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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讲] 80年代出访意大利时的“平民西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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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7 16:51:44 | 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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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记得80年代末,单位通知参加赴意大利代表团。那年头出国是大事,“制装费”发500元,工资还不足百元,算意外之财。另有零用钱30美元,回国还带“一大一小”出国指标。所谓“一大”,即凭指标买彩电、洗衣机、冰箱、录像机之类一件。“一小”乃电烤箱、剃须刀、电熨斗等,那时的生活水平,“小件”均属中看不中用的劳什子。出次国已穷极奢靡了,但还没完,单位一纸介绍信去“红都”裁西装。红都服装店专给首长做礼服,出国人员勉强巴结上个边角。记得“红都”离天安门不太远,店面像个衙门。我敛手低眉蹩进门,侯在过道个把小时,才有个中年女裁缝出来,矜持地抬着一张不屑的脸,左下眼角余光瞟一下,颡气地问:“什么事?”我心想:“上户口不到这来,除裁衣服还能什么事。”忙举上介绍信。“什么时候出国呀?呦!那可来不及,我们尽是重要任务,得等三、四个月呢,你还做吗?”我服低做小地弱答:“做吧,没准下回出国能穿上。”话出口便后悔了,裁缝一个白眼,好似说:瞧那小样,还惦记着下回,昏头了吧你。 推推搡搡量了尺寸之后,我灰头土脸溜出门去,未出国门已遭“百年屈辱”。但出国一定得穿西服,只好飞奔王府井百货大楼,买套“平民西服”,先具其形,罔顾其实。

  二、

  80年代想象的西方是爱丽丝奇境,琼楼玉宇,梦幻般靡艳。我走出米兰利纳特机场,心里凉了半截。破败狭窄的旧街道,暗灰的砖墙与突兀的电线杆上,到处是一样的招贴画,金发美女从长裙拼缝间露出一条性感的长腿,风吹雨打,美女图黯败污浊,残片随风瑟索,恰似原来宣传的资本主义腐朽没落。明明向西飞了十多个小时,怎又回到了改革开放前?住进米兰中央火车站边一家四星级酒店,但看上去还不如国内县级招待所。在公寓楼一侧辟出些客房,酒店既没大堂,又没酒吧。电梯能容纳两个人,放进行李,人不能上,门还得手拉。当年北京已有三、五家涉外大饭店,长城、丽都什么的,都比着拉斯维加斯赌城的水准建的,咱们在国内也开过眼。原以为西方的生活就像住北京的大饭店,后来才明白,欧美城市也少有那么豪华的旅馆。

  游米兰名胜,才明白自己的认识出了偏差。意大利城市差不多就是艺术博物馆,中世纪、文艺复兴的艺术品,俯拾皆是。尤其在佛罗伦萨,米开朗基罗的大理石雕像,随随便便丢在街上。意大利政府那年有个统计,1.3万件文物在博物馆或教堂遗失,全欧洲的艺术品盗窃案,80%在意大利。意大利人对待文化遗产的态度,恰似工作作风,粗心大意。首先,政府不肯出资维护文物,致使三分之二的国宝封存库中不能面世。再者,历代建筑师、艺术家拆东墙补西墙,为新创作而破坏旧文物。比如,巴洛克艺术大师贝尔尼尼(Gian Lorenzo Bernini, 1598-1680),曾给教皇雕制圣彼得大教堂的青铜华盖,铜不够用了,便满不在乎地去扒罗马万神殿的铜屋顶。因此,意大利城市景观,往往由时间与历史层叠交错、沉积而成,凝尘败叶的表层下,有精致与浑厚,这不是铺张跋扈的炫富所能比的。

  意大利半岛形如靴子,一脚踏入地中海。米兰位于靴筒上端,再向北开车一小时,就到瑞士。与瑞士交界处有一风景,科莫湖。秋日阳光下,渌渊镜静,可鉴天光云影。远山与天与水,浑然无际。晴光滟潋,众山倒影,叶红花飘,美可入画。17世纪,意大利为欧洲风景画滥觞之地,艺术家胸中之妙,与眼前云山烟水相映成趣。描绘科莫湖风景,并非模山范水,更需情与境会,大师神来之笔在点染间,自然灵趣,如初曙透纸的黎光,隐现于画布之上。

  这里是墨索里尼的归宿。“二战”尾声,盟军登陆,日暮途穷的墨索里尼败走科莫湖。也许临终要去个景色怡人的地方,恰巧撞上意大利游击队,他与情妇双双被捕。不审讯,也不过堂,就地正法。两个尸首被头朝下赤条条地吊起来,供国民鞭挞。我看这段记录片时,颇为死鬼不平。民众肆意侮辱荡在空中的死尸,扔鸡蛋、吐唾沫、撕扯,情状不堪。墨索里尼纵使罪大恶极,也一死百了,犯不上辱尸,你们与罪犯何异?

