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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高宜_LZLJ

演播长篇小说【黄歌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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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0 06:12:41 | 显示全部楼层
2006年获得新浪网第四届文学大赛优秀奖


故事简介:

   十七岁的高一虎身无分文,只好无票蹭火车回家,返回北京的旅程,一路惊心,一路风险。在距离北京不远的八达岭火车站,巧遇同院的哥们儿欧阳北上,跟北上一块儿的,还有一个倍儿痞,倍儿穷,倍儿落魄的吉他手。如果不是精彩的吉他演奏,如果不是动听的拉美歌曲,高一虎肯定不拿正眼儿夹丫的。料想不到的是,一向自视甚高,为人高傲的高一虎听过几首歌就真的把这个痞子吉他手当成了哥们儿了,甚至不惜为他掐架动刀子。吉他手出身反动,生活艰辛,行为怪癖,不但穷途聊倒,而且,还是一个派出所记录在案的露阴癖臭流氓。高一虎曾亲眼看到吉他手令人不堪的举止。但另一方面,高一虎弄清楚了,吉他手身上这些怪异,这些恶心其实都是社会压力和他自身的弱点造成的,吉他手也有懦弱善良的一面,也有令人同情的一面,尤其他对爱情的迷失,更令人生怜。於是,大院孩子们忽发奇想,把给吉他手解决性欲问题当作兴高采烈欢心鼓舞的伟大任务,他们满大街狂追女孩,精心设计爱情陷阱,最后由日本后裔董乐农策划的爱情游戏终於大获成功。可怜的吉他手坠入爱河,上当受骗但一见钟情爱上吉他手的胡同孩子顾积秀始终不清楚自己爱的是优美的吉他歌曲,吉他手美妙的前程还是吉他手本人,就在人生迷失在美好爱情之际,一场沉重的打击意外发生,这个打击不仅是对吉他手,而且迅速转移到大院孩子身上,一场灭顶之灾正在临近,灾难将彻底改变高一虎的人生。。。。。。
    这不是一个庸俗的掐架故事,这不是无聊青年的无聊往事。中国历史上有过这样一个时期,这个动荡时期发生的一切,对於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灾难都是痛苦,但对於高一虎这样青春四溢寻求发泄的青年,正值青春逆反,企盼人生奇迹的年龄,赶上无家长无学校无社会的管束,经常一群光头小子骑自行车在大街上呼啸而过,尤其自行车后坐架上还带着一个脑袋上裹着渗血纱布的伤员,路过十字街口的时候交通警察愣是不敢从岗亭里出来,这样的日子,才真的开心,真的痛快,真的无异于一场无政府主义的狂欢。
   
  青春如火,但青春也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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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0 06:15:26 | 显示全部楼层
                 黄歌时代                     
  我青春的湖泊
     凫满
白天鹅长颈
弯成的
美丽问号!
献给
曾经迷茫, 苦闷, 但血液滚烫过的一代
                                引子 大院突然受袭
维多利亚公主号豪华邮轮在加勒比海蔚蓝色的海面上航行,锋利的船头黎开平静的海面,巨大的船体在蓝缎般的海面上快速滑过,就像是一条无所畏惧的巨鲸。日近黄昏,夕阳在海天一色的水平面上徘徊,夕辉灿烂,水天一色,只有晚霞,把西方的天空烧得通红。
