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苍蝇送行

赵化鲁

不见你肆虐许久了，午间，在厨房又与蹒跚的你相遇。你笨拙的姿态，让我不忍挥舞凌厉的蝇拍，你自投罗网地在手之可及处盘桓，催生了我心间莫名其妙的一缕温情。苍蝇，我要郑重地为你送行。

想当初，你人多势众，来势汹汹；攻城略地，无坚不摧。绿头的将军，褐色的喽啰，千军万马，煞是威风！阳光炙热，助你威势，你盯在我的脸上，肆无忌惮，直到我大手自卫，你才洒下得意的狞笑一串，戏谑般地飞离。我高洁的容颜，被无端地侵扰，你恣意的排泄物，诬称是我先天所有。

呜呼！朗朗乾坤，天理何在？彼苍者天，曷其有极！

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喜欢溷藩之气，与我何干？你出入厨房厅堂，我姑且容忍。千不该万不该，我把你当做蜜蜂，以为你所酿的是蜜，你螫我一口纯属无意。你不是蜜蜂，你是形似蜜蜂而实为苍蝇的蜜蜂的异类。我像对待蜜蜂一样和你交往，你回应我的是病菌，是污浊，是劈头盖脸的污蔑和栽赃！

你说是我吸引你飞舞的，你还说我是滋生病菌的温床！天哪!嗜痂逐臭是你的秉性，你为什么要指鹿为马地栽赃于我？你散播病菌无事生非，为什么诬良为盗血口喷人？也许我不该和你迂腐地理论，与虎谋皮结果可想而知，遇见兵的秀才难道只能坐以待毙？大自然是最公正的法官，我终于等到了你即将自取灭亡的消息！与春日合谋，你蠢蠢欲动；与夏日勾结，你张牙舞爪；秋天到了，萧瑟的秋风不吃你的扭捏作态献媚邀宠，落叶飞舞，一如你形容枯槁的容颜。苍蝇，让我来为你送行。

你祸害我，污损我的清名。你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令我百口莫辩。对太阳诉说，烈日下你愈发猖獗；向苍天告发，结队飞舞的你遮天蔽日。我背负龌龊的骂名，迎春寒，斗酷暑，暗无天日里，走投无路。你侮辱我，蔑视我的才能。你说我的清歌师从于你的嗡嗡，你说我的矫健源于你的飞舞。苍蝇啊，我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鱼目怎么能混同于珍珠？目不识丁者口若悬河，满腹经纶者噤若寒蝉，试问，这是什么世道？

终于，你要远遁，让我来为你送行。执手相看泪眼，我的泪是悲怆，是无辜，是愤怒；你的泪呢，可有忏悔，有内疚，有顿悟？为你送行，我绝不会幸灾乐祸——像起初你对待我的那样。我也不会瞒天过海地贪功，把你的离去归功于我的奋斗。

我知道，是无情的秋风，铁面无私，实在看不惯你的飞扬跋扈了；是漠漠的寒气，铁拳出击，势如破竹地置你于死地。感谢秋风，感谢寒气，我要在寒气里振作，我要在秋风里放歌！

苍蝇，为你送行。风萧萧兮易水寒，你不是荆轲，可我却愿作太子丹：苍蝇一去兮不复还——

永别了，苍蝇！

2009-9-21傍晚，更上层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