  三、

  代表团在意大利只短暂停留,便转赴美国,剩下我和一位同事,两只年轻的“菜鸟”留守米兰公干。日子一天天难熬起来,出国餐费标准是每天13美元,人多时凑一起还能将就,二个人就不够吃了。每天睁眼第一件大事,饕餮饭店供应的早点。专捡奶酪等顶时候的“硬食”,强塞下肚去。剩下两顿就难了,13块只够吃汉堡包的,上一顿麦当劳,下一顿汉堡王,一个月下来,看饭桌上什么都像包子。那时不兴“全球化”,也不大提“欧洲一体化”,意大利还是“原汁原味”的。电视台不播外语节目,报亭也不卖英文报纸,不懂意大利语等于与世隔绝。既不知意大利发生着什么,也不晓世界有何变化。一到晚上,几个小时不停地按遥控器换电视频道,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可怜的同事视力减退,赖上我换台摧残了他已深度近视的眼睛。后来,发现火车站卖《国际先驱论坛报》(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这是意大利仅有的英文报纸。每份1.5美元,当时正处山雨欲来,风云变幻的时代,要心怀祖国放眼世界,就得跑趟火车站,中午少吃一份薯条。

  旅行箱里两叠花花绿绿的国际旅行支票越来越薄。那年头,国人没有信用卡,出国只准带“中行旅支”。据说现金怕被盗或自盗,而支票须两人签字才有效。每去银行要等个把小时,不是人多,意大利人的工作效率让人抓狂。我们一次只敢兑一百美元,所以回忆意大利的好时光都是银行里度过的。米兰的大街上三天两头有外国游客被盗,警察束手无策。强盗是未成年的吉卜赛孩子,七、八个一群,年龄五到十二岁不等。他们的攻略是,先把你团团围住,个子高一点的伸手到你鼻尖底下喊“行行好”,转移注意力。0.01秒的一刹那间,无数只小黑手伸进你内外所有口袋,像X光扫描。人群散去,再摸口袋,连个纸头也留不下。意大利接待方有个叫法尔科尼尼的绅士,出身望族,守礼君子,善眉善眼的。一次中国代表团被围攻,他碍于地主身份,自觉颜面尽失,突然失态,面露狰狞,大打出手,乞丐鸟兽四散,我们再也不轻信他的慈眉善目了。

  周末最无聊,我与同事打算去威尼斯转转。从米兰乘火车向东走三个半小时,水城位于意大利半岛“高腰靴筒”的后上方。去中央火车站乘车也是一景。1920年代,车站模仿华盛顿联合火车站设计,恰在此时,墨索里尼上台,城市建筑须体现法西斯的宏大气象。结果1931年落成时,车站比华盛顿的国会山或白宫都气派。墨索里尼死时,大家咬牙切齿,到了战后,意人态度又暧昧起来。人们对法西斯建筑的磅礴气魄津津乐道,感念墨索里尼时代留下的公共设施。这一点与德国很不同,德国人最忌讳提及希特勒,所有城市小心翼翼地抹掉纳粹的一切痕迹。

  车站外表光鲜内部邋遢。候车大厅挤挤杂杂,游子过客往来如梭,买票的长队一眼看不到头,加塞儿情况严重。每个人到售票口都比比划划,动情倾诉着什么。窗口后的售票员表情冷漠,眼神空空呆望前方。意大利人话多,没有哪个民族表达欲如此强烈。一次与意大利人出行,一办公室出十几人开四辆小车首尾相随。每走四十分钟,他们要停下来聚一起喝杯espresso,三个多小时的路走走停停。每次小憩似久别重逢,拥抱亲吻,聊个没完。搞不懂,天天扎在一间办公室里,哪来那么多话说?办公时间也见缝插针,一上午要两次上街喝咖啡,难怪意大利经济不景气。拉丁文化确实与日耳曼文化不一样,德、英、荷、比等国做事严谨,工具理性,社会效率高。拉丁人散漫、放纵,物质上赶不上西北欧,艺术上却更敏感些,有生活情趣。好容易挨到售票口,离发车只剩两分钟。售票员又摆出一副抵御情感垃圾的表情,但我无话,只吭哧出几个现学现卖的意大利单词:两张、威尼斯、二等票。