高一虎等待茶色的玻璃门在眼前自动打开,悠闲地向邮轮的后甲板踱去。猛地从邮轮大厅走出来,外面的色彩骤然改变,后甲板上笼罩的霞光辉煌起来了,使得身后金光闪闪的邮轮大厅变得黯然失色。高一虎眯起眼睛,欣赏着海面上的晚霞,那里,几条燃烧的云彩箭一样插入半空。甲板上红光一片,那些躺在帆布椅子上的游客都被笼罩在晚霞暖洋洋的氛围之中。
高一虎一眼就看到那个住在三等舱的法国小伙子。高一虎住头等舱,本来与住三等舱的乘客打交道的机会不多。是这个小伙子随身携带的那把西班牙吉它引起了他的注意。此时,金发小伙子仰在躺椅上观赏晚霞,散发着油光的吉它一动不动地躺在脚旁。高一虎踱到一个距离他不太远的地方,找到把躺椅坐下。不一会儿功夫,就听到了熟悉的吉它调弦声。在这个每年一度的豪华邮轮世界环游度假中,高一虎在地中海一个城市码头登上甲板后第一眼,就看到这位来自法国的陌生吉它手。
周围一片静谧,耳旁是船身滑过海面时发出的哗哗声,晚霞用暖洋洋的气氛包围着高一虎,他觉得,此刻自己就像是躺在一瓶温暖的红酒里面。
耳边,飘来吉它弹出的一个巴音。高一虎知道这是法国吉它手调好琴弦,又要开始每天一次的甲板演奏了。高一虎眯上眼睛,打算细细品味今晚的曲目。就在这时,忽然啪的一声,似乎琴弦崩断了。高一虎心里一惊,眼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出现当年飞向他的那块半截的砖头。他记得半块砖头象一只扑啦着翅膀的灰鸽子向他脑袋飞来。高一虎不去看砖头,而是紧盯着自己家的大院,此时,熟悉的大院里聚集着一伙危险的人群,砖头就是从他们中间飞出来的。
每次听到吉它琴弦断裂的声音,高一虎的脑海总会浮现出这个难忘的场景,思绪一下子就扯回到几十年前。
砖头飞来,不偏不倚,砸中高一虎的额头, 高一虎登时有点儿晕头转向, 一下子找不到北了。
他只看到站在这群人最前面的顽主土炮, 正在用一种近乎抽泣的沙声愤怒嘶吼, “我要砸死你们这群**, 是你们让吉它乖冒充大院子弟, 是你们害死了我的亲妹妹!
高一虎一时发懵, 不明白眼前这个矮锉的顽主在吼叫什么? 半昏半醒之中,他只明白一点, 自己不能躲闪,甚至不能擦一下额头上涌出的鲜血。土炮这是在对整个大院发动袭击。眼前的大院里, 空无一人,弟兄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难道大家抵挡不住,都躲起来了吗? 此时,自己不能躲,如果躲开这块砖头,大院的威望立即扫地,他以后还能在这条胡同里走道吗?高一虎硬生生挨了这一砖头,仍然瞪圆了眼睛, 任凭鲜血顺着腮帮子淌下来,几股分流还奔向眼框,象是奔腾的瀑布。
,鲜血已经糊住了高一虎的眼睛,使他眼前的世界变成一片彤红。十几个握紧刀子和木棍的胡同顽主象是动画片里的妖魔鬼怪,在暗红的血雾中动作缓慢地移动。
     傍晚的大院,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祥和。虽然夕阳在东楼楼顶赭红色的屋瓦上辉煌地燃烧,象点燃了一只火炬,大院象往常一样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在这样熟悉的环境里突遭打击,使得高一虎头脑发懵,意识不到身边发生的事情。但他很快从这种危机中醒悟过来。他惊讶地注视着传达室工友老李头那不顾一切的举动,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向被他看不起的传达室老头在帮他。高一虎突然醒悟到自己手中还没有任何像样的武器,面对一群手执棍棒的家伙,他必须找到一件合手的家伙儿。就在这时,他瞥到了垃圾车上躺着的几只木制垃圾箱。这种垃圾箱由厚木板钉成,有行李箱大小,中间横腰是两道杠子粗的把手。大院里的住户平时下楼把垃圾丢在这个箱子里,再由大院工友用车拉到胡同的垃圾站。高一虎忘记了这种土箱子的重量,他想也没想就抓住一只垃圾箱的把手,象个举重运动员一样使出浑身的劲儿往起抡,这个平时需要两个人才抬得动的垃圾箱竟然被他一下子高举过顶。这种景象简直不可思议,整个部机关宿舍大院的面子和他高一虎的威望,全都凝结在他高高扬起的双臂上了。登时,满箱的散垃圾扑头盖脸倾泄而下,把高一虎的头顶和肩膀都覆盖了。菜帮菜叶挂在耳朵上,粉渣炉灰在眼前飞扬,头发被染成灰白色,远远望去,高一虎就象是一座挂满垃圾的大理石雕像。
