照着井里,趴在井口对着井里喊,“小兰,小兰,回家咧,钻进竹筒别出来,抓住柳条别松手,带你回家咧……”

    如此反复喊了三遍以后,竹筒竟在水里慢慢转起了圈儿,就像有外力把井水搅动起来一样,其实井水并没有动。

    竹筒转了几圈以后,里面灌满了水,接着缓慢地往水里沉。

    当竹筒沉到一定程度,拴在上面的绳子传来扯拽感的时候,我高祖父快速往上拉绳子,不消几下,把竹筒从井里拉了上来,打眼朝竹筒里一看,见柳条还在竹筒里,松了口气,忙用木塞子把竹筒口紧紧塞上,这时候旁人把鸡血和白布绫拿过来,用白布绫蘸着鸡血,一圈圈儿把塞子口儿缠上、封住,最后用红头绳捆牢。

    至此,小兰的魂魄就算是收住了。

    接着,我高祖父开始收张江的魂魄,和收小兰魂魄时一样,竹筒里放柳条,然后对着井口儿喊。

    不过,这一次我高祖父喊了十几遍,竹筒竟然不见转圈儿,也不见沉,这说明张江的魂魄并没有钻进竹筒,更没有附在柳条上,更说明一点,这张江的鬼魂要比小兰的鬼魂狡猾很多。这让我高祖父十分困惑,因为张江一个新鬼,应该没这么大心机才是,这里面好像有别的蹊跷。

    又喊了几遍,竹筒依旧不见动静。这时候呢,午时已经过去一半儿。午时是下井捞尸的最佳时辰,也是一天里阳气最重的时辰,要是过了午时再下井,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数谁也说不清,到那时候,就连我高祖父也不敢保证什么了。

    我高祖父最后把竹筒从井里拉了上来,示意旁边的中年人即刻下井。

    这时候呢,中年人辫子里编着艾草,腰里系着红布绫,还系着一根又长又结实的草绳,十几个家丁扯着草绳,人人蓄势待发。

    中年人见我高祖父示意他下井,也不含糊,招呼了拉着草绳的那十几个家丁一句,双手摁着井沿儿就要往里下。

    我高祖父这时候从怀里掏出一根桃木楔,悄悄塞进了他手里,小声交代他,要是在水里看到啥,或是感觉有啥不对劲儿的,就用桃木楔直接戳。

    这一切,被旁边的老者,也就是中年人的父亲看在了眼里。老头儿露出一脸狐疑,等中年人下井以后,就问我高祖父,为啥捞个尸体还要这么多道手续?

    我高祖父老实,就跟老头一五一十把实情说了。老头听完,脸色立刻就变了,扯起草绳想把中年人从井里拽上来。我高祖父赶忙拦住了他,宽慰他说,不会有事的,已经做万无一失的保障措施,绝对不会出事。

    老头儿将信将疑,就问我高祖父是干啥的,我高祖父一报自己和师傅王守道的名号,老头儿脸色又变了,情绪激动地说,王守道救过他们全家人的命。

    前面说了,老头儿之前是在黄河下游以打渔为生的,偶尔呢,也兼职下水给人捞下尸体。大概十多年前,有一次,他们祖孙三个捞出一个光屁股女尸,放到船舱以后用黑布一蒙,也没在意。可是到了晚上,那女尸不知道咋回事,竟然活了过来,这时候在船舱里负责看守尸体的,是老头儿的孙子,当时老头和他儿子都上岸休息了。

    女尸活了以后,就勾引老头儿的孙子,老头儿的孙子当时也就十四五岁,先是害怕,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跟鬼迷了心窍似的,就和女尸做起了那种事……

    第二天一大清早,老头儿带着儿子返回渔船,发现孙子昏死在了船舱里,浑身冰凉,而且就躺在女尸的身边,女尸这时候呢,身上蒙黑布没了,双腿分开支撑着船板,保持那种姿势。父子两个看了又惊又怕!

    这时候呢,王守道已经收了我高祖父做徒弟,刚好要找船过河,可能来的点儿不对,河上没有摆渡客人的船只,就找上了他们这条渔船。

    老头儿父子两个这时候哪儿还有心思做生意,就想把王守道轰走,王守道见老头儿脸色不对,就问他出了啥事,老头儿也是心里难过,就跟王守道说了。当时,老头儿并不知道女尸复活的事儿,这是后来他孙子被王守道救醒以后自己说的。

    老头儿不知道咋回事,不代表王守道不知道。王守道一听,立刻就明白是咋回事了,到船舱里一看,更加确定了,这是修仙的畜生借助女尸身体,吸了老头儿孙子的阳气。

    经过王守道做法,找到了那只修仙的畜生,是河里的一条水蛇成了精。

    后来王守道用红杉木刻了一个木人儿,又用柳条给木人儿当剑,请下汉高祖刘邦,斩了那条水蛇,救了老头儿孙子一命,也算是救了老头全家,要是不把水蛇除了,老头儿和他儿子迟早也不能幸免。

    汉高祖刘邦用赤宵剑斩白蛇祭旗起义的事儿,估计很多朋友都听说过,民间一般家里闹蛇精,都是请的汉高祖刘邦镇宅。相说刘邦是蛇类的克星,有些抓野蛇、毒蛇为生的捕蛇人,家里供奉的就是汉高祖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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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1 05:32: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水上焚火


老头儿说王守道刻木人斩水蛇这件事儿,我高祖父没听王守道提起过,不过刻木人请神的方法,王守道倒是教过他,想来老头儿说的这事儿不假。

    咱把话题再返回来。老头儿这时候听我高祖父说,自己是王守道的徒弟,立刻激动起来,又听说我高祖父是蔡府的姑爷,当即表示,这次捞尸,祖孙三个不要一分钱。

    老头儿说不要钱,我高祖父不可能真的让他们白干,捞尸这种事儿,可不是一般力气活儿可比的。

    老头儿的儿子,也就是那个中年人,下到井里约莫过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在井里喊上了,说摸到一个

    古时候的水井并不深,一般不超过十米,因为地下水资源相对现在来说,要丰富很多,地下水位也高,井口到井底水面的距离,一般只有两米多不到三米的样子,有时候不用辘轳和井绳,用扁担勾着水桶就能打上水来,要是赶上雨季,还能从井里往外翻水。当然了,我说的是我们这里的水井,并不代表全国各个地区的。

    守在井口儿的人听到中年人的喊声,赶忙把另一根早就准备好的草绳放到了井里,井里的中年人随后拉着草绳,再次潜进水里。

    不大一会功夫,中年人从水里钻出,招呼上面的人拉草绳,随着草绳一点点拉动,一具男尸被众人从井里拉了上来。

    这男尸保存的非常完好,除了皮肤被水泡的有点发软发白以外,并没有发尸的迹象,经几个家丁辨认,正是老厨子的徒弟张江。

    半个时辰以后,就在午时快要过去的时候,小兰的尸体也被打捞了上来,小兰的尸体和张江的尸体状况差不多,就是脸上一些地方有淤青,看着挺不协调。我高祖父心里明白,这是让张江给打的。

    鬼魂化煞以后,尸体一般不会腐烂,但是鬼魂要是受伤,伤口就会在尸体上呈现出来。这就像一个……怎么说呢,用现在的话说,就像一个蝴蝶效应,也像是一个连锁反应,亡灵受伤,它原本的宿主也会受伤。这个呢,我的文字表达能力有限,真的不能准确的解释清楚,各位知道意思就行了。

    两具尸体打捞上来以后,我高祖父和蔡府这些人也算松了口气。不过,由于张江的魂魄没能从井里收上来,我高祖父只能改变原来的计划。

    我高祖父吩咐家丁,把小兰的尸体在蔡府找个空房,好好安放,张江的尸体呢,随便扔进柴房就行了。

    随后,我高祖父让下水捞尸的那个中年人洗了个热水澡,那热水里被我高祖父放了艾草叶,除晦气用的。早些年,在我们这一带,家里要是有人去世了,操办完丧事,把去世的人下葬了以后,都会在家里的各个房间点些艾草熏一熏,或者撒五谷冲一冲,主要就是除晦气的。民间还有另一种说法,说这么做是怕有些死者的亡魂舍不得离家,用艾草一熏,或者撒五谷一冲,魂魄就在家里呆不住了,就会离开家去它该去的地方。不过,我并不是太赞同这种说法,在我看来,烧艾草,撒五谷,冲晦气是一方面,寻求心理安慰才是真的。

    言归正传。一切处理停当以后,蔡文烨让厨上设宴。

    吃过午饭以后,蔡文烨给了那祖孙三个每人十两纹银,三个人说什么也不要,最后我高祖父出面,和他们来回推让几次以后,老者勉强收下了十两银子。

    捞尸人祖孙三个走了以后,蔡文烨问我高祖父,小兰和张江的尸体怎么办。

    我高祖父想了想,问蔡文烨,过去那个小花匠的尸体埋哪儿了。

    蔡文烨回答说,小花匠死后,小花匠的父母把尸体带回了家,不知道埋哪儿了,蔡府还给了那对夫妇一百两安葬费。

    我高祖父说,不如给小兰和小花匠结个阴亲,这样小兰的心愿就算了了,咱们活着的人,也能够安心了。

    蔡文烨点头答应,吩咐老管家蔡章出城找小花匠的父母,商量结阴亲的事儿,还好小花匠的家就在城外一个小村子里,离县城不算远,不过,管家蔡章具体是怎么跟小花匠的父母商量的,咱就不再细说了。

    随后,我高祖父又吩咐几个家丁,把张江的尸体用草席裹了,抬到城外找个荒僻的地方,浇上灯油烧了,烧过以后,就地挖个墓坑埋了。

    一般化煞的鬼魂,尸体都是不腐烂的,尸体算是鬼魂的一个寄托之所,这时候要是把尸体给它一烧,魂魄就会跟着消失,不过这些鬼魂具体是魂飞魄散,还是被迫送到了它该去的地方,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过去鬼事多,现在鬼事少,除了现在人口多了,没了鬼魂容身之处以外,和国家实行的火化政策可能也有很大关系。

    返回头再说张江这个人,这张江没有父母,一开始跟着一群叫花子以要饭为生,十八岁那年冬天,滴水成冰的数九寒天,他遇上了老厨子,老厨子见他可怜,给了他一点儿吃的,又送了他一件破棉袄。从那天开始,他就死活跟定了老厨子,赶都赶不走,狗皮膏药似的,老厨子最后没办法,只好收他当了徒弟。

    老厨子这时也听说了张江的事儿,对于张江的死也挺难过的,但是这怨不得旁人,要怪就怪他这徒弟花心且不忠心,理亏在先、咎由自取。老厨子心里就是委屈嘴上也说不出啥。

    在古时候,一夫多妻和出轨,是两个概念,你要是娶了老婆,还想再娶二房、甚至三房,没人在背后戳你脊梁骨,还会觉得是理所应当。你要是没成亲、或者已经成过亲,还在外面和多个女人乱搞,那就是违背天理常论了,会被浸猪笼、骑木驴等等。

    写到这儿,可能会有人说,古时候还有妓院呢,去妓院怎么不被浸猪笼、骑木驴呢?这个,我只能说,妓院只是一个金钱交易的场所,和真正意义上出轨,性质也是截然不同的。

    再来说说我高祖父让之前让家丁准备的那桶灯油,和那块四尺长四尺宽的红布,原本这桶灯油并不是用来烧尸体的,是用来“净水”的,红布是用来遮盖井口的。

    什么是“净水”呢,也属于除晦气的一种方法。

    之前说了,花园的花草全都莫名其妙枯死了,池水里的鱼也全都翻了白肚儿。这是因为井里的水被小兰和张江的鬼魂、或者尸体给污染了。这些被污染的井水,人喝了会中毒,花草沾上会枯死,至于鱼池里的鱼,因为鱼池是个死水池,需要定期加水和换水,从井里打出来的毒水加进鱼池里以后,这就导致了鱼的死亡。

    言归正传。“净水”的方法很简单,把小兰和张江的魂魄、尸体,全都收上来以后,把灯油倒进井里,然后用钩子挂上一支火把投到井里,将漂在水面上的灯油点燃,再用红布把井口封住,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以后,红布揭开,井里的水就会恢复正常。

    这种方法,就像上面说的,也是除晦气的一种,这方法在家里也是可以用的。要是有朋友觉得家里不干净的话,可以用瓷碗盛上半碗清水,然后往清水里倒香油,过去的灯油,一般用的都是香油,也有用动物脂肪的。香油必须要多倒,至少在水面形成两公分厚的油膜,要不然点不着,然后找些报纸之类的废纸,点燃后扔在碗里,这就算成了。这种方法,我们叫它“水上火”,可以消灾驱邪。切记,不能用汽油,汽油太危险,有朋友要是用汽油这么干,造成啥不良后果,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言归正传,眼下这种情况,由于张江的魂魄没能从井里收上来,这也就导致了“净水”这个步骤中途夭折了,这是我高祖父没预料到的。

    这么一来,只能用准备好的灯油烧掉张江的尸体,然后和蔡文烨商量商量把水井填了,另打一口新井。

    一后晌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傍晚时,那几个烧埋张江尸体的家丁回来复命了,说把张江的尸体烧成了黑炭,然后就地挖坑掩埋了,我高祖父听了放下心来,让他们几个到账房每人领二两银子。这件事,蔡文烨已经交给我高祖父全权处理,给银子啥的,也是我高祖父说了算,再说了,女婿也是半个儿子,蔡文烨也从来没拿我高祖父当外人。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老管家蔡章也回来了,说在城外找到了小花匠的父母,小花匠的父母也同意结阴亲这件事,言说后天就到府上下聘礼。

    这种结阴亲呢,其实和活人结婚差不多,要有阴媒提亲,然后男方家来女方家下聘礼、定日子,接着就是备嫁妆等一系列的琐事。唯一不同的是,阴人与活人成亲的日子和时辰刚好相反,一般选在阴日阴时,嫁妆之类的呢,也全是些纸活儿,纸车纸马纸房子、纸金银首饰等,诸如此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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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1 05:33: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五章 恶鬼难缠