  四、

  一上火车,发现对面坐一位中国人。那时去意大利的东方人差不多都是日本人,火车上碰到中国人的概率接近撞上外星人。他显然也好奇,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问:“你们是从中国来吗?”脸上欢快起来,一个劲地问:“为什么来意大利?”“呆多久?”“要去哪里?”自我介绍在维罗纳(Verona)开餐馆,来意大利二十年了。谈兴不久便松懈了,海内未必存知己。火车驶抵维罗纳,我们握手告别。他却拉住我们的手不放,坚持一起下车:“看看维罗纳吧,很美的,有圆形剧场,罗密欧、朱丽叶的故居,还有我的餐馆,我请客。”有些突兀,萍水偶逢,怎么就请吃饭啦?他看我们犹豫,一副本地通的摸样:“别担心,车票废不了,上午游维罗纳,下午赶威尼斯的车,二十分钟就到。”盛情难却,也久闻此地大名,便糊里糊涂地跟下车。

莎翁写浪漫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从未来过意大利,故事也非原创,而是取材于一个已经流行欧洲的煽情故事。大概一位叫卢吉·达波特(Luigi da Porto)的意大利军官,在1531年原创的这个浪漫史。莎翁在16世纪末写剧本时,已存在各种版本、不同语种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殉情。但唯有莎翁能使小城故事千古流传,仅凭原作者的才情,大情圣的名字恐怕已失落在时间的黑洞里。小城整洁安谧,可看的地方不多,有蒙太古与凯普莱特两世仇家族的旧址,也有朱丽叶的墓地。大可不必当真,估计是旅游经济吧。可是古圆形露天剧场(amphitheatre)有看头。从顶上向下看,剧场像个椭圆的火山口,比罗马的大竞技场刚小一号,维护的状况却好得多。古罗马人好血腥游戏,角斗士、马车赛、人兽斗,都是帝国最大的娱乐产业。古帝国版图内已发现230座大小不一的圆形剧场(也翻译成竞技场)。古罗马的圣·奥古斯丁(公元354-430年)在《忏悔录》里,提过一个亲历的故事。罗马学习期间,有位同学叫阿利皮奥(Alipio de Tagaste),高尚聪慧。好事者撺掇他去竞技场观角斗,阿利皮奥很不情愿,但盛情难却,只勉强答应一起去,仍发誓掩面不看。当角斗士倒地,场内十万观众咆哮雷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他从指缝间瞥了一眼嗜血的竞技。不得了,这一眼对他心灵的伤害,比角斗士的致命伤还厉害。阿利皮奥从此沉迷角斗,场场不落。(见《忏悔录》第六卷)。可见,古罗马毒害青年的游戏,比今天的网游有过之而无不及。  1786年歌德来维罗纳探古寻幽,拾阶而上剧场的顶层,感慨不已:别的地方看演出,观众站在凳子上、木桶上,或手推车横担一条木板站上去,有的干脆爬上屋顶,乱七八糟的;这里不同,伟大的建筑师设计了火山口式的观众席,每人无论身在何处,一览舞台无余;剧场无需装饰,由观众入席妆点,一盘散沙的民众,被剧场空间塑形成庄严的集会,空间格局让观众凝聚为有机整体,一种超然精神降临了,感染每个角落;如今剧场已成古迹,空无一人,魅力丧尽,连壮观也谈不上。 想必歌德心系德意志文化的统一,才感发不胜今昔之慨。他转到剧场墙外,看维罗纳人正在赛球,场面涣散凡庸。歌德纳闷为何不把剧场重新利用起来呢?果然,一百多年后,圆形剧场重新启用,自1913起举办一年一度的歌剧节,意大利歌剧因维罗纳而享誉世界。  维罗纳最后一景,是好客的中餐馆。餐馆外表堂皇,餐具、桌布摆成宴会的排场。一进厨房,却不免咂舌,寒碜的后厨与朱漆大柱的厅堂很不搭调,意大利中餐馆大多是里外两张皮。老板娘端上一盆油光腻亮的蛋炒饭,量够十人一席的,周围摆上几盘炒菜。厨艺说不上高明,大葱卵蒜,家常便饭,吃起来却如天厨仙供。一个月的汉堡肠胃,这顿饭别提多解馋了。老板夫妇不善言辞,静静对面坐着,看我们狼吞虎咽、长汗直流,面露满意之色。相聚之缘只有同胞情分,没有其他考量,他们沧桑的眼睛里有泉水般的纯净。这对夫妇是浙江青田人,意大利大部分华侨都是同乡。不知何故青田人遍布罗曼拉丁语国家(西班牙、法国、葡萄牙等),却鲜见于日耳曼语国家(德、奥、荷、比、卢、美、英等国多为福建、广东人)。还有一次经历让我见识了青田人的性情。  90年代一次从罗马飞回北京,搭乘中国国际航空公司。乘客大部分是中国人,到了登机口,才被通知飞机因故障延误。透过玻璃墙,波音747宽体机翼下巨大的涡轮时转时停,据说降落时撞上一只大鸟。机场地勤与中国飞行员反复试车,确定不了受损情况,一拖九个半小时。候机室里,乘客早横七竖八,鼾声四起。我隔着玻璃猜度测试结果,时间悠悠如发动机的空转。终于,国航决定请乘客吃饭,大家鱼贯而入一机场餐厅,看档次应该是一顿意大利正餐。没想到,行李车推来一堆压得歪歪斜斜的泡沫塑料盒饭,打开一看,满满的白米饭上面,点缀几根青黄的鱼香肉丝。