一直聚在大院中央叫嚣的土炮一伙万万没有料到刚刚挨了一砖头的家伙会不顾死活往上冲,高一虎虽然满头鲜血,但他手中高举着一个硕大无朋的垃圾箱,灰尘四泄,粉雾弥漫,象是烟尘飞舞中的勇士,令人格外恐怖。登时,所有人都惊呆了,捏刀子的手也不由自主颤抖起来。立在他们面前的高一虎嘴里丝丝作响,气势威猛,但又象个滑稽怪诞的小丑,只是他狂怒的眼神和近乎疯颠的神态镇摄人心。迟疑半晌,土炮一伙里一个最愣的小子怪叫一声,奋不顾身地冲向前去。高一虎等他靠近,忽然胳膊用力,把整个垃圾箱向他扔了过去。“砰”的一声巨响,木制的垃圾箱裂成几段,溅碎的木屑飞起一人多高,把那个小子吓得后退了一步。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南楼门洞里吱里哇啦高声喊叫着冲出两个愣头愣脑的家伙,其中一个矮挫粗壮手握一只训练用的木枪,另一个瘦高精干抡着一根垒球棒。两个人猛冲过来,到高一虎身边才停下来,哼哈二将般伫立不动,蓄势待发。高一虎心头登时放宽了,这是欧阳北上和董乐农愣哥儿俩冲出来了。有这哥俩相助,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有丝毫畏惧了。
在与土炮一夥真正接战的刹那, 高一虎脑海里始终滚动着一个念头: 一直躲藏在阴沟里的土炮怎么如此胆大包天? 难道, 他的妹妹真发生意外了?
还没顾上多想, 欧阳北上和董乐农早发出一声怪叫,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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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0 16:08:37 | 显示全部楼层
                            蹭车奇遇
    火车头大灯的光柱刺破浓重夜色,丝丝雾气在灯柱里浮动,北京西山的八达岭火车站地处深山,规模狭小,地面的铁轨在雪白强光的映射下,发出刀脊一般刺目的反光。高一虎跳下铁轨时,有一种双脚踩在刀刃上的感觉。
   “孙子,看到老子了吧?”高一虎刚刚在铁轨上站稳,就猛转身,露出张牙舞爪的模样,张口恶狠狠冲车头狂叫。
    在他身后跳下铁轨的汪海涛也学样儿冲车头挥舞拳头,象要跟火车司机干架。
   “你们不是查票吗?不是想他妈的把老子烤死吗?告诉你们,没门儿!老子现在就在你们跟前!”高一虎口沫四溅,嘶声怒嚎,“有本事逮我啊!”
    灯柱强烈,白光刺眼,高一虎和汪海涛眼前一片白哗哗的。
    “哥们儿,撤?”汪海涛低声提醒。
    “没胆子吧?就知道你们不敢,老子不侍候啦!”高一虎过瘾地再吼一声,示威地挥拳头,然后一扭头,扎进漆黑的夜色中。
刚才那一幕,也不知道车头里抽烟休息的司机看见没有。不过就算听到了,估计也就是咧嘴一笑,对这对儿阿Q般疯狂的傻小子忍俊不禁。