好像,这个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张江的尸体被处理掉了,估计魂魄也已经烟消云散。小兰的魂魄呢,在竹筒里收着,也不会再跑出来胡闹。小兰的尸首呢,蔡文烨让城里棺材铺的人送来一口上好的棺材,也成殓好了,就放在花园一个花棚里。接下来要做的呢,就是等着把小兰“嫁”出去了。

    唯一窘迫的一点就是,小兰尸首从井里打捞上来以后,见了阳气,已经不能久放,等小花匠父母来选阴亲日子的时候,必须选在七天之内,也就说,小兰的尸首必须在七天之内下葬,要不然等尸体发了尸,味道一出来,蔡府里就不能住人了。

    吃过晚饭以后,我高祖父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心里想着,总算可以和老婆孩子好好聚一聚、踏踏实实睡上一觉了。随后,他把打更的用具还给了蔡府的打更人,吩咐管家蔡章让蔡府那些家丁,该巡夜的巡夜,该打更的打更,尽快让蔡府恢复以往的面貌。

    还是那句话,一切好像都已经结束。

    是夜,蔡府又恢复了往日的正常状态。晚上,那些家丁该巡逻的巡逻,该打更的打更。可是,就在三更刚刚打过没多久,老管家蔡章提着个灯笼,慌慌张张跑上香楼,在门外喊起了房门,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同时被急促的喊声吵醒。

    我高祖父惺忪着眼睛披上衣服,给蔡章打开了门。蔡章没有进屋,一脸惶恐,战战兢兢对我高祖父说,巡逻家丁在花园那里听到了喊骂声,听上去像是张江的。

    我高祖父就是一愣,张江的尸体已经给几个家丁烧掉了,按理说鬼魂应该已经不存在了才是,这时候花园里怎么还会有张江的声音呢。

    见管家蔡章脸色惨白,显然是吓坏了,我高祖父没敢多想,跟我高祖母打了声招呼,穿好衣服,拿上几件物件儿随蔡章下了香楼。

    这时候花园里已经没人了,估计那些巡逻家丁以及打更的全给吓得躲回了房间里。

    来到花园以后,果不其然,就跟老管家蔡章说的一样,花园里似有似无飘着一串叫骂声,忽远忽近,骂的还挺难听,整个花园也显得阴森森的,置身其中,让人不由自主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高祖父咬了咬牙,让管家赶紧回屋睡觉,听到啥看到啥都不要再出来了,老管家蔡章这时候正求之不得呢,听我高祖父这么说,如获大赦,给我高祖父作了个揖,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花园。

    管家蔡章走了以后,我高祖父快步走到那口水井边,从拿来的那些物件儿里取出一根带着叶子的桃枝,一下下抽在井口的围墙上,一边抽,一边说:“张江,你咋还阴魂不散咧,赶紧走,该上哪儿去上哪儿去,要不然,俺真对你不客气咧!”

    要我说,我高祖父这人太厚道、太善良了,不但对人宽厚诚恳,对鬼也是礼让三分,就好像他这人天生就没一点儿脾气似的。

    我奶奶说,我的脾气有点儿像我高祖父,但是我并不认同我奶奶这种说法儿。

    这时候,我高祖父的话音刚落,一阵风突然从他背后吹了过来,那风里还夹着一股似有似无的腥味儿,就跟那种死人臭差不多,这是鬼魂化煞的一个前期标志。

    所谓鬼魂化煞,各位朋友可别往玄幻神话那方面想,这是我们行内的一种称呼,有些玩意儿一旦超出了普通鬼魂的能力范围,我们就称它为“化煞”,这种鬼魂要比普通鬼魂难对付许多,不过,像这种鬼很少见,十年八年都遇不上一回。

    我高祖父这时候心里一紧,他知道这是张江魂魄不肯妥协的信号,不但不肯妥协,还想反过来袭击他。

    这时候已经来不及转身,我高祖父反手把桃枝朝身后抽了过去,哗啦一声,桃枝凭空受到阻碍,就好像抽到了啥似的,桃枝上面那几片叶子全部震落下来,与此同时,那股冷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后我高祖父把手里桃枝一扔,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子,就是那种土陶瓷瓶子,巴掌大小。

    这小瓶子是王守道留给我高祖父的几件“行器”之一,不过这瓶子我没见过,可以说王守道留下的那几件行器我都没见过,它们一半儿毁在了我太爷手里,一半儿毁在了那个砸烂一切的年代,就连王守道那根老烟杆都没能保住。这个,主要因为我奶奶的失误,她把这些行器藏在了那座砌着金子的新房子里,结果,土改的时候房子分给了别人,连同里面的一切,全分给了别人,那几件行器呢,被那家人找出来,当成“四旧”上缴表功了,后又给人砸了个稀巴烂。

    这瓶子我只听奶奶说过,说它叫收鬼瓶,收摄鬼魂用的

    一般遇到这种蛮不讲理的鬼魂,在协商无果的情况下,我们就不再和它们啰嗦,所谓先礼后兵,我们的礼数已经到了,它们还不肯买账的话,那就只能来硬的,也就是强行收摄。

    我高祖父把小瓶子拿出来以后,瓶口朝下底儿朝天,对着井口,嘴里念起了收鬼瓶的咒语,究竟咒语是个啥,连我奶奶都不知道,因为这瓶子早在我太爷年轻的时候,就给我太爷打碎了,知道有这么一个瓶子,不过我奶奶都没亲眼见过,至于这瓶子是怎么被我太爷打碎的,等我讲我太爷经历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我高祖父念完咒语以后,一手攥着瓶子,一手在瓶子底儿“啪啪啪”连拍了三下,最后喊了一声“收”,喊完以后迅速把瓶子盖儿塞上,放到耳朵边儿来回摇了摇。

    不摇还好,一摇之下,皱起了眉头,因为王守道传给他瓶子的时候说过,要是用瓶子收住鬼魂以后,用手一摇,可以听到里面有轻微的震动声,至于怎么个震动声,那我就是不知道了。

    可是这时候,那瓶子啥声音都没有,这说明并没有收住张江的魂魄。

    听奶奶说,这收鬼瓶也算是个凶煞之物,不到万不得已能不用就不用,因为鬼魂收进瓶子里以后,瓶子会对它们造成伤害,同时会伤使用者的阴德。我高祖父当时没能用瓶子收住张江,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件好事。

    张江的鬼魂没能收住,我高祖父有点不甘心,从前院大厅里搬来把椅子,放在花园水井边儿,捡起先前被他扔到地上的桃枝,就那么坐在椅子上守着。

    可是,说也邪门儿,直到蔡府里的大红公鸡叫了三遍,我高祖父也再没见着任何动静,花园里也不再那么阴气森森的,就好像张江鬼魂已经离开了蔡府似的。

    天亮以后,吃早饭的时候,蔡文烨问我高祖父怎么回事,我高祖父一脸无奈,直摇头,他这时候也解释不清楚。可以说,我高祖父这时候隐约发现张江的魂魄并不算厉害,每次他和我高祖父冲突的时候,都是一触即逃,但是我高祖父就是捉不住他,就连王守道传给他的那个万无一失的小瓷瓶,也拿张江这魂魄没办法。这就显得太不寻常了。

    书说简短,到了第二天夜里,我高祖父不得不像之前那样儿,替换下打更人,自己继续在蔡府里打更守夜。

    这一夜,就在我高祖父刚刚打完三更,人还在前院儿,还没等他转到花园,花园那里又骂上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癞蛤蟆爬脚面,不吓人它膈应人。

    等我高祖父赶到花园以后,还是昨天那老一套,后背一股冷风吹来。这一次,我高祖父下了血本,用的是王守道留下的另一件行器,寿方剑,质地是金丝楠木的。

    这寿方剑得来不易,据王守道给我高祖父讲,制作这寿方剑需要一根三尺多长、人腰粗细的上好金丝楠木,找能工巧匠,雕刻成棺材模样,然后深埋地下十年,吸收地阴气。十年后,在阴月阴日阴时挖出来,再找能工巧匠,取里面的楠木芯儿,雕磨成剑,剑成之后,极阴极煞,百邪不侵,杀鬼鬼亡,斩神神慌。

    当然了,所谓的“极阴极煞,百邪不侵,杀鬼鬼亡,斩神神慌”只是一种形容,各位不要较真儿,就是形容寿方剑多么多么厉害,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现在已经不可考证了,因为在破“四旧”的时候,这把寿方剑给人当柴禾烧掉了。听我奶奶说,煮出来的那锅粥,喝死了好几个人。

    这里再“科普”一下,棺材,其实也是鬼魂惧怕的物件儿之一,因为那算是它们的葬身之地,对鬼魂来说,也是最不愿去的地方。有些懂行的人,还会在家里摆上一具袖珍棺材辟邪,就是那种很有艺术欣赏价值的、巴掌大小的棺材,一是辟邪,一是装饰。这种袖珍棺材猪血红色的最佳,里面可放上朱砂、香灰、雄黄等辟邪物件儿,可保家宅安泰。我想,这可能也是把金丝楠木雕刻成棺材模样,深埋地下十年的另一个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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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1 05:34: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章 焚香问神


言归正传,为了这把寿方剑,我高祖父在白天专门让家丁买来一条大黑狗,杀狗取血,把寿方剑除了剑柄以外,通身抹上了黑狗血。

    鸡血辟邪,黑狗血破煞,相较而言,黑狗血要比鸡血凶戾上很多,不过,畜类要比禽类灵气重上很多,杀了会损阴德,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一般不主张杀畜类取血,特别是哺乳类的。

    我高祖父这个时候呢,就像上面说的,为了对付张江的鬼魂,这次下了血本儿。

    咱把话题再转回眼下,感觉那股子阴风吹到身上的以后,我高祖父猛地一转身,挥剑就斩。

    就这一剑下去,除了剑身传来沉闷的破风声,好像是啥都没劈到,但是我高祖明显感到那股冷风在寿方剑落下那一刻散开了,支离破碎的那种散开。这跟上次桃枝抽出来的效果是不一样的,上次明显是给张江的鬼魂逃逸了,这一次,绝对是给打散了,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魂飞魄散

    一切好像终于结束了,收回寿方剑以后,整个花园里那种莫名其妙的阴森感不见了,这时候天上的大明月亮撒下淡淡乳光,花园里显得特别宁静、安逸。

    我高祖父抬头看了看天上又快圆了的月亮,长长出了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小花匠的父母来到蔡府下聘礼,老管家蔡章和我高祖父接待了他们夫妻两个。

    小兰和小花匠成亲日子,被他们商量着定在了后天的九月十四,也就是两天后,成亲的时辰呢,定在了午夜子时,也就是说,小兰在打完三更以后出门,在打四更之前完成婚礼。

    前面说了,结阴亲还必须有阴媒,阴媒就相当于活人的媒婆,负责给鬼魂牵线搭桥的。用现在的话说,结阴亲要是没有阴媒作证,阎王爷就不承认婚礼的合法性。这个呢,到底是不是真的,也就是这么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各位不要较真儿。

    阴媒这个角色,必须找对这方面有一定认识的人才行,不过两天后就要成亲了,眼下找阴媒显得有些仓促了,再者说阴媒不像活人媒婆那么好找,这个角色,只好由我高祖父来担当了。

    是夜,蔡府又恢复了往日那种状态,家丁们该巡夜的巡夜,该打更的打更,可是,就在刚刚打过三更,花园那里又闹上了,昨天被我高祖父用寿方剑劈散的张江魂魄,又回来了,这一次,变本加厉,骂的更凶了!

    还是那句话,癞蛤蟆爬脚面,不吓人它膈应人,特别是像张江这种情况,真不是一般的膈应了。

    还是老管家蔡章跑来香楼喊的我高祖父。我高祖父一听,脑门青筋都蹦了起来,心说,这张江到底是个啥孽障,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么,咋又回来咧,阴魂不散了么。

    眼下这情况不容我高祖父多想,他赶忙穿好衣服,又拿上几件物品,随蔡章下了香楼。

    这一次,我高祖父没让蔡章跟着他,下了香楼以后立刻就吩咐蔡章回房睡觉了,他自己呢,从皮囊里抽出那把寿方剑,大步流星朝花园那里走去。

    用现在的话说,我高祖父这时候已经郁闷到家了,见过难缠的鬼魂,但是还没见过这么难缠的,难缠的都有点不要脸了。

    等我高祖父提着剑来到花园以后,还是前两天那老一套,后背冷风突起,我高祖父转身挥剑,这一剑下去,张江那魂魄又一次消失了。

    这时候我高祖父还是可以断定,张江的魂魄绝对被寿方剑斩的魂飞魄散了。

    花园里,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是我高祖父提着寿方剑怔怔愣在了那里,他心里在想,难道张江的魂魄散了以后还能重聚?

    想罢,我高祖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收起寿方剑飞快朝香楼跑去。

    等了上了香楼进了屋,我高祖母在床头坐着,床边的蜡烛也被点着了。

    我高祖母一脸惊悚,问的高祖父到底出了什么事,我高祖父回了我高祖母一句,别问那么多咧,么事儿,睡吧。

    我高祖父嘴上这么说,手底下可没闲着,从他带来的那些驱邪捉鬼的物件儿里,翻出一个小号儿香炉,又拿上一捆焚香,房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匆匆忙忙跑下了楼。

    拿着香炉焚香我高祖父直奔花园那口水井,到了水井边儿,把香炉放在水井围墙上,从那捆焚香里抽出一根点着,笔直插进香炉里,双膝跪倒,在香炉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站起身后,在嘴里念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弟子供香,问鬼何方,今有恶鬼张江不服号令,该去何方追捕,还请神灵明示,吾奉终南山人,急急如律令,敕!”