旅客不干了,抱怨、诅咒起来。空姐见势不妙,说声“慢用”,溜号了。一片恶声颡气中,突然“砰”的一声拍案,同桌一位中年妇女倏然而起,高声喝道:“你们还算中国人吗?国家办意大利航线容易吗?出点技术故障,给你们吃,供你们喝,还挑肥拣瘦,好意思吗?有点爱国心吗?”  乘客被镇住了,个个面带愠色,渐渐啧有烦言:跑这儿给政府代言来了,有病吧。她颓然坐下,挽住丈夫呜咽着:“出来十几年了,第一次回家坐自己的航班,看见这么多中国人,本来挺高兴的…..。”我也嫌她上纲上线,像被洗过脑,又隐隐情为所动,见她眼里也有维罗纳夫妇那清澈与纯净。无法想象今天还会发生这种事,人们太世故了,攘攘利往。身份、阶层种种俗见,让国人在海外街头照面时,无缘无故地角眼相向。若诛心论之,想必内心嫌弃同胞,即精神分析所谓“自我憎恨”,悔不该生为中国人,恨不得带上面具出门。内部失和,莫怪外人轻看。  五、  歌德曾说,游罗马需要大量知识储备。他带着朝圣欧洲文明发源地的敬畏,访问罗马,感慨说:“进入罗马城那一刻,我仿佛浴火重生,一生所学历史知识,在这里亲见,整个世界史与这个城市相关;我既可随凯撒远征幼发拉底,也能隐遁罗马神圣大道(Via Sacra), 静候王者凯旋。 看一队队游客欢天喜地,来往穿梭古竞技场、梵蒂冈和西班牙台阶之间,却不知随人俯仰的热闹,不过是赶时髦的盲目、到此一游的虚妄。罗马与一般旅游城市不同,这里文化与历史的沉积太厚重,伊特拉斯坎人、希腊人、罗马人、西哥特人、蛮族、高卢人,攻城略地,同一宅基上不断摧毁、修建、再焚毁、再重建。新罗马与古罗马之间难分难解,在新、旧城分界的草蛇灰线之间,玉楼金殿连接颓垣废柱,新名胜覆盖旧遗迹。炫耀的巴洛克豪宅,曾征用古罗马的砖瓦泥墙;罗马风格的神殿,却让古埃及石柱支撑希腊风格的屋檐。你不会觉得建筑风格混乱,建筑师把不同的时代组织起来,让每一座纪念碑、一所邮局、或一个火车站,宣示时间进程的不容置疑,古代、中世纪与现代浑然一体。  古罗马废墟上,一个放学回家、路上贪玩的男孩,捡起一块公元前二世纪的古希腊残砖,投向一只灰白杂色的信鸽。罗马人的现代生活与古代世界从未阻隔,时间演进与历史嬗变是渐进和连续的。温煦夕日的光晕里,城市空间、历史时间与思古幽情交汇,无意间,领悟一个文明的生生不息与勃勃生机。然而,意大利入欧盟后再访罗马,已找不到这种感觉了。一个夏始春余的明媚下午,故地重游,却见大竞技场和古罗马废墟被栅栏围了起来,入口处设了票房,白铁牌上标明门票10欧元。意大利里拉已成纪念币,加入欧元区后什么都贵起来,意大利人喝咖啡也要算计了。栅栏里到处是东穿西走的旅行团,古废墟更像复迭堆垛的文物陈列。游客挤挤挨挨,头不得顾,踵不得旋,只能随势潮上潮下,不知去落何处。当地人肯定不会进来了,“旧城”已作文物,供游人观赏。铁栅栏剥夺了古罗马遗址的现代生活,城市空间的连续性被分割,历史时间断裂了。古罗马不再是新罗马的有机部分,而升为世界文化遗产,高卧于博物馆之中。这是城市之幸,还是罗马人之灾?  六、  到罗马,一定得去梵蒂冈,但80年代那曾是敏感地带。梵蒂冈与中国没有建交,参观有违外事纪律。虽不失大节,还蛮纠结的。代表团每人都想去看看,又怕被打小报告,只好攻守同盟,去了不准拍照,回国不许说出去。梵蒂冈号称国家,怎么看都有浮夸之嫌,充其量是个机关大院吧。把守“国境线”的门卫,穿着稀奇古怪的16世纪瑞士雇佣兵制服,好像刚从歌剧院舞台上跑过来,没来得及卸妆。进梵蒂冈免签,圣彼得大教堂是开放的,但大院内须有组织参观,怕影响办公。圣彼得大教堂的辉煌,让你目瞪口呆。内部空间可谓“广袤”,容纳六、七万人同时做弥撒,世上第一大教堂。无数根大理石柱,高高顶起巨大的穹顶。援梯爬上穹顶内环平台俯视大厅,游客小如蝼蚁。圣彼得的宝座统摄整个内部空间,不像其他教堂供奉一个大十字架或耶稣受难像。三束阳光静静地从宝座后照射过来,静若太古,信徒们不由自主跪在光影里,双手伸向苍穹:主啊,带我去吧!这是文艺复兴大师的杰作,米开朗基罗、布拉曼特、卡洛·马泰尔、贝尼尼设计的建筑极品,让宗教情感在这里升华。  意大利虽为最虔诚的天主教国家,却未必以首都有教会圣地而感自豪。这个国家的近代史上,对教皇国很不友好。拿破仑一世王朝覆灭后,意大利民族意识渐趋高涨。民族统一的漫漫长路上,意大利人视教皇国为死敌。盘踞罗马的教皇与法国、奥地利勾结,一起镇压民族主义者。1870年,意大利王国最终对教皇宣战,攻占罗马,教皇庇护九世躲进梵蒂冈自闭成囚,千年教皇国寿终正寝。1929年,意大利国王派总理墨索里尼与教皇签署《拉特兰条约》,承认梵蒂冈城有完整主权,但立国的条件是,永不许教皇兼神权与世俗权力于一身。尽管从1523年起到约翰·保罗二世之前,所有教皇都是意大利人,但意天主教徒未必拿他们当自家人。  我两次碰上教皇约翰·保罗二世,一次他在教堂外大阳台向朝圣者祝福,一次他乘敞篷车到圣彼得广场布道。