从北京来到陕西省延安地区偏远的大山沟里插队落户,整整八个月了,这是高一虎第一次探亲回家。说是探亲,其实没请好假。高一虎用一个过去的旧信封,塞进一封母病重,速回的伪造急信,找大队书记请假。从来没经历过知青管理的大队书记茫然无措,答应请示公社。但心急火撩的高一虎等不及了。第二天大早,决定偷跑的高一虎趁着鸡打鸣时的那点儿朦胧天光,用手按着颠屁股的背带式书包,一溜烟儿冲上村口的小路,转眼儿就消失在涌满山沟的晨雾之中了。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宝塔山下延河水畔的延安市区一下子冒出成百上千北京知识青年。平时冷清荒凉的县城街道上一下子乌殃乌殃挤满到处瞎逛的青年男女,县城的长途汽车站售票处前成了人潮汹涌的闹市。有排队的,有加塞儿的,有乱挤的,吵吵嚷嚷,诈诈呼呼,大声喊出的北京腔儿把没见过世面的县城居民唬得一愣一愣的。
   售票处的路旁,聚着一伙子人,随口哼着一只自编自唱的小曲儿:
   山高高不过宝塔山
   宝塔山又屹立在延河边
   宝塔山虽然是很好看
   比不上北京的小月坛。
   排队的人听到这痞里痞气的歌声就起哄,“哥们儿,有这延河就不错啦,延河水好歹还能洗澡吧。”
   “洗甚咧,刚好够老乡洗逑用。”模仿的几句陕北话象模象样。
   高一虎和柳窑沟的哥们儿汪海涛在队列里戳了俩钟头,好不容易挤到售票窗口递进钱去。由于没有大队证明,钱又被扔出来。高一虎听到队列里一帮子哥们儿的建议,决定走绥德过黄河,从山西乘火车回北京,那条线买票不用大队证明。
   一路艰辛,穿山过岭,途经绥德,渡过黄河,高一虎与汪海涛终于乘上了山西境内挤满乘客的慢行火车。
慢车车厢里永远是一种味道,脚臭,烟臭,加上不知什么人喷出的口臭混杂在一起。如果不是几天来一直与这种气味相伴,高一虎肯定会呕吐成一团。
但现在,气味,拥挤,无法休息都成了次要的问题。
高一虎当初走得匆忙,没等到家里寄来的路费。他们选择乘慢行火车也是为了省几个车票钱。但即使这样,刚刚走到山西境内,高一虎的钱包就见底儿了。他现在是无票蹭车,硬着头皮往前闯。
火车在一片漆黑陌生的原野上疾速行驶,窗外不时有灯火一闪而过。更多的时候,窗外灯火稀少,漆黑一团。但突然,一声长呼打破窗外的寂静,迎面对驶的火车如同急迫的猛兽在窗外呼啸而去,狂闪的车窗就像出现故障的电影胶片,连短暂的影子都没留够就飞掠过去。火车车厢由于人们开始睡觉而变得更加拥挤。
一声响亮的呼噜把昏昏欲睡的高一虎惊醒。他睁眼,看到邻座一个乡下人正咧着大嘴睡得正沉,一滴浑浊的口水挂在唇边,欲垂未垂。高一虎睡不着了,他起身伸腰扭腿,原地活动。就在这时,他瞥到远处露出一张女孩子清亮的脸孔。在满车厢丑陋睡眠的人群里面,清甜的女孩格外醒目。可惜,女孩坐在车厢另一头,头扎两条小辫儿,身穿洗得发白的黄色旧军装,正巧起身向这边望了一眼。高一虎心头一悸,把睡得东倒西歪的汪海涛推醒。
“哥们儿,快看,车厢那头有一个妞儿,倍儿漂亮嘿。”
汪海涛不愿意被骚扰,但高一虎的话却让他登时清醒。
“哪儿那,哪儿那?”
“别激动,是我先看见的,肯定是咱北京的知青,可惜,现在没你的份儿喽。”
但汪海涛的表情根本不是见到美女的那种色迷迷的激昂样。他甚至更象还没睡醒的痴呆。
“一虎,他妈的遭啦,查票的!”
高一虎脑门一凉,“操,怎么半夜查上票了?”
车厢那头,就在漂亮的北京妞儿附近,列车长带着一个列车员正在挨个查票。半睡不醒的乘客嘴里嘟囔着掏出车票,让列车员在票上打孔。身材肥壮得如同扑克牌的列车长虎视眈眈立在一旁,监督检票。
“操,往厕所躲已经来不及了。”高一虎懊丧地回头,发现身后不远的车厢门口不知何时立着一位面孔严肃的乘警,所有路过的乘客如果不能掏出车票,就会被他拦住,赶回车厢接受检票。
看这架式,半夜检票,突然袭击,整体包围,列车长是铁了心要把无票乘车的家伙一网打尽。高一虎成了笼中之鸟,瓮中捉鳖,无路可逃。
汪海涛手里有一张可以到达下一站的车票,但高一虎的车票早就过好几站了。
汪海涛无助地耷拉下脑袋,一幅无计可施的宿命象。高一虎也感到走投无路。操,被这么壮的列车长逮住,不得把屁股揍成八瓣儿!