    我高祖父这时候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儿了,这张江的魂魄可能在别的地方还有“宿主”。宿主,也就是魂魄依附的地方,一般鬼魂都是依附在自己生前的尸体上,只要把尸体一烧,鬼魂没了着落,就会去往它该去的地方,但是现在张江这种情况,尸体已经烧了,鬼魂竟然还不走,不但如此,打散了还能重聚。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它不但有一个新的宿主,那宿主还能通过某种方式,让它灵魂再聚。

    我高祖父这时候认为,很可能有人在背后操纵,也就是说,有人通过某种仪式或者是巫术,敛住了张江的魂魄,张江魂魄不但不能离开,还不能被打散。这个,他师傅王守道曾经跟到他提过,不过我高祖父从没遇上过,因为这么做的人会损阴德、折阳寿,将来到了阴曹地府,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不是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没人愿意拿自己的阴德和阳寿开玩笑。

    我高祖父这时候点的这根香,我们管它叫“问神香”,就像问神辞里说的那样,弟子供香,问鬼何方,这是一种祷告神灵明示的方法,主要用来寻找鬼魂的去向。既然断定张江的鬼魂是被人用什么邪术摄住了,那现在只要找到张江魂魄的去向,就能把那人的位置揪出来,然后再想别的办法破掉。

    问神香,从民间的“看香”演变而来,性质就跟用罗盘测阴气找鬼差不多,不过这方法要比罗盘准的多,罗盘可能会受到其他鬼魂阴气的干扰,这方法不会,用这方法找张江鬼魂,绝对不会找到别的鬼魂身上。

    念完问神辞,我高祖父站在水井边儿,不错神儿盯起了香炉里的焚香。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焚香渐渐烧出一截倾斜的香灰,倾斜的方向正是蔡府大门,说明张江的鬼魂是从大门那里离开了。又过了一会儿,那截香灰从香头掉下,“簌”地落进了香炉里。

    香灰落下以后,我高祖父拿起香炉朝蔡府大门跑去,来到大门前,跟看大门的家丁说了一声,打开大门出了府。写到这儿,可能有人又要打岔,问,蔡府里的家丁都跑回房间不敢出来了,大门口怎么还会有看大门的呢?这个我可以告诉你,古时候,在大门的过道里,有一个小房间,相当于现在的门岗岗楼性质,看门人吃住都在那间小房子里。

    来到蔡府外面,我高祖父在府门口拔出香炉里的焚香,又点上一根新的,然后跪下磕头,再念问神辞,等香灰再次落下以后,再拿起香炉,朝香灰所指的方向直走,鬼魂也是走路的,一般情况下不会穿墙入户。

    但凡遇上岔路口儿,就把老香拔去,重新点上一根,还是按照前面说的步骤操作,香灰倾斜下来指向哪条路,就往哪条路上走。我们称这个为“神引路”。

    书说简短,我高祖父反复点了五支香以后,给他追到了城北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巷子里。

    这时候,他停在巷子里一户人家门前,这户人家有个不大的小院,土坯的院墙,不是太高,我高祖父那个头儿,踮起脚,刚好能把小院尽收眼底。

    这时候小院子静悄悄的,堂屋门窗紧闭着,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亮着一盏油灯,油灯火苗很小,昏黄模糊,看上去显得昏暗阴森,整个小院儿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我高祖父趴在墙头看了看以后,把香炉放在了这户人家的院门口,和前面一样,如法炮制,又点上一支香,磕头跪拜,念问神辞。

    这一次,焚香倾斜下来的香灰,直挺挺指向了这户人家的大门。我高祖父一看,错不了了,也就是说,张江鬼魂的宿主就在这户人家里。

    就在倾斜的香灰落下那一刹那,那根焚香跟着“咔嚓”一下,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很诡异的,那截儿折断的焚香也是直挺挺指向这户人家的大门。我高祖父见状,赶忙恭恭敬敬跪下,对着香炉拜了三拜。

    收起香炉以后,我高祖父又趴在墙头朝小院儿里看了看,这时候他感觉小院里阴森森的,每个角落都透着说不出来的邪性,不知道是谁住在这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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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1 05:35: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七章 小院缉凶



我高祖父没敢进院儿,不是怕别的,试想,深更半夜的跳进人家院子里,你想干啥?名不正言不顺,弄不好还会给里面的人反咬一口,告你个私入民宅。

    我高祖父在小院外面沉吟片刻以后,转身返回了蔡府。

    第二天一大早,我高祖父跟蔡文烨把这件事说了一下。当然了,蔡文烨对这些一窍不通,全凭我高祖父做主,只要能把府上这些邪乎事儿除了,我高祖父怎么样都行。

    接下来,蔡文烨按照我高祖父的意思,让家丁跑到县衙把二儿子叫了回来,不但他二儿子回来了,还带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捕快。

    蔡文烨这二儿子,我奶奶也不知道他叫个啥名,我奶奶给我讲这些的时候,就是一口一个“他二儿子”,我奶奶给我讲故事时这么叫可以,我现在要把故事讲出来,当然不能这么叫了,不然看着也别扭,咱就叫他“我高祖母的二哥”吧。

    我高祖母的二哥回府里以后,我高祖父又跟他把这件事简单说了一下,我高祖父意思是,想让我高祖母的二哥带着几名捕快,跟他一起到那户人家里看看,有县衙里的人出面,别人也就不会说他是私闯民宅了。再者说,我高祖父怀疑里面可能住着什么邪教分子,试想,普通人家儿谁会懂得这些?如果要真是邪教分子,这事儿也就跟官府扯上干系了,官府出面干预就是理所当然了。

    这时候呢,同治皇帝的密诏早就下发到了尉氏县,我高祖母的二哥正愁抓不到邪教分子呢,一听,这不是送上门儿来的好事儿嘛,一口就答应了,还说他和那几个捕快,全听我高祖父的安排,到了那户人家儿,叫干啥干啥

    随后,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的二哥,带着那几名捕快,风风火火朝城北那户人家赶去了。

    城北这户人家,距离蔡府不算太远,也就半里地的路程。

    一盏茶的功夫,几个人来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前,这时候,院门紧闭着,不知道里面的人还不在。

    我高祖母的二哥也不知道在县衙是什么职务,抓捕业务还挺娴熟,等他趴墙头把院子里的情况看得差不多了,朝那几名捕快一摆手,几个捕快会意,迅速散开,把这户人家前前后后围了个严严实实。

    最后,留在我高祖父身边的,就剩我高祖母的二哥和剩下的两名捕快。我高祖母的二哥示意其中一名捕快上前敲门。

    那名捕快走到门前抬起手“啪啪”拍了几下,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声音问:“谁呀?”

    捕快大声回答说:“县衙官差,开门。”

    “等、等一下,这就来了……”里面的女人应了一声,声音里听着有点慌乱。

    声音应过以后,过了好大一会儿,院子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院门打开以后,我高祖父一看,开门的是一个身穿宽大素服的年轻女子,发髻上还系着黑布条,好像家里有人去世,在给亲人素装挂孝。女子年龄大概在十八九岁,相貌姣好,可能就是刚才那位说话的女子。

    女子这时双手扶在两扇门上,只把院门打开半尺来宽一条缝隙,没让我高祖父他们几个进门。女子面无表情,问:“官爷来俺家有事吗?”

    我高祖父刚要应话,我高祖母的二哥抢先说道:“衙门追拿逃犯,挨户彻查,轮到你家了,把门打开。”我高祖母的二哥这时候也是一身官服,要比那些捕快的官服等级高上一些,看着就不一样。

    女人一听,犹豫了一下,嘴唇动了动,看样子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候,刚才叫门的那名捕快冷不丁一把将门推开,直接冲进了院里,我高祖母的二哥冷瞥了女子一眼,紧随其后。

    我高祖父一看,这些捕快横冲直撞跟强盗差不多了,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把头一低,跟着走进了院里。当然了,女子这时候也在嫌疑人之列,被另一名捕快扯着衣服推攘着。

    几个人很快进了屋,屋里收拾的还挺干净,从里面摆设的家具来看,这女子家里不算贫困,在当时算得上中上等家庭了。

    卜一进屋,我高祖父嗅了嗅鼻子,跟着一皱眉,他闻到一股焚香和纸钱燃烧之后的味道,味道还挺浓,似乎刚刚烧完不久,这和我高祖父之前猜测的差不多,不过,我高祖父在屋子里并没有看到供桌、菩萨像或者牌位、香炉之类的物件儿。这只能说明一点,女人刚才延迟开门,肯定是趁机把香炉、火盆、牌位等物品藏了起来。

    我高祖父稍微一思量,跟我高祖母的二哥和那两名捕快小声耳语了几句。我高祖母的二哥听完,当即朝那两名捕快一瞪眼,嘴里说了一句,“还愣着做什么,搜!”

    这间房子,除了客厅,左右还有两个套间。我高祖母的二哥一声令下,两名捕快翻箱倒柜满屋子搜索起来,这时候那名女子见状还想上前阻止,被我高祖母的二哥冷冷瞪了一眼,吓得站在那里低下头不敢有所动作。

    这女子的家里似乎就她一个人在家,一直不见有别的什么人出现。

    不大会儿功夫,两名捕快分别在两间套房里搜出香炉、火盆、烧纸、焚香等物品,乱七八糟在客厅扔了一地。

    我高祖父走过去蹲下身子把那些物品看了看,发现其中还有个木制牌位。我高祖父把牌位拿起来一看,牌位质地好像是水柳木的,这种木头阴煞气很重,一般不会有人拿这种木材做牌位,除非在一些邪术巫术里才会用到,这距离我高祖父之前的猜测,又近了一步。

    牌位的一面,还写着一行红色的竖字,我高祖父勉强能认出个大概,为了确定,他问我高祖母的二哥,“二哥,你看这上面写哩啥字儿?”

    我高祖母的二哥走过来朝牌位上看了一眼,念道:“亡夫张江之灵位”

    我高祖父点了点头说:“这就对咧。”说完,他站起身问那名女子,“这位小姐,你跟张江啥关系?”

    女子这时候虽然站在那里没动作,却是一脸阴沉,冷冷回答说:“张江是俺夫君。”

    “你身上这孝衣,是给他穿哩吧?”我高祖父又问。

    女子没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刚才是不是在给他上香烧纸?”

    女子疑惑地看了我高祖父一眼,还是没说话,又微微点了点头。

    我高祖父见状,走到那名女子身边,“能不能把你哩右手伸出来,给俺看看。”

    我高祖父这时候已经断定,这个素服女子,就是之前小兰跟他说过的,和张江相好的另一个女人。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小兰尾随张江去的那个小院,可能就是这里,小兰也就是在这里跟张江和一个凶悍女人吵了一架。不过,让我高祖父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位素服女子竟是张江的妻子,那也就是说,责任全在张江身上,要怪只能怪张江行为不检点,自己有了妻子还去勾引别的女人,死有余辜。

    这时候,那名女子一听我高祖父要看她的右手,显得很慌乱,赶忙把右手藏到在身后。

    我高祖父刚要再说什么,我高祖母的二哥朝一名捕快使了个眼色,那名捕快冲过去把女子的右手拽了出来,见女子的右手紧紧攥成拳状,另一名捕快冲上去,强行把她的手指头一根根给掰开了。

    这时,几个人同时朝那女子手上一看,就见这女子五根手指头的指尖上分别有一条横向切开的伤口,伤口还新,结痂不久,可以看得出来,是被利器割出来的。

    随后,我高祖父又朝地上那堆搜出来的物品里看了看,对两名捕快说:“还有一样最重要哩东西,你俩么搜出来……”

    听我高祖父这么说,两名捕快同时一愣,我高祖父接着说:“还应该有一个一尺左右哩布人儿。”

    我高祖父说罢,我高祖母的二哥把眼一瞪,朝那俩捕快吼了一句,“还不快去搜!”

    两名捕快闻言,诚惶诚恐地又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搜索了一番。

    这一次,还真给他们搜出一个一尺来高的小布人儿,白粗布做的。布人做的还挺精细,手脚齐全,有鼻子有眼儿,在小布人儿胸口位置,有两个好像是用手指头写成的血红色大字——张江。

    看到小布人儿,算是把我高祖父之前的猜测坐实了,他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问女子,“你是哪个老仙儿哩徒弟?”老仙儿,是我们这里过去对一些民间异人的称呼,就像我们这样的人。看相、算命、风水,不在其列。

    女子一愣,没说话,似乎并不理解我高祖父这话的意思。

    我高祖父见女子不说话,拿着布人又问:“这个‘烧倒香’哩方法儿,谁教你哩?”

    女子眼神里露出疑惑,似乎还是没能理解我高祖父的话,她反问道:“什么是‘烧倒香’?俺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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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1 05:36: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八章 倒香邪术




我高祖父见她脸上的表情和话里的语气不像作假,想了想,指着布人胸口那两个血红的大字,问:“‘张江’这俩字儿,是不是你割破指尖,用五指血写上哩?”

    女子一听,显得很吃惊,反问我高祖父,“你怎么知道的?”

    我高祖父没有回答,接着问:“张江那个牌位,是不是放在房子哩西北角,正面朝墙,背面朝外,牌位前放一个香炉,香炉前放一个火盆,每天早中晚,上一次香,烧一次纸钱?”

    女子听了更惊讶了,似乎又想问我高祖父。我高祖父没等她问出口,接着又说:“你这就是在‘烧倒香’,俺跟你说吧,这是一种邪术,招唤死人亡魂用哩,你招了亡魂以后,这亡魂多在家里呆一天,你就会减寿一年。”

    “啥?”女子一听,脸色变得煞白,似乎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高祖父看了女子一眼,趁机追问:“你别怕,你跟俺说,这法儿是谁教给你勒?”

    似乎“多呆一天减寿一年”这句话,让女子害了怕,眼神里除了迷惑,还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愤怒。她问我高祖父,“这么做真的减寿吗?”

    我高祖父点了点头,“减寿,教你这法儿哩人不是在帮你,是想害你呀,你告诉俺,到底是谁教你哩?”我高祖父觉得,既然这个女子对“烧倒香”一无所知,那肯定上当受骗了,幕后肯定有人指使,女子只是被人蒙蔽了,那人才是罪魁祸首。

    女子犹豫起来,过了一会儿,一脸幽怨说:“是俺相公教俺的……前一阵子,俺相公好几天没来看俺,后来,俺做了一个梦,他让俺这么做的,俺相公说,他被蔡府里的人害死了,俺照着他说的这样做,他就能报仇了。俺后来到蔡府打听了,俺相公真的死在了蔡府,俺就照他梦里说的做了。俺相公还说,这件事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我高祖父听了,皱了皱眉头,随口问了一句:“你相公咋会这个哩?”