圣彼得广场有八万多平方米,两个半圆形恢弘的长廊,拱卫着教堂大门。每侧弧廊由284根大理石柱支撑,中间有大喷泉簇拥着41米高的埃及方尖碑,教皇保罗二世就在这里险些遇刺身亡。1981年,他也是乘敞篷车布道,刺客从人群中近距离射击,命中四枪,一枪射到腹部要害,他仍奇迹般生还。康复后,保罗非但没有减少露面频率,反而更积极活动,保安措施并不加强。这位教皇很传奇,说他改变世界格局也不为过。尽管《拉特兰条约》不许教皇干预俗界政务,保罗仍我行我素,翻云覆雨,笃定乾坤。他本是一位波兰天主教堂的普通神父,一直积极投身反政府的秘密活动。44岁那年升任波兰克拉科夫大主教,也上了克格勃的黑名单。1978年被选为教皇,坐镇梵蒂冈。克格勃头子安德罗波夫(后任苏共总书记),认定保罗当选是北约颠覆苏联的阴谋。果然,加冕一年后,教皇回访故乡,登高一呼,数百万波兰人闻风景从,波共舆论失控,保罗剑指格但斯克大罢工,号召同胞起来造反。次年,团结工会成立。  克格勃坐不住了,命令保加利亚情报部门刺杀教皇。保国特工大概看《007》太多了,行动计划像间谍片的剧本:雇一名土耳其职业杀手狙击,枪响后,一保加利亚特工引爆小型炸弹,制造骚乱,罗马特务再趁乱接应杀手躲进保加利亚使馆。计划看似天衣无缝,问题是刺杀不同于拍电影。杀手连射多枪也没致命,策应人一听枪响慌不择路,忘了引爆,径自逃命。广场非但没乱,只两个窈窕修女就连挠带扯制服杀手,克格勃把《007》恶搞成闹剧了。保罗大难不死,坚信自己神人共佑,万打不到,更不顾福祸毁誉,大搞和平演变。1983和1987年,他两度再访波兰,与团结工会暗通款曲,与里根政府缔结“神圣联盟”;分布在东欧各国的教会网络,秘密为他收集情报,梵蒂冈与中央情报局资源共享,一起资助地下异议组织,私下提供间谍设备。 毕竟保罗地下工作经验丰富,把传福音导演成《谍影重重》,以梵蒂冈的软实力联结美利坚的硬实力,终于在苏联帝国大厦的根基上撬开一条裂隙。1989年波共垮台,团结工会执政,1991年苏联解体。西方领导人表彰教皇的汗马功劳,他自谦道:“这颗大树早已枯朽,我只轻轻一摇,烂苹果就掉下来了。” 保罗二世让梵蒂冈声威大震,近代以来,它原只是天主教会内部科层的顶尖,常与世俗权力博弈征战,并不总占上风,胜败荣辱无定。但冷战两阵营的大对决,却让梵蒂冈攀升到道德制高点,以瓦解共产主义阵营赢得西方的敬意。包括美国在内的许多国家,都在保罗任期内才与梵蒂冈建交。媒体吹捧梵蒂冈为基督教世界的圣地,实属“后冷战”的幻象。  七、  不久前整理旧衣物,翻出“红都”西服,才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这件衣服取回来就没穿过,款式“老土”,还不如当年百货大楼的西服“新潮”呢。可面料贵重,衣柜里其他衣服的料子,没一件比它实在。想改成一件中山装,衣料尺寸捉襟见肘,好裁缝也难为无料之衣,怕只够改个毛料短裤的。它属于那个年代,虽然不太久远,但已恍如隔世。如果留它当个念想,又觉得矫情,如今怀旧总不够真诚,毕竟刚刚迫不及待要告别那个时代。况且,躁竞攘攘的日子里,哪有它的位置。  来源:作者授权新浪历史刊发,原标题《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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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7 16:58:37 | 看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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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7 17:07:23 | 看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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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7 17:07:30 | 看全部
收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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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7 17:16:03 来自手机 | 看全部
多发发这样的帖子,,在意大利也了解下意大利的历史,,,顶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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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7 18:15:19 | 看全部
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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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7 18:57:19 | 看全部
佩服那位青田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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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8 02:34:25 | 看全部
这样早青田人就在verona开中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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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8 06:40:15 | 看全部
挺感人的意大利经历......致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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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8 09:20:57 | 看全部
太长了。。。。又不分段落,看的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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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8 09:55:54 | 看全部
虽然长,但是还是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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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8 10:30:52 | 看全部
谢谢楼主的帖子,让我们知道意大利的历史和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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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8 12:43:56 | 看全部
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意大利,真是很不错的一篇文章!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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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8 12:58:45 | 看全部
看着图片让我想起了  the beat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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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8 19:57:27 | 看全部
作者8、90年代就对意大利有这么入木三分的见解,敬佩。看来意大利近20几年来变化不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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