    女子回答说:“俺相公在梦里跟俺说,这是他小时候,跟一个老叫花子学的。”

    我高祖父叹了口气,说:“这是一种邪术呀,只有心术不正哩人才会去学它,张江不是想要你帮他,他这是想害你呀,想你早点儿死了,好下去陪他,一石二鸟,这人,心毒哇……”

    女子听我高祖父这么说,又惊又气又有点不太相信,不过,女子的眼圈很快湿润了,嘴里嘟囔着,“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这个时候,一旁我高祖母的二哥有点不耐烦了,毕竟张江和小兰的魂魄在他家里闹了这么久,就是泥人也生出三分火气了,现在找到一个可以惩治的元凶,刚好拿来出气。

    我高祖母的二哥冷冷说了一句,“什么会不会的,带走,有什么话到衙门里好好说!”

    我高祖母二哥说完,朝两名捕快使了个眼色,两名捕快扑上去抓住了女子的两条胳膊,女子这时候挣扎起来,她这一挣扎不要紧,被我高祖父在她那宽大的素服下面看出些什么,赶忙走过去制止那两名捕快,然后抬手抓住了女子一只手腕,手指在女人手腕脉搏上一搭,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放开女子手腕以后,我高祖父轻叹了口气,回头对我高祖母的二哥说:“张江真是造孽,死了也就罢咧,还想让他的妻儿一起下去陪他,这女子……有了身孕咧。”

    烧倒香,是清中期民间广为流传的一种巫术,这巫术具体做什么用的,我不是太清楚,我只知道按照上面说的步骤,把牌位上用五指血写上死者名字,冲着墙,也就是上面所说的正面冲墙,反面朝外。放在客厅西北墙角,然后缝个布人,布人上面再用五指血写上死者的名字,放在衣柜东南角,接着就是每天早中晚三次,给牌位烧香烧纸。这么做,能拘住死者亡魂,使之不散,即便被人打散了,只要布人和牌位还在,魂魄就能散而再聚,非常邪异。

    不过,这方法好像已经失传了,在当代我还没听说过。当然了,“烧倒香”具体的操作流程,并没有我写的这么简单,需要一套很繁琐的手续,好像还有门派,不过,具体是怎么弄的,我就不知道了。再者说,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邪术,还是少碰为妙。

    布人和牌位我高祖父让捕快烧掉了,布人和牌位一烧,张江的魂魄就没了栖身的地方,自然就会离开,或者去它该去的地方,也或者是魂飞魄散,这个我就说不清楚了。

    至于那个素衣女子,我高祖母的二哥想让捕快把她押回县衙问罪。我高祖父看着于心不忍,把我高祖母的二哥拉到一边儿,给女子求了个情。

    当时全国上下缉捕邪教的风头正劲,女子要是给押到县衙,很可能会被打成邪教徒,重则当街砍首,轻则发配边疆。严格说来,女子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受了张江鬼魂的蛊惑,她也算是个受害者,即便她有罪,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罪呀。

    我高祖母的二哥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毕竟人家是举人出身,算是个有教养、有身份的知识分子,道理也比我高祖父懂得多。

    我高祖母的二哥想了想以后,没说话,拍了拍我高祖父的肩膀,然后朝他带来的那几个捕快一招手,说了句,走,本官今天请你们酒楼喝酒。捕快们听了一阵欢呼,屁颠儿屁颠儿跟着我高祖母的二哥酒楼喝酒去了。

    等我高祖母的二哥带着捕快们走了以后,我高祖父又开导了女子几句,最后往自己身上摸了摸。

    要说我高祖父也够寒碜的,家里有千两黄金舍不得花,出趟远门儿身上就带了几小块碎银子。我高祖父想把这几两银子送给女子吧,又觉得太少,拿不出手儿。

    最后,他把女子带到蔡府门口,让女子在蔡府门口等着,他自己进入蔡府去找我高祖母想办法。其实我高祖父完全可以到蔡府账房支上几百两银子,将来跟蔡文烨说一声就行了,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这个时候,我高祖母陪着母亲李氏正在聊天,我高祖父给李氏请了个安以后,把我高祖母叫到一边儿说了女子的情况。

    我高祖母是个非常善良、非常通情达理的女人,不过她身上也没多少银子,就把自己的一对金耳坠摘下来给了我高祖父。

    我高祖父很感动,拿着耳坠到当铺当了二百两银票,全部送给了女子。

    古时候的当铺,有死当和活当之分,死当也就是说,这东西我不要了,估个价,直接换些钱,这个一般给的少。活当,相当于用物品抵押借贷,将来还要赎回去,这个一般会给的多一点,当然了,等你再拿银子赎回的时候,就不是原来那价钱了。

    我高祖母这对耳环非常精致,是李氏陪嫁过来的嫁妆,搁现在来说,算是件艺术品,也算是件古董,价值不菲,可以说远不止二百两。我高祖父当然不可能把它做死当来当,等有了机会,还是要赎回去的。

    女子接过银子,直接给我高祖父跪下了。我高祖父赶忙把她扶了起来,嘱咐她尽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有可能的话,将来再找个好人家儿嫁了。

    女子对我高祖父千恩万谢,抹着眼泪离开了。

    我高祖父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女子其实也挺苦的,跟着张江私奔到了这里,现在家回不去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往哪儿去。这些,是女子随我高祖父来蔡府的路上,亲口跟我高祖父说的。不过我高祖父能帮她的,只能是送她些银两,其他的,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其实,在我这个后辈看来,我高祖父做的有点……怎么说呢,有点儿太宽宏大量了。在我心里,还是向着小兰的,要是依着我,估计给这女子求个情,免除掉她的牢狱之灾已经是最大极限了,要说再给她银两啥的,我估计我没我高祖父那么大度量。我奶奶说,我的脾气秉性和我高祖父很像,因为这件事没搁在我身上,要是搁我身上,我也会这么做的。我对奶奶这种说法,保持沉默。

    两天后,九月十四,小兰和小花匠成亲的日子,蔡府这时候已经把小兰出嫁的应用之物全部备齐。

    夜里,子时刚过,也就是三更刚刚打完,小花匠迎亲的队伍来到了蔡府门外。

    迎亲的新郎是一个纸人,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一男一女,一左一右搀着纸人,这叫金童玉女护驾。纸人身上穿一件大红衣裳,也就是新郎装,看着挺喜庆,有模有样的。在新郎身后,是一个纸糊的红花轿,四个人抬着。这纸糊轿子跟真轿子几乎一模一样,大半夜里看上去,几乎以假乱真,不过,个头儿要比真轿子大上好多倍,和真轿子唯一不一样的地方,这纸糊的轿子下面没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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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1 05:37: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九章 缔结阴亲


迎亲的队伍里,除了两个搀着纸人的童男女和抬着纸花轿的四个轿夫以外,小花匠的亲戚朋友还来了十来个人,都穿着崭新的衣裳,跟活人娶媳妇儿一样,看着挺隆重,这说明小花匠家里人也挺重视这场阴婚的。

    这个时候,迎亲队伍里有个年轻小伙子跑进蔡府,小伙子穿一身黑,胳膊上还带着一块黑布,他在阴婚里扮演的角色叫“通喜”,说白了,就是个报信儿的,小伙子跑到蔡府里喊一声,新郎迎亲来了。

    喊过以后,娘家这里的人就开始有动作了。我高祖父这时候身穿白袍,提着一盏白布灯笼,赶紧走出蔡府大门。在他身后,八个老练杠子工抬着小兰的棺材。

    那个通喜的小伙子把胳膊上搭的那块黑布蒙在小兰的棺材头,就好像是给在新娘子蒙盖头一样

    等棺材稳稳抬出蔡府大门,棺材不落地,小花匠那边的人,赶忙把那顶纸糊的花轿放在棺材上,就好像把新娘子请进了轿子里一样,咋一看,就像个棺材罩,但是这顶花轿做工很是精致,用料、画活儿都很讲究,要比棺材罩奢侈上多倍。

    这一切,都和活人成亲差不多,只是没有鞭炮和唢呐,一切,都好像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着,撒下的冥钱满天飞……

    小花匠的坟地,离县城不远,就在城南几里外的一片小土坡上,地方有点荒凉。我高祖父不懂风水,要是王守道在这里,或许能看出小花匠坟冢位置的好坏,说不定还能给小兰和小花匠找个更好的地方。

    到来坟地以后,小花匠的坟墓已经被人刨开,里面的棺材有些腐烂,散发着些许怪味儿。在墓坑周围,站着几个打墓坑的土工,全都拿着工具。

    在小花匠棺材旁边还有一个墓坑,紧紧挨着小花匠,这是给小兰下葬的地方,这就叫夫妻同穴。

    八个杠子工把小兰的棺材抬到墓坑跟前,其他人去掉上面的花轿、黑布。跟着,八个杠子工用绳索缓缓将小兰的棺材顺进墓坑里,将两具棺材紧紧并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我高祖父从墓坑旁边抓起一把土,嘴里喊着,“今日九月十四,是小兰和小花匠哩成亲之日,俺刘义做媒,祝两位新人永结同心、夫妻和睦……”喊完,把手里的土扇面状撒开,撒到了两口棺材上。

    然后,我高祖父吩咐那些打墓坑的土工,把墓坑边上的埋土回填,直到堆成一个高高的坟丘。

    坯好坟丘以后,众人又把小兰那些纸糊的嫁妆、花轿等堆在一起,用火镰点着,随着纸活里高粱笼架轻微的噼啪作响,整个儿这一带火光冲天。

    不多时,见那些纸活烧的差不多了,我高祖父让所有人回城,嘱咐他们,路上不许说话,不许回头。不许说话,是怕吓跑两位新人的魂魄,不许回头,是怕他们看到不干净的东西,造成啥不可预测的心理阴影。

    等众人离开坟地走远以后,我高祖父从身上拿出那支收了小兰魂魄的竹筒,把竹筒塞子打开,伸进两根手指头把里面的柳条夹了出来,然后插在坟丘正前方,也就是坟头,嘴里念叨着,“小兰呐,咱到家咧,你看看,有情人终成眷属咧,好事儿呀,以后呀,在那边儿跟着小花匠好好过啊,不要再想别哩啦,咱好好过……”

    我高祖父说完,抬手在眼角抹了抹,就在这个时候,插在坟头的那根柳枝突然晃动起来,莫须里间,四下里响起一串女人“咯咯”的笑声,笑的,很开心……

    我高祖父听到笑声,看看那根无风自动的柳条,又朝左右四周看看,他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烧了张江鬼魂的“宿主”,葬了结阴亲的小兰,蔡府里闹凶这件事也就算是结束了,蔡府上下至此彻底稳定下来,没过几天,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高祖父除“凶”这件事呢,也被蔡府的家丁传了出去,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整个尉氏县城。街头巷尾的人都说,蔡文烨有个了不得的好女婿,听说还是观音菩萨身边的护法金甲天神下凡,人不但长的高大威风,本事更是大的不得了,小鬼儿小判儿见了他,都跟避瘟神似的,远远的就跑开了,看看,这才几天,蔡府闹了近一个月的“凶”轻易就给他除了。

    这个什么观音菩萨身边的“护法金刚”下凡,是当年王守道为了让蔡文烨答应把我高祖母嫁给我高祖父,信口开河蒙他们的,现在却被这些人传来传去,越传越神,越传越离谱,护法金刚变成了护法金甲天神。

    言归正传,这件事过去以后,我高祖父在蔡府住了能有十来天。

    九月底,快到十月一的时候,我高祖父带着我高祖母和我太爷,一家三口,找蔡文烨夫妇辞行,言说要回家祭祖,给父母、师傅上坟

    这里必须说一下,在咱们国家,一年有四大鬼节,三月三、清明节、七月十四、十月一(十月一,也就是阴历十月初一,其实这个几个节气说的都是阴历)。

    在我们这一带,多少有点出入,我们这一带只有三个鬼节,不过,一年里也有四个祭祖上坟的日子,一个是清明节,一个是阴历七月十四,一个阴历十月初一,最后一个是,大年三十儿的下午。

    年三十儿下午,我们这里除了上坟烧纸,还要给坟地的先祖们祭奠供品,也就是家里过年准备的年货,拿出一小部分祭祖,一般都是食物、瓜果之类的,意思好像就是,让阴间的老祖宗们也有年货过年。对了,子孙们还要每人拿上一把铁锹,给先祖们的坟头儿盖上新土,把坟头儿用土堆的高高儿的,那意思好像是,给老祖宗们也穿上件过年的新衣裳,生人亡人,一起在过年的时候喜庆喜庆。

    言归正传。我高祖父跟蔡文烨夫妇辞行说,十月一回家给父母、师傅上坟烧纸,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高祖父可能就是个劳碌命,享不了富贵人家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福。

    在蔡府这十来天里,他天天想着自己那些打更的玩意儿,夜里听到家丁打更,心里就发痒。他来蔡府的时候,马车也是跟村里人借的,这都半个月了,再不回去还给人家,就是人家不说啥,他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而且,我高祖父在这些天里,从早到晚被那些个丫鬟婆子们伺候着,总觉着浑身跟爬满虫子似的不舒服,一看见丫鬟婆子给他端茶倒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又是给人家作揖,又是给人家说客气话儿,惹的蔡府里的丫鬟婆子们背地里直笑他。当然了,都是善意的取笑,这些人都对我高祖父印象极好,觉得这位“护法金甲天神”下凡的姑爷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又可亲又可敬。

    这种被人伺候的滋味儿,我高祖父过去也尝过,就在他刚刚和我高祖母成亲的时候,他和王守道在蔡府住了两三月。别人享福是发胖的,我高祖父享福,越享越瘦,那时候还不如现在坦然,那时候整天战战兢兢的,好像欠了别人东西似的。

    本来,他把“闹凶”这件事结束以后就想走人了,但是架不住蔡文烨夫妇强留,而且,我高祖母好像也有点舍不得爹娘的意思,也想我高祖父在蔡府多住些日子。我高祖父只能往肚子里干咽几口吐沫,勉强留下了。

    这个时候,我高祖父趁着十月一回家上坟跟蔡文烨夫妇辞行,夫妇两个再也说不出啥,百善孝为先嘛。不过,蔡文烨手指轻轻一敲桌面,提出了一个让我高祖父挠头的问题。

    蔡文烨说,你们夫妻两个可以回家祭祖,秉守这孩子必须留下。

    秉守,是我太爷的字,前面说过,我高祖父的师傅王守道临闭眼也没能见徒孙一面,我高祖父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为了让我高祖父宽心,也为了纪念王守道,我高祖母就为我太爷取名刘念道,字秉守。

    蔡文烨为啥要留下我太爷呢?

    原来,在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晚上,蔡文烨在席间喝了几杯酒,兴致上来了,随口吟了一首唐代李朴的《中秋》:“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狡兔空从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

    蔡文烨念完以后,被我高祖母抱在怀里的我太爷,跟着背诵了一遍,和蔡文烨吟的一字不差。

    蔡文烨听了挺惊讶,以为我高祖母教过我太爷这首诗,我高祖母遂即表示,从没教过我太爷念诗。

    蔡文烨顿时大奇,又试探性的吟了一首张九龄的《望月怀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等蔡文烨吟完以后,让我太爷背,我太爷挺听话,跟着背诵了一遍,还是一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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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1 05: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章 定居尉氏




蔡文烨又问我高祖母,我高祖母这时候也挺惊讶,表示从没教过我太爷。

    蔡文烨顿时哈哈大笑,说他这外孙天资过人,要是能好好教导,将来就是状元之才。

    这时候的蔡文烨已经不再教书,用现在的话说,已经退休了,专职在家养老,一天闲着没事儿干,他见我太爷有这样的资质,就想亲自教他读书,将来好调教出一个状元之才。

    这时候,蔡文烨见我高祖父跟他辞行,要把我太爷带走。蔡文烨有点舍不得,因为我太爷这一走,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见面,要是让我太爷跟着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肯定会浪费掉一块状元的好料子。于是蔡文烨提出,我高祖父夫妻两个可以离开,必须把他的状元外孙留下

    我高祖父一听蔡文烨这要求,还真有点儿挠头,舍不得呀,明知道我太爷在蔡府不会受委屈,甚至要比跟他们夫妻两个的生活条件更优越,但是还是舍不得,再这么说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

    蔡文烨见我高祖父舍不得,又说了,要是不把孩子留下,你们两个也别想走。

    最后,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商量了一下,我高祖母比较同意把我太爷留下,还帮着劝了我高祖父几句。我高祖父转念一想,算了,留下就留下吧,总比跟着他们回三王庄受苦强,再说了,万一蔡文烨真能把我太爷培养成状元,太爷也算给俺们刘家光大门楣了。

    就这么的,我高祖父带着我高祖母回了三王庄,把我太爷留在了蔡府。

    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回到三王庄以后,过起了二人世界,一开始夫妻两个还天天挂念着我太爷,后来,两个人也想通了,趁着现在还年轻,趁着我太爷有人替他们带着,再生一个。想法挺好,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高祖母一直不见怀孕。

    两年后,也就是1872年,清同治十一年,壬申年。我高祖父四十五岁,我高祖母二十七岁,我太爷五岁。

    这一年,我高祖父挺绝望的,感觉自己可能是老了,已经没生孩子的能力了,和我高祖母一商量,还是到蔡府看看孩子吧。

    这两年来,他们夫妻两个倒也走亲戚来过几次,但是都没常住,住上三五天,和我太爷团聚团聚以后,就返回三王庄了。不过,这两年来,感觉我太爷明显和他们夫妻两个生疏了,爹娘从我太爷嘴里喊出来,不知道咋会回事,听着分外别扭。

    这一次,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寻思着,在蔡府住上一段日子,有可能的话,我把太爷从蔡文烨手里要回来,总不能一直让蔡文烨夫妇带着我太爷,长此下去,恐怕我太爷眼里只剩下姥姥姥爷了,再长大一点儿,很可能亲爹娘都不认了。

    夫妻两个经过两天两夜奔波,又来到了蔡府。这时候我太爷已经能用毛笔写字,能吟诗近百首,好像真有那么点儿状元郎的味道。

    夫妻两个这一次在蔡府住了能有小半年,我高祖父再一次受不了那总被人伺候的日子,就试着跟蔡文烨商量,把我太爷带走。蔡文烨过去就不同意,现在和我太爷有了更深的感情,更不同意了。

    我高祖父没办法,和我高祖母一商量,怎么办?我高祖母说,不行就在蔡府旁边买座小宅子,一家三口搬来尉氏县定居算了。白天我太爷跟着蔡文烨读书识字,晚上让我太爷回家睡觉。这样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我高祖父一想,为了孩子,也只能这么办了。

    同年七月,也就是1872年,清同治十一年,壬申年七月。我高祖父一家,迁居尉氏县,宅子就在蔡府旁边。至于三王庄那所老宅子,我高祖父舍不得卖,就那么留着,让村里人照看着。他总觉得那才是他的家,尉氏县这里只是暂时的,等我太爷长大了以后,他们还要举家搬回去的。因为,那里才是他的根!

    搬来尉氏县以后,总得过日子,总不能天天上蔡府蹭饭吃,蔡府家大业大的,就是我高祖父一家蹭一辈子饭,也没人说什么,但是,我高祖父不是那样儿的人,他闲不住,享不了这样的清福,就想着找点事儿来做做。

    我高祖母的二哥自从蔡府闹凶这件事以后,非常看好我高祖父,说我高祖父有破案的头脑,想我高祖父跟他到衙门里谋个差事,只要去,至少也是个捕头。但是我高祖父不怎么喜欢和官府里的人打交道,婉言拒绝了。

    我高祖母就跟她经商的大哥说了说,让我高祖父在他的店铺里干点儿什么,打杂啥的都行,我高祖母的大哥一口就答应。

    不说别的,就冲我高祖父驱邪抓鬼的半仙身份、菩萨身边“护法金甲天神”的身份,上县城哪家店铺去,那些老板们都会大门四开的迎接他

    说是到店铺里打杂,其实就是个象征性的,你爱干就干点儿,不爱干也没人管你,店里多我高祖父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不过,每个月的薪水倒是一分不少拿。

    我高祖父是个勤快人,也没把自己当什么蔡府女婿,啥脏活累活都跟伙计们抢着干,这么一来,弄得我高祖母的大哥过意不去了,几次找我高祖母商量,等妹夫回家了说说他,别跟店里伙计抢活儿干,他都干了,叫那些伙计们干啥,每个月白给他们拿银子了么。

    我高祖父一回家,我高祖母就苦口婆心劝他,我高祖父总是说一句,你别管咧,俺心里有数儿,拿银子不干活儿,俺都么脸往店里去咧。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我高祖父除了每天到我高祖母大哥的店里帮忙打杂,还帮人驱邪抓鬼,因为蔡府闹凶一事,让我高祖父在县城这一带名声大振,隔三差五就会有人上门来找他。

    三年后,也就是1875年,清光绪元年,乙亥年,我高祖父四十八岁,我高祖母三十岁,我太爷八岁。

    有这么一天,我太爷晚上回家,我高祖父突然发现我太爷好像有点不太一样,胳膊和腿好像粗了不少,之后揪住我太爷,掀开我太爷的衣裤一看,好家伙,在我太爷的胳膊和腿上,竟然绑着沙袋。

    经过我高祖父和高祖母两个人的审问,我太爷说出了实话。我太爷说,他从去年开始和府里的一个护院武师学武,今天他师父说,也就是那位护院武师说了,拳脚套路已经全部教给来了他,接下来就是苦练,绑沙袋是苦练的第一步,沙袋绑身上以后,除了洗澡以外,连睡觉都不能再摘下来。

    我高祖母书香门第出身,不怎么同意我太爷舞刀弄剑,不过我高祖父倒是挺赞成,为啥我高祖父赞成呢,因为我高祖父吃过亏,就是上次儿童失踪案,当时和青红二鬼打架的时候,要是我高祖父有功夫在身,也不至于被那两个家伙打的浑身是伤,更不至于给那俩家伙逃掉,我高祖父有心把抓鬼驱邪的这套本事传给我太爷,要是我太爷能练就一身功夫,再去抓鬼,就跟如虎添翼了一样。

    最后我高祖母拗不过他们父子两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又一个两年后,也就是1877年,清光绪三年,丁丑年。我高祖父这年五十岁,我高祖母三十二岁,我太爷十岁,这一年春,我高祖父正式教我太爷驱邪抓鬼的本事,但是,我太爷不怎么喜欢,他更喜欢舞刀弄枪,整天三更前还在院子里打拳练武,管都管不住。

    也就是在这一年,秋天,我高祖父傍晚时从店里回来,一进门,我高祖母就告诉他说,有个从通许县赶来的老婆婆找他帮忙。

    接下来,我要讲的我高祖父这段经历,发生在开封通许县,这段经历算不上离奇,不过也有可取之处,要是平铺直叙的写,大概三四百字就能说清楚,但是那么写出来,还不如不写,没一点意思,我还是按照我自己的思路来写吧。

    通许县,和尉氏县一样隶属于开封府管辖。通许县在尉氏县东,偏北,属于尉氏县的邻县,两县距离大概在七十里地左右。当然了,这是过去的路程距离,现在人口多了,距离相对可能会近上一些。至于这个距离问题,希望各位朋友不要较真儿。

    从通许县赶来的这位老婆婆六十多岁、近七十岁,娘家姓周,婆家姓赵,咱们就叫她赵婆婆吧。

    这位赵婆婆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二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已经成家,现在赵婆婆和小儿子一起过,她这小儿子这年二十九岁,还没成亲,一是他们家里不算富裕,二是她这小儿子脸上不太干净,长了块巴掌大的黑色胎记,长个胎记其实也不算啥,关键是她儿子这胎记很特别,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小孩儿手,占据了整个儿左脸,那感觉就像有个小孩蘸了一手墨汁,狠狠乎在了他儿子脸上,那黑乎乎的手指头,一根根的特别清晰,看着都让人心里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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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1 05:38: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一章 亡魂托梦



村里人都说,赵婆婆在怀小儿子的时候,作了孽,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给小鬼儿抓了脸。

    我们这里有一说,说孕妇不能杀生,不然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那些村民所说的“造孽”,一般指的就是杀生,而且杀的是有灵性,或者快要成精的动物。所谓快要成精的动物,这世界上真的是有的,这个等以后再说。

    对于这样的谣言,赵婆婆很无奈,她这一辈子都没做过一件亏良心的事,一辈子连只鸡都没杀过,又上哪儿去造孽呢?

    至于她儿子脸上的胎记,她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倒是后来找先生看过,先生说她儿子脸上的叫“黑煞痣”,因为她儿子出生的时辰和日子,刚好是黑煞星当值,生孩子时流出的污血,冲了黑煞星的忌讳,黑煞星为了惩罚她,就在她儿子脸上打了一巴掌。

    赵婆婆于是求那先生,想法子破一破,先生说,这是天罚,他的能力有限破不了,除非找那种懂这一行,又是星宿转世的人。于是赵婆婆四下打听,最后打听来打听去,打听到我高祖父是观音菩萨身边的护法真神转世,而且懂这一行,在黄河两岸赫赫有名。

    赵婆婆就上了心,认定我高祖父就是她要找的人。就在她准备动身来尉氏县找我高祖父的时候,很不巧,她家老头子死了,也就是她丈夫死了,死的还挺蹊跷,中午好好的正在吃饭,一口血喷在碗里,当场暴毙。

    这个赵老头儿,也就是赵婆婆的丈夫,几个孩子的父亲,和赵婆婆同岁,也是六十多岁不到七十的样子,身体一直很好,那天上午还下地干了一晌农活儿,一直没病没灾儿的。要说赵老头儿就这么一口血吐死了,说出去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在当时那个年月儿,讲究个民不告官不究,就赵老头这种情况,要是搁着现在,公安局的人肯定会插手过问,万一是给人下毒害死的呢。不过在那时候,时局动荡、内忧外患,人命贱如草芥,没人过问。

    就这么的,赵婆婆和她几个儿女,弄了口薄皮棺材,把赵老头儿草草给葬了。

    等赵老头的丧事儿过去以后,赵婆婆又开始盘算着,啥时候来尉氏县一趟,找我高祖父给她小儿子看看,毕竟她小儿子都快三十的人了,一直不成亲,她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

    就在一个月前,这个时候呢,赵婆婆的丈夫已经过世两个多月了。

    这天晚上,赵婆婆坐在床头,对着油灯,正在给他小儿子缝衣裳。赵婆婆的身子骨也很不错,六十多岁了眼不花耳不聋,虽然下地干农活吃力了一点儿,但是缝缝补补、洗洗涮涮还是不成问题的。

    要说吧,也挺奇怪的,他小儿子自从赵老头儿去世以后,总是夜里出去,早上回来,也不知道大半夜的出去干啥,有时候回来身上一股子泥土味儿,衣服上还有磨破的窟窿,好像在泥窖子里爬了一夜似的。

    赵婆婆这小儿子脾气不是太好,动不动就跟人瞪眼睛,吆喝起赵婆婆就跟主子吆喝奴才似的。对于小儿子的反常举动赵婆婆也不敢多问,见衣服破了,只能趁着儿子睡着的时候,把干净衣服放儿子床上,把脏衣服替换下来,然后偷着给他缝补浆洗一下。

    这一次,他儿子晚上又出去了,出门前还刻意把身上的脏衣服扔给赵婆婆,让赵婆婆缝一下上面的窟窿,再浆洗一下。

    儿子走后,赵婆婆拿着衣服,就这么趁夜缝了起来,缝着缝着,屋外突然刮起一阵风,声音很大,来的也快,就像溜着地皮刮过来的,“呼”地一下,院子里那些物件儿噼啪乱响,紧跟着房门和窗户突突突呼扇起来,就像有人从外面使劲儿推扯一样。

    因为这风来的邪性,把赵婆婆吓了一跳,不过她胆子够大的,就想从床上下来趴窗户边儿朝外看看。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感觉浑身一冷,忍不住打了激灵,跟着浑身发软,头晕乎乎的,上眼皮沉的就像坠了两锭银子,整个人进入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

    这个时候,赵婆婆使劲儿眨了几下眼睛,突然间发现,油灯底下多了个人……

    赵婆婆吓了一大跳,等她揉揉眼睛看清油灯下那人的相貌以后,浑身哆嗦起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已经死了几个月的老头子,赵老头儿。

    赵婆婆属于那种不太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人,从小到老,别看是个女人,胆子却比寻常人大上不少。但是这时候,油灯下的赵老头不可能是复活了,明显是鬼魂回了家,这让她真的害了怕,不信这些也不行了。

    当赵婆婆哆哆嗦嗦准备开口问赵老头儿,你回来干啥?

    赵老头儿没等她把话说出口,先她一步说话了。赵老头儿说:“老婆子,不好了呀,赶紧劝劝咱小孩儿吧。”小孩儿,指的就是他们小儿子。

    “啥事儿呀?”赵婆婆这时候心里战战兢兢、七上八下的,仗着胆子问了一句

    赵老头听赵婆婆问他,显得还挺急,“啥事儿?大事儿,咱家要出大事儿咧。”

    “啥大事?”赵婆婆又仗着胆子问了一句,她这时候觉得她自己可能缝衣服的时候睡着了,现在是在做梦。

    “啥大事儿?等小孩儿回来,你自己问问他吧,我可不能说。”赵老头说着,几步走到赵婆婆床前,“这事儿弄不好,咱家里头哩人呐,都得死绝户喽,孩儿他娘,你可得记住,等小孩儿回来,你问他这些天都干啥咧,劝劝他,甭叫他这么干咧。”说着,赵老头一把夺过赵婆婆手里的针线,在赵婆婆手背上狠狠扎了一下。

    赵婆婆疼的“哎呦”一声,触电了似的浑身一激灵,睁眼一看,刚才被她捏在右手里的缝衣针直挺挺扎在她左手背上,索性扎的不深,赵婆婆一咬牙,把针从手背上拔了下来,再看油灯底下,空无一人,外面的怪风也不知道在啥时候停了,屋里屋外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只有屋里那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芒,一下下忽闪忽闪地跳动着。

    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是赵婆婆做的一场梦,但是,赵婆婆又没办法相信这只是一场梦,因为左手背上给针扎过的地方,咕咕冒出了血,那血不是红色的,墨汁一样黑乎乎的……

    赵婆婆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了起来,衣服也不敢再缝了,往床边儿一丢,把手上的黑血抹掉以后,油灯也没吹,一头躲进被窝里,蜷成一团,哆嗦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赵婆婆的小儿子浑身是土的回来了,赵婆婆赶忙起床给他做饭,饭做好以后端到桌上,小心翼翼问小儿子,“孩儿啊,你这几天黑儿喽都出去弄啥咧?”

    小儿子斜了她一眼,没说话,端起饭碗自顾自吃了起来。因为这小儿子性子怪,脾气一上来六亲不认,赵婆婆打心眼儿里怵他这小儿子,见儿子这样儿,再不敢多问,自个儿琢磨着,昨天老头子给她托的这梦到底啥意思。

    小儿子吃饱喝足以后,脏衣服一脱,栽床上就睡,赵婆婆赶忙把脏衣服拿到院里洗了起来。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当天晚上,赵婆婆因为昨天没睡好,早早就睡下了,她小儿子呢,又一声不吭出去了。

    到了半夜,外面刚刚打完三更,赵婆婆迷迷糊糊听到院子起了风,就跟冬天刮的那种割脸风一样,呜呜有声,院子里那些物件儿再次叮当乱响。

    赵婆婆顿时打了寒战,惊醒了,紧跟着,手脚不能动弹了,脑子里很清醒,身子就是不能动,也喊不出声儿,就跟给鬼压床了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原本熄了的油灯“突”地一下,自己亮了起来,那火苗窜起多高,冒出绿莹莹夜里狼眼一样的光,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赵婆婆这时候虽然身子不能动,但是身上的每一寸肉都抖了起来,害怕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等那油灯的火焰恢复正常以后,死去的赵老头儿,又一次站在了油灯底下,昏暗的灯光照在赵老头苍白的脸上,使他看上去阴森森的。

    赵老头又开口说话了,还显得很生气,“孩儿他娘,俺夜搁黑喽咋跟你说哩,你咋不听俺哩话咧,甭再叫孩儿出去咧,要出大事儿咧!”

    赵老头话说完以后,赵婆婆感觉自己的嘴里能发出声儿了,哆哆嗦嗦问赵老头,“当家哩,到底……到底啥大事儿,你跟俺说说中不中,咱那孩儿哩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谁敢问他呀。”

    赵老头狠狠把眼一瞪,“不中!俺现在是鬼,鬼不能说人事儿,你想知道啥大事儿,就去问咱孩儿,你还得劝劝他,甭叫他那样儿干咧。”赵老头说着,走到床前,捏住赵婆婆头上的几根白头发,用力一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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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1 05:39: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二章 诡异赵家



赵婆婆再次“哎呦”一声,整个人好像从梦里醒了过来,身子也能动了。赵婆婆从床上坐起身,低头一看,在她盖的被子上,放着几根白森森的白头发,头顶上还有一小片儿余疼,再扭头看油灯底下,恍若昨日,空无一人……

    赵婆婆这次真的害了怕,要说昨天那个是梦,还说的过去,可能是她自己打瞌睡,一不小心自己把针扎自己手背上了。但是今天这个再说是梦,好像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她就是再老糊涂了也不可能拽着自己的头发往下揪。

    赵婆婆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儿,等天亮儿子回来以后,哪怕豁出去给儿子痛打一顿,也要把这件事问个明白,再不行就把大儿子、二儿子和两个女儿、女婿都叫过来。

    赵婆婆想罢,再次用被子盖住身子,在被窝里睁着眼,除了害怕,没一点儿睡意了。

    时间流逝斗转星移,天亮了。赵婆婆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朝窗户那里看了看以后,穿好衣服下了床,早饭也没心思做了,就那么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儿等着小儿子回家。

    赵婆婆就那么等着,一直从早晨等到傍晚,她小儿子竟然没回来。又从傍晚等到深夜,还是不见回来。赵婆婆这时候虽然担心儿子,但是困意上涌,实在熬不住了,坐在小板凳上依着门边儿睡着了

    奇怪的是,这一夜,赵老头的鬼魂竟然没有出现。别看赵婆婆是坐在小板凳上睡的,这一觉睡的还挺沉,可能前两夜没睡好的缘故吧,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

    她抿了抿眼睛,颤微微扶着门框站起来,第一时间想到了她小儿子,赶忙回身到屋里找了找,屋里除了她自己,再没第二个人。

    赵婆婆跟着想起了老头子给她托的梦,有点奈不住了,心里七上八下胡思乱想,难道,俺家小儿子出事儿咧?

    赵婆婆赶忙出门找她大儿子和二儿子,索性她大儿子和二儿子的家,都离着不远。

    赵婆婆跟她这两个儿子把这两天做的梦说了一遍,两个儿子都不怎么相信,而且也都不怎么孝顺,就像我们这一带童谣里唱的“小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儿不要娘”,这俩儿子就是童谣里唱的那种人。(尾,不念“wei”,念“yi”第三声。)

    俩儿子横眉毛立眼睛,把赵婆婆吼了一顿,说她老不死的老糊涂了,整天没事儿就会瞎做梦。

    赵婆婆无奈,抹着眼泪儿回了家,再次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等上了……

    这一等,赵婆婆就等了三天,几乎不吃不喝,望眼欲穿。她也想过出门找找,但是上哪儿去找呢?当时那年月儿,女人都兴裹小脚,众所周知的,裹了小脚的女人是不能走远路的,用现在的话说,脚掌的大小和承受的重量不成正比,走起路来双脚负荷太大,搞不好还有骨折的危险。

    赵婆婆就这么等啊……等啊……等啊……

    等到了第三天深夜,赵婆婆再次坐在小板凳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她听到屋子里有脚步声,紧接着,传来“噗嗵”一声闷响。

    赵婆婆立时惊醒了,回头往屋里一看,乌起码黑的,不过还是给她看到屋里地上好像躺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赵婆婆赶忙从小板凳上站起身,摸索着走到桌子旁的油灯跟前,用火镰点着油灯,然后拿着油灯朝地上那黑乎乎的东西一照,顿时吓得三魂出窍,双腿一软,差点没瘫地上。

    地上躺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小儿子,这时候浑身是血,血人儿一样直挺挺躺在地上,脸色刷白,双眼紧闭,好像昏死了过去。

    赵婆婆刚才睡着了,也不知道小儿子啥时候回的家,更不知道她小儿子这是咋了。

    她想到外面喊人帮忙,但是一想,她小儿子脾气暴躁,这浑身血呼啦的,不会是在外面惹啥事了吧,要是给街坊邻居知道了,非惊动官差不可。

    赵婆婆忍着没吱声儿,连夜跑到大儿子家里,把大儿子叫了过来。

    她大儿子老不情愿,骂骂咧咧跟她来到家里,进屋一看,也吓坏了,随后也不骂了,毕竟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大儿子和赵婆婆两个人慌手慌脚,把小儿子身上的血衣服扒了下来。

    等两个人把小儿子身上的血迹擦干净以后,发现小儿子身上没有一点伤痕。这说明什么呢?说明衣服上这血全是别人的,这小儿子很可能真的犯了啥大事儿了,赵老头托的那两个梦,会不会说的就是这个呢?

    这时候大儿子和赵婆婆两个人都挺害怕,血迹擦干净以后,战战兢兢把小儿子抬到了床上。这期间,这小儿子就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身子硬挺挺的,要不是胸口还在一起一伏的喘着气儿,母子两个真就以为小儿子已经死了。

    折腾一番以后,平静了下来。赵婆婆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儿子一筹莫展,唉声叹气,有心叫大儿子找个郎中给小儿子看看吧,又不敢,怕给人知道,她和她大儿子呢,又啥都不懂,倒是他大儿子用大拇指掐了掐小儿子的人中,不过肉皮都快给掐破了,也不见小儿子有任何动静

    最后赵婆婆强打精神,吩咐大儿子把小儿子的血衣裳拿到院子里,浇上灯油,点着烧了,再就地挖个坑把那些灰烬埋掉。

    一直挨到第二天晚上,赵婆婆的小儿子悠悠转醒,赵婆婆大喜。不过,她这小儿子醒来以后眼神呆呆的,好像谁都不认识了,赵婆婆喊他也没有反应,只是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房梁。

    当天夜里,赵老头儿的鬼魂又来了,一脸怒气,破口大骂了赵婆婆一顿,说全家人都要叫你个鳖孙老婆子给害死了。赵婆婆委屈的,在梦里头哭醒了。

    几天后,小儿子能下床走动了,但是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除了会自己吃饭睡觉,别说认人,说话都不会说了,咿咿呀呀的,就像刚学话说的孩子似的。

    又过了几天,赵婆婆的大儿媳妇吴氏半夜跑来了,吴氏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十分狼狈,赵婆婆给她开开门以后,吓了赵婆婆一跳。

    大儿媳吴氏带着哭腔,战战兢兢跟赵婆婆说,她男人疯了,半夜睡得好好儿的,忽地从床上坐起来,到灶上抓起菜刀跑出了门,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苟且鼠辈,敢在本将军府邸撒野,杀无赦!”吓得吴氏差点没魂飞魄散。

    吴氏的哭诉,听得赵婆婆也是一阵心惊肉跳,可怜的老婆子差点儿没一脚儿瘫地上。“老天爷呀,俺家这是造了啥孽呐!”

    又过了几天,赵婆婆的大儿子给人在玉米地里发现了,情况基本上跟小儿子差不多,也是浑身是血,昏迷不醒。还好发现赵老大的人跟他们家关系不错,没有惊动官府。

    孩儿是娘的心头肉,赵婆婆得知消息以后,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儿没昏死过去。

    赵婆婆的大儿子醒来以后,和小儿子一样了,不会说话,呆呆傻傻的,赵婆婆想着他们两个只能以泪洗面。

    这个时候,赵婆婆家里这些事儿在村子里传开了,村里人都说,赵老头儿那坟地风水不好,赵老头这下葬还不到一年呢,他家里就出了这么多事儿。

    风言风语的传来到了赵婆婆耳朵里,赵婆婆一寻思,可能真的是老头子那块坟地的风水不好,过去家里一直没出过事儿,自打老头子死了以后,怪事一件件跟着就来了。赵婆婆这时候除了相信那些村民的风言风语,再也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于是,赵婆婆让自己唯一没傻的二儿子找风水先生来看。风水先生到赵老头坟地看了以后说,坟地风水没事儿,赵婆婆家里出这么些事儿,应该是撞上啥邪乎东西了,最好找个驱邪驱鬼的先生到家里来送一送。

    经风水先生这么一提醒,赵婆婆再次想起了我高祖父。

    赵婆婆一刻不敢再耽搁,把自己的两个女儿从婆家叫回来,照看着大儿子和小儿子,然后让二儿子套上毛驴儿车,娘俩儿带上些钱和礼品,不分昼夜赶来了尉氏县。

    听赵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完以后,我高祖父长长吐了口气,像赵婆婆家里这些事儿,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过去听都没听说过,感觉这里面的情况挺乱的,乱的毫无头绪。

    这时候,赵婆婆一口气说下来,口干舌燥,掏出随身带的手帕擦擦眼泪,端起我高祖母端给她的茶水,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我高祖父看着喝茶中的赵婆婆,脑子里前思后想,感觉她家现在的这些事儿非常棘手,仅凭赵婆婆单方面口述,很难判断到底出了啥问题,除非亲眼到他们家里看上一看,于是我高祖父当下决定,随赵婆婆到通许县走一趟。

    这个时候呢,夜已经深了,半夜动身也不方便,我高祖父就留赵婆婆母子在家里住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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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1 05:40: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章 偷坟掘墓



第二天一大早,我高祖父到村里借了辆马车,准备动身。赵婆婆这时候呢,非要把带来的铜钱和礼品留下。我高祖父从他们母子的衣着打扮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家并不富裕,死活不收。

    最后赵婆婆没办法,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对翠绿色镯子,硬塞给了我高祖母。我高祖母的家境咱就不用说了,大户人家的小姐,啥样儿的金银首饰没见过,把镯子拿手里一看,吃了一惊,碧玉沁血镯,在镯子中心有一条赤血色红丝,镯子成色和质地都接近极品,而且从做工来看,不是近代之物,至少是唐朝之前的古物,可以说价值连城。

    我高祖母赶忙又还给了赵婆婆,问她这镯子是从哪儿来的。赵婆婆说,前些日子小儿子给她的,也不知道小儿子从哪儿弄来的。

    赵婆婆这小儿子虽说脾气暴躁、长相丑陋,但还算得上是个孝子,比他那两个娶了媳妇儿不要娘的哥哥强多了。

    我高祖父闻言,从赵婆婆手里拿过镯子看了看。我高祖父一个乡下汉子,大字不识几个,当然不懂这些古玩之物,他只是好奇,这么珍贵的镯子,赵婆婆他小儿子,又是从哪儿弄来的呢?

    拿着镯子反复看了看以后,我高祖父想到一种可能,而且八九不离十

    把镯子还给赵婆婆以后,我高祖父跟我高祖母道了个别,带上一些驱邪驱鬼的应用物品,赶上马车随赵婆婆母子上路了。

    前面说过,通许县在尉氏县东,偏北,距离大概在七十里地左右。

    一路无话。在中午偏过,用现在的时间来算,也就是下午一点半左右,我高祖父随赵婆婆母子来到了通许县一个小村子里。

    这村子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在通许县城正东的位置,距离县城大概也就七八里地的样子。当然了,说的还是过去的距离,还是那句话,现在人口多了,距离上可能会近上不少。

    赵婆婆和小儿子就住在这个小村子的东南角,两间破旧的老房子。这时候呢,赵婆婆的小女儿正在家里照看着小儿子,姐弟两个刚刚吃过午饭,小儿子回房睡下了,小女儿正在洗刷碗筷。

    赵婆婆引着我高祖父进了屋以后,连忙吩咐小女儿给我高祖父生火做饭。

    赵婆婆本想让我高祖父先喝口水休息一下,我高祖父一摆手说,“不用咧,咱还是先看看你儿子吧。”

    于是,由赵婆婆和她二儿子陪着,我高祖父来到了赵婆婆小儿子睡觉的房间。这时候呢,赵婆婆的小儿子已经呼呼睡着了,睡的像个小孩儿似的。

    我高祖父走到床前一看,首先看到赵婆婆小儿子左脸上那块手掌形状的黑色胎记,不得不说,这手掌胎记还真够吓人的,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真就跟鬼抓了脸似的,我高祖父都忍不住心里一跳。

    随后,我高祖父在赵婆婆小儿子中指末端掐了掐,然后翻开眼皮看了看。可能因为我高祖父动作过大,小儿子居然被弄醒了,从床上慢慢坐起身,面无表情,呆呆地看着我高祖父。

    我高祖父扭回头对赵婆婆说:“恁家这孩儿,给啥东西上过身,后来又丢了魂儿,他现在呆呆傻傻哩样子,就是因为身体里边儿哩魂魄不全……”

    “那咋办哩?”赵婆婆急着问道。

    我高祖父想了想说:“咱得先把魂儿给他找回来。”

    “中、中……”赵婆婆听了连连点头,全凭我高祖父做主。

    丢魂儿的现象,一般只发生在十岁以下的孩子身上,大人一般不会丢魂,当然也有例外的,被鬼上过身的人,很容易丢魂儿,其中原因我也不是太明白。个人认为,可能自身魂魄受到外来侵扰以后,自己从身体里跑了出来,也或者被强行挤了出来。

    人体就好比一个容器,就那么大点儿空间,三魂七魄已经把它填的沟满壑平,现在又从外面强行钻进来一部分,那肯定要出去一分部才能保持均衡,这就导致了丢魂儿现象的发生。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推测出的结论,不代表大人丢魂儿真的就像我说的这样,这个,还有待和我一样的同行们继续研究探索。要是有同行看到我上面这些话,知道大人丢魂儿是咋回事,麻烦不吝赐教。

    言归正传。这个时候呢,我高祖父突然想起了赵婆婆那对玉镯,征得赵婆婆同意以后,我高祖父在她小儿子房间,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前面说了,赵婆婆家里不怎么富裕,她小儿子房间里摆的家具也不多,就一个衣柜,一张带抽屉的老式桌子和一张木板床。

    最后,我高祖父在木板床床底下,找到一个破布包袱,也就瓷碗那么大,鼓鼓囊囊的。

    把包袱拿到桌上,打开一看,我高祖父、赵婆婆以及赵婆婆的二儿子,看着里面的东西,全都傻了眼。

    包袱里全是三个人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好东西,玛瑙翡翠、金银珠宝,虽然不多,但是哪一样儿都价值不菲

    这时候,赵婆婆的二儿子惊讶地张着嘴,问赵婆婆,“娘,这些东西是哪儿来咧?是不是你嫁给俺爹哩时候带来哩嫁妆?怎多好东西,你咋不给俺跟老大说哩,都给三儿啦!”

    赵婆婆听二儿子这么说,满脸苦楚,眼泪差点没掉下来,“老二啊,恁娘要是有这么些好东西,能看着你跟老大过苦日子?你定儿仨都是娘身上掉下来哩肉,娘谁也么偏过、谁也么向过……”定儿仨,是我们这里的方言,也就是兄弟三个,定儿俩,也就是兄弟两个,也可以理解成“哥儿仨”、“哥儿俩”。

    “那这些好东西哪儿来咧?”老二把眼一瞪,有点不依不饶。

    我高祖父这时候有点看不下去,插话了。我高祖父说:“小兄弟,俺看这些东西,恐怕不是恁家咧,别问恁娘咧,恁娘要是知道家里有这些好东西,能不分给你。”赵婆婆的二儿子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我高祖父这年五十岁,喊他一声小兄弟,不为过。

    “那,刘先生,你说说这些东西是哪儿来咧?不是俺娘偏心眼儿,把好东西都偷偷给三儿了么?”赵家老二把矛头又转向了我高祖父。

    我高祖父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这些东西像是古物,依着俺看呐,是你家三儿打古墓里挖出来哩。”

    我高祖父这话一出口,房间里的母子两个脸色同时一变,这老二更是噤若寒蝉。

    清康熙以后,民间盗墓猖獗,不但很多前朝古墓被盗,就连清朝那些贝子贝勒、王公大臣的墓,也有很多被人盗挖。清乾隆皇帝一上台,就在大清律例里面添加了一条:偷坟掘墓者,斩立决。这条律法一直持续到清朝灭亡。

    包袱里这些东西,要真是赵家老三打古墓里挖出来的,那可就是杀头的大罪,要是情节特别严重,搞不好还能株连九族,到时候,赵家这一大家人都别想好过了。

    赵家老二这时候没好气地抱怨上了,“俺就知道,老三不是个啥安生东西,看看他长那丑样儿,不给家里惹事儿才怪哩,现在成傻子咧,这是他自己作咧。”转而,老二对赵婆婆说:“娘,以后他哩事儿,甭再来找俺,俺么他这兄弟,娘俺走咧,回家咧!”说着,老二转身就走,临走的时候,忍不住朝桌子上那一包袱东西看了看,咽了口吐沫。

    赵老二是怕惹火烧身,直接跟他弟弟划清了界线。赵婆婆的眼泪下来了,我高祖父长叹了口气。这时候的赵老三呢,还在床上坐着,像个孩子似的,懵懵懂懂,傻傻地看着赵婆婆和我高祖父。

    就在这时候,卧室外面传来赵婆婆小女儿的声音,“娘,饭做好咧,你跟先生出来吃饭吧。”

    赵婆婆听到喊声,赶忙擦擦眼泪,拉着我高祖父的胳膊来到了外屋。

    饭,不算丰盛,鸡蛋面条,居然还有酒,赵婆婆小女儿说,这酒是在老三房间里找到的。我高祖父把酒放到鼻子边儿一闻,里面一股子雄黄味儿。

    雄黄酒,这让我高祖父更加确定,赵家这老三晚上出去,肯定是去挖坟掘墓了。雄黄酒不但可以驱避蚊虫蛇蝎,要是涂抹在脸上还可以辟邪冲煞。很多盗墓贼在下墓坑之前,都要喝上几口雄黄酒,还要把酒水涂抹在脸上和手上,一是辟邪,二是在盗洞里钻来钻去,也可以防止被蛇蝎之类的咬伤、蛰伤。

    吃过饭以后,我高祖父对赵婆婆说:“从眼下来看,你这小儿子真是干了挖坟掘墓哩事儿咧,你当家的给你托梦,想跟你说哩可能就是这事儿。”

    “那他咋不跟俺直接说哩?”赵婆婆问。

    我高祖父摇了下头,“这俺就不知道咧,咱阳间有句话叫做,天机不可泄露,俺觉哩,它们这些个鬼魂,可能也有啥不敢说哩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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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1 05:41: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四章 三更喊魂



我高祖父继续说:“咱先不说这些,俺忖摸着,你家老三是在盗墓哩时候,在墓里边儿碰上啥东西咧,那墓里头,他可能还有同伙儿,那东西上了你儿子身以后,跟他同伙打了起来,你儿子很可能把那些同伙打伤或者打死咧,这才弄了一身血衣裳回家。”

    赵婆婆一听,脸色骤变,忙问我高祖父,“刘先生,这……这可咋办呐?”

    我高祖父想了想说:“别哩咱先别管,先把你小儿子哩魂儿招回来再说。”

    这时候,一旁的小女儿插嘴了,“那俺大哥又是咋回事儿?他也去挖墓了么?”

    赵婆婆小女儿这话,倒是把我高祖父给问住了。我高祖父又想了想,建议再给赵婆婆大儿子看看,赵婆婆这时候已经有些混乱了,点头同意。

    随后,赵婆婆颤颤微微陪着我高祖父,来到了她大儿子家里

    赵婆婆大儿子的家,离赵婆婆这座老房子不远,在村子北边儿。

    这时候,赵婆婆的大女儿在照看着她大儿子,大儿子的媳妇儿呢,因为害怕,带着孩子连夜跑回了娘家。

    听我奶奶说到这儿,我摇了摇头说,他们这一大家子人,真够呛的。

    我高祖父给他大儿子看了看以后,发现赵婆婆这两个儿子情况一模一样。

    我高祖父就觉得奇怪了,要说赵婆婆这小儿子在墓里撞上了啥吧,那她这大儿子又是咋回事呢?难道也去盗墓了?好像不大可能。

    我高祖父寻思着,看来,只有把他们的魂魄找回来以后,亲口问问他们了,不过,不见得他们还能记得,因为给鬼上身的人,很少能记着给鬼上身以后自己都干了些啥事儿。

    从老大家返回赵婆婆小儿子家里以后,我高祖父开始着手给她两个儿子招魂的事儿。

    招魂,前面提到过,王守道帮董有财儿子招魂的时候提到过,大致可以分为三种情况:一、招活魂,二、招亡魂,三、招孤魂。王守道那次招的是“亡魂”,也就是死人的魂魄。我高祖父这次要招的是“活魂”,也就是人没死,魂魄不见了,也就是前面说的,丢魂儿了。

    民间有很多给小孩儿招魂儿的方法,俗称“喊魂儿”。一般都是在一把大扫帚上面,用麻绳系上小孩儿的衣服,然后趁着半夜,到一个没人的十字路口儿,在十字路口儿喊几声丢魂小孩儿的名字,然后倒拖着扫帚往家走,路上不能回头,一边走一边继续喊,某某某回来吧,某某某回来吧。到了家门口儿,屋里有人等着,拖扫把的人在门外问,某某某回来了?屋里人赶紧答,回来了!

    拖扫把的人听到屋里人的回答,赶紧把扫帚上的衣服解下来,扫帚立在门口,拿着衣服进屋。进屋以后,把衣服盖在小孩儿身上。当然了,这时候丢魂儿的小孩儿必须是睡着的,要不然不能灵验。写到这儿,喊魂儿的过程就算完成了。

    这种民间喊魂儿的方法,几乎百试百灵,也有直接拿上一件衣服到十字路口喊的,方法基本上大同小异。这里有个前提条件,必须确定小孩儿真的是丢了魂儿,如果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你就是把嗓子喊哑了也没有用。

    如何确定小孩儿丢了魂儿呢,这个再说下去好像就有点儿跑题了,不过还是说一下吧,最常见的丢魂儿就是:小孩儿生病,反反复复、长期纠缠不清,大点儿的半夜嘟嘟囔囔说胡话,小点儿的一直昏昏欲睡,或者睡着不醒、食欲不振,醒的时候显得无精打采,喊他名字反应迟钝,显得四肢无力,看到家里亲人以后,眼神迷离,脸上茫然,好像不认识他们一样。以上这些,就可以判定小孩儿是丢了魂儿了。

    言归正传。这时候我高祖父要招的活魂,跟小孩儿“喊魂儿”的方法差不多,也是半夜三更到一个十字路口儿,大声喊丢魂儿人的名字,喊几声以后,不回头往家里走,不过这里除了拿上丢魂儿人的衣服以外,还要带上一盏引魂灯,这就需要两个人来完成了。

    什么是引魂灯呢,说白了,也就是油灯。家里边儿要是有亲人去世了,灵棚里棺材头旁边放的那盏长明灯,就是引魂灯。

    引魂灯一般都是用棉花捻个灯芯儿,然后放进一个盛着香油或者菜籽油的瓷碗里,引魂灯不能灭,灭了就代表死者亡灵不安,对家里人不好。现在的人呢,馊点子越来越多,都用那种玻璃杯装的那种白蜡一样的固体燃料代替引魂灯了,好处就是不怕风吹,不易熄灭。坏处就是,这么做,纯粹唬弄鬼呢。当然了,我这人观念比较传统,喜欢那些老套的东西,对于这些新生的事物接受能力不强,就比如说,我去上坟烧纸钱,从来不用那种印刷出来的,上面写着“冥府银行”之类的、样子跟人民币差不多的冥钱,听说那种冥钱到了阴间都是当假币处理的,也是糊弄鬼的。

    当然了,有懂行的朋友或者做白事上这些纸活儿、香烛、冥钱生意的朋友,看到上面这段话,我在这里给你们道个歉,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人不懂事儿

    因为赵婆婆两个儿子都丢了魂儿,一次只能招一个,我高祖父问赵婆婆先招谁的。

    赵婆婆想了想,叹了口气说,先招老大哩吧,老大有媳妇儿有儿,他家里么他可不中,我高祖父点头。

    当天夜里,打过三更,赵婆婆拿了件她大儿子的衣裳,跟我高祖父来到了村外发现老大的那片庄稼地,在庄稼地附近,两个人找了一条不算大的十字路口儿。

    招魂这种事儿,魂儿在哪儿丢的在哪儿招,招到的可能性比较大,要是不能确定在哪儿丢的,那就只能找个不经常走人的十字路口了。至于为啥要到十字路口招魂呢,说这十字路口儿,通着天、地、人、鬼四脉,丢失的魂魄因为没有意识,不上不下,不人不鬼,只能在十字路口徘徊,就相当于徘徊在天、地、人、鬼四脉之间。这个具体解释起来有点儿抽象,也就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各位大概明白啥意思就行了。

    赵家这老大,既然在玉米地里给人找到的,那他的魂魄很肯定就丢在了玉米地附近,至少在这附近给他招魂,比去别处更可靠一点儿。

    这时候,我高祖父一手端着引魂灯,一手拢着灯头火苗儿,野地里空旷有风,不拢着火苗儿很可能会给风吹灭,引魂灯一灭,至少今天晚上就不能再给老大招魂儿了。

    赵婆婆呢,这时候站在十字路口儿的正中心,双手掂着衣裳的两肩,轻轻抖动衣裳,嘴里大声喊着:“庚寅年三月十八,未时,赵大山,赵大山回来吧,娘在这儿咧,回来吧……”

    赵家老大,比我高祖父小三岁,这年四十七岁,出生于1830年,清道光十年,庚寅年,阴历三月十八,未时,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到三点之间,至于赵婆婆喊的“赵大山”,就是她大儿子的大名了。

    给大人喊魂儿,必须带上生辰八字和大名,要不然,指不定把啥孤魂野鬼喊家里呢。

    赵婆婆连喊三遍以后,我高祖父赶忙应一声,“回来咧……”

    然后由我高祖父打头,赵婆婆紧跟在后,快步朝赵老大家里走,期间不能回头,路上也不能见人、见猫狗。至于为啥不能回头,说魂魄是跟在喊魂儿人身后的,喊魂儿的人这时候一回头,就会把魂魄给吓跑了。路上不能见人、不能见猫狗,和这个是同样道理。

    两个人一边朝赵老大家大步走,嘴里一边继续喊着。赵婆婆喊一声,我高祖父就赶紧应一声。

    到了赵老大家门口儿,房门是紧紧关着的,我高祖父端着灯站在门右边,赵婆婆提着衣裳站在门左边,赵婆婆冲着房门问,赵大山回来了?屋里面早就准备好的,赵婆婆的大女儿,赶忙开口回一声,回来了!

    然后赵婆婆大女儿把房门打开,我高祖父先进去,赵婆婆紧跟其后,这时候,赵婆婆的大女人要赶紧回避,不能朝两人身后看。

    进屋以后,两个人直奔赵老大卧室,我高祖父把引魂灯放在床头,赵婆婆把衣服盖在熟睡中的赵老大身上,引魂灯这时候不能吹灭,必须一直亮到第二天早上。

    至此,给赵家老大喊魂儿的法事,就算做完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家老大醒了,神奇地恢复了正常。我高祖父问他,记不记得这几天都干了些啥?赵家老大一脸茫然,直摇头。这和我高祖父之前猜想的一样了,被鬼上身以后的事儿,完全不记得了。

    赵婆婆抹着眼泪把前些天发生的事儿,跟老大讲了一遍,老大听完,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

    我高祖父顺势问他,“恁家老三是因为挖墓给鬼上哩身,你说说,你是不是也去挖墓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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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1 05:42: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五章 古瓶收鬼



赵家老大看我高祖父一眼,连连摇头,“么有,俺从小胆子就不大,别说挖墓,夜里打坟堆路过,厥都是软哩。”脚,方言“厥”,前面好像说过。

    听赵家老大这么说,我高祖父皱了皱眉,感觉赵家两兄弟被鬼上身这事有点儿蹊跷。

    这时候,旁边的赵婆婆问我高祖父,“是不是孩儿他爹坟地埋哩不好?”

    我高祖父摇了摇头,“依俺看,不像……”

    在赵老大家吃过早饭以后,赵婆婆陪着我高祖父返回了赵老三家,因为赵老大刚刚恢复,身子比较虚,赵婆婆让大女儿留下再照顾他两三天,大女儿点头答应。赵婆婆这仨儿子不争气,这两个女儿还挺孝顺,对赵婆婆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一天无话,到了晚上,刚刚打过落更,也就是刚刚打过头更,七点左右。

    赵老三家里,我高祖父和赵婆婆母女刚刚吃过晚饭,赵老三这时候已经睡下。我高祖父正在跟赵婆婆和她小女儿商量晚上给老三招魂儿的事。

    商量到一半儿,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跟着房门被人推开了,负责照看赵老大的大女儿惊慌失措冲进了屋,进门就喊:“娘,不好了,俺大哥又疯咧!”

    赵婆婆大女儿这一声吆喝,赵婆婆先是一愣,紧接着带着哭腔儿“啊哈”一声,昏了过去,旁边的小女儿赶忙去扶。我高祖父这时候呼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问:“咋回事儿?”

    赵婆婆的大女儿一脸惊悚,哆哆嗦嗦说:“俺……俺也不知道,俺大哥刚才吃过饭,拿起菜刀就走,俺问他去干啥,他说,有人打扰他哩府邸,他要去砍死他们……”

    我高祖父一听这话,感觉事情紧急,刻不容缓,忙问赵婆婆大女儿,“你大哥朝哪儿走咧?”

    赵婆婆大女儿抬手一指,回答说:“村子东头儿。”

    我高祖父嗯了一声,扭头看了看赵婆婆,见赵婆婆只是急火攻心昏厥了过去,没啥大事儿,交代赵婆婆两个女儿几句,带上那些驱邪驱鬼的物件儿,快步跑出房门,一口气不停,直奔村东。

    这时候,算是晚上的吃饭时间,路上行人很少,再说他们这村子不大,本来就没多少个人,天一擦黑儿,村里街道上干干净净,空无一人。

    我高祖父年龄虽然大了,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一口气追了到村东头。

    村东左右有两条岔路,左边路上没人,右边有条人影一闪,钻进了旁边的玉米地里,刚好被我高祖父看到。我高祖父紧追几步,跟着钻进了玉米地。

    玉米地里可不比外面,不但漆黑,一人多高、密密麻麻的玉米杆把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又压抑又憋闷。我高祖父只能凭着前方传来的声音追赶,索性前面那人的速度不是不快。

    在玉米地里追了没多久,就在我高祖父感觉快要追上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我高祖父一愣,抬眼一看,眼前出现一个大草坡,草坡周围黑压压的,四周好像还是玉米地,夜幕下,草坡显得孤零零的。

    那人影这时候摇摇晃晃正在往草坡上走,从身形来看,正是赵婆婆家的老大。

    “赵大山,站住!”我高祖父在后面大喊了一声,嗓门大,跟声炸雷似的。

    前面的人影顿了一下,慢慢把头扭过来看了看。

    我高祖父趁机快跑几步,追了上去。

    来到跟前一看,果然是赵婆婆的大儿子赵大山,手里还拎着把菜刀,整个人显得阴气森森的,表情麻木,两眼空洞,浑身上下好像肉不附骨,从这些明显的特征来看,正是被鬼上了身。这时候根本不用再掐中指、看眼瞳啥的。

    我高祖父从带来的那些物件儿里,慢慢抽出一根蘸过鸡血的柳条,问赵老大,“赵大山,你想去干啥?”

    “赵大山”闻言,慢慢把身子转过来,正面对着我高祖父,眼神一低,看了看我高祖父手里的柳条,没说话。

    “你说吧,有啥心愿?”我高祖父又问。

    “赵大山”还是没说话。

    我高祖父把声音缓和下来,又说:“俺知道,你是一位将军,这些小辈儿们不知道天高地厚,打扰咧你老人家哩清净,这个好办,俺让他们给你烧香烧钱,磕头赔罪,你看咋样儿?”

    一般对付这些上身的鬼,最好能和平解决。一般上了人身的鬼,都是有啥心愿未了,只要答应他们提出的条件,不用费手脚,自然会离开的。

    干我们这一行的,能和平解决,绝不正面冲突。虽然这时候我高祖父心里清楚这鬼的目的,但是这些客气话还是要说的,万一这“将军”提出要求,能和平解决呢,再说这些当将军,生前杀气重,死后鬼魂的戾气也重,送起来要比普通鬼魂麻烦很多。

    “赵大山”还是没说话,盯着我高祖父看了一会,转身就走。

    这时候,就可以说是谈判失败了,软已经不行,只能来硬的了。我高祖父几步追过去,抬起柳条在赵大山后背狠抽了一下。

    赵大山“哎呦”一声,转头身瞪了我高祖父一眼,我高祖父再次用柳条在他脖颈子里抽了一下。

    赵大山顿时哇哇大叫,回身用手里的菜刀就砍,菜刀可不是柳条,这砍身上可是要出血、要人命的。

    我高祖父慌忙朝旁边闪躲,赵大山一刀落空,不过他并没有趁势追击,把我高祖父逼退以后,转回身接着朝前走,他好像是有目的性的,不想跟我高祖父纠缠。

    这时候,要是我高祖父猜得没错的话,这位将军的墓冢现在正在被人盗挖,这将军附在赵老大身上,是想回去保护自己的墓冢。像这种事,我高祖父还是头一次遇上,过去王守道都没跟他说过。

    鬼魂还会保护自己的墓冢,这听起来都有点不可思议。不过这种事儿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我以前听说过一个汉朝的墓,那墓叫什么“龙虎茔”。君王在里面下葬,一口武将的棺材放在君王墓室外面,盗墓贼只要敢动里面君王的棺椁,那武将的鬼魂就会跑出来报复。

    后来那墓还是给人挖了,至于那武将鬼魂到底是怎么回事,盗墓贼又怎么对付武将鬼魂的,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当然了,我听说的这些不见得是真的,还有待考证。不过在东汉时期,道家学说非常盛行,保不齐那些道术里真有这种控制鬼魂守墓的方法。

    有些东西,是咱们寻常人不了解的,我知道的也不多,跟各位朋友一样,我也是个寻常人。

    我高祖父这时候遇上的,跟汉朝那个“龙虎茔”很相似。当然了,我高祖父并不知道什么“龙虎茔”,他这时候见“赵大山”要走,而且手里拎着菜刀不好对付,忙把柳条收起来,从身上掏出一根蘸了鸡血掺墨汁的红头绳,也就是红线,六尺多长,把红线一头拴个活套儿,几步追上去,套在了“赵大山”的脖子里,然后拉住另一头,用力向后一拉。

    别看只是一根香一样粗细的红线,这时候的威力奇大,我高祖父这么一拉,硬是把“赵大山”拉了个仰面朝天,没等“赵大山”反应过来,我高祖父丢掉红线,从身上掏出王守道留给他的小瓶子,趁势将瓶子摁在了“赵大山”的眉心,嘴里快速念动咒语,在瓶子底啪啪啪连拍三下。

    这时候,原本还想挣扎的赵大山,浑身机械性抖了起来,像发了羊癫疯似的。我高祖父死死摁住瓶子不撒手,跟他较上了劲儿。

    不大会儿功夫,从赵大山嘴里冒出了白沫儿,又过一会儿,赵大山四肢一软,瘫在地上不再动弹,脸上那股诡异气息也渐渐褪去。

    我高祖父见状,长长松了口气,把瓶子从赵大山眉心拿下来,迅速塞住了瓶盖。

    这种用瓶子收鬼的方法,好像很多民间捉鬼人都会,我不知道是在帖子里,还是在群里,看到一位朋友说,他爷爷就是干这行的,有这种收鬼的瓶子,其实,我挺想见识见识这瓶子长啥样儿,可惜我们家这瓶子给我太爷年轻的时候弄碎了,留给我的,只剩下了传说。

    我也帮人赶过鬼上身,可比我高祖父这赶法儿费劲多了,具体我是怎么赶的,这个等以后再说吧。

    之前蔡府里那个小厨子张江,也上过黑大个儿的身,我高祖父用桃木楔把他砸了出来,那种上身和这时候的上身性质不太一样。张江那种属于临时性的,就像过路鬼一样,只是暂时的,很容易赶走。

    “赵大山”这种,就像常驻鬼一样,根深蒂固,目的性很强,不达目的不会罢手,赶起来就要费上很多手脚,再说赵大山手里还拎着把菜刀,不能离的太近,还得速战速决,不然给他手里的菜刀砍上就麻烦了。

    言归正传。我高祖父把那位“将军”的鬼魂收进瓶子里以后,蹲下身给赵家老大把了把脉。我高祖父不懂医术,王守道可能懂医术,但是没教我高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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