高一虎忽然抓起桌子上的铁茶缸站起来。汪海涛想抓住他,但高一虎已经用手拨开一个挡道儿的老乡,嘴巴里还大声地喊。
“让开点儿,让开点儿,留神别烫着。”
汪海涛摇头叹气,明明是个掉瓷儿的破茶杯,别说热水,连凉白开水都没有一滴。他这是唬谁呢?成心引起车厢那头检票的列车长注意不是?
    此时的火车车厢就象沙丁鱼罐头一样塞满了人。座位上,座位间,过道里,人挤人人挨人塞得满满当当。有座位号的偏着身子缩在座位上,忍受着硬挤进来的半个屁股。没座位号的就把过道当做地盘,横七竖八牢牢霸占。过道里的人坐着,蹲着,有些索性躺在地板上,任凭大包小包的行李在身子下面揉来滚去。此时在人缝中穿行,真比钻原始森林还要艰难。
端茶缸子的高一虎明白形势紧迫,面临危机。但他不能坐在位子上等死,他牢记带过兵的父亲教导的话:要在运动中消灭敌人,要在转移中寻找战机。
高一虎穿过整个车厢,他的前面,就在靠近车厢门口那个尿臊呛人的位置上,列车长块大膘肥,制服威武。隔着晃动的脑袋和肩膀,高一虎甚至看清她胸前的白牌,听见列车员手中喀嚓喀嚓的剪票声了。
    “这么壮的一个女列车长,”高一虎听到汪海涛的嘟囔声,扭头一看,这小子不知何时居然跟上来了,“跟他妈的摔跤手似的。”
    “查票,查票啦,请把车票拿出来。”伴随在车长身旁的一个女列车员象自由市场的小贩一样吆喝,轰轰隆隆的车厢噪音似乎被她的喊声撕开一道口子。
    “一虎,咱别往前走了,碰钉子上啦。”汪海涛心急火燎。
    “你手里反正有票,慌什么!”高一虎心里虽然紧张,但害怕有什么用?他低声怒吼,汪海涛一下子住了嘴。
    高一虎用肩膀顶开前面蹲坐着赤着膀子的老乡,继续前行。但通道雍塞的人群岿然不动。眼看列车长迅速逼近,人们掏票的同时,憋足一口长气儿,收腹挪肩,让他们勉强挤过去。
    列车长和列车员很快挤到高一虎面前。她们一下子站住,象溯流而上的鲫鱼冲到了一块礁石。   
“票。”列车长头也不抬,把手伸到高一虎胸前。如果不是态度生冷,倒象是向高一虎乞讨。
    高一虎纹丝不动,眼睛冷冷地瞟着列车长。
    “票,你的车票。”列车员帮腔,一脸不耐烦。
    “什么票?”高一虎冷冷地反问。   
“车票,火车票啊。”列车员的声音更加烦燥。
    高一虎扭头,冲着身后不远的地方努努嘴,“座位上呢。”
    “你去哪儿?”列车长问。
    “茅房啊,那边的门锁上了。”
    “等会儿再上,查票期间,厕所一律锁门。”
    高一虎嘴巴一瘪,对这个消息不置可否,“我还得打杯开水,餐车上卖的菜太咸了。”
   “退回去,退回去。”列车员不想跟他罗嗦,向高一虎挥手,象轰一只苍蝇。
    高一虎讥笑地打量她,用嘴巴努努身后的人群,同时,把手中的茶缸举了一举。“要不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这缸子水永远也别想喝上,您就行个方便吧。”
    列车长看看他身后象沙丁鱼罐头一般的人群,许多胳膊互相交叉,还有斜插的大腿。姑娘家顾不上羞涩,乳房躲闪着随车摇晃的胳膊。
    “好,你先过去吧,”列车长妥协了,“打完水马上回来。后面是尾车,我们检完这节车厢,回头就来查你。”
    “查呗。”高一虎满不在乎地回答,好象他口袋里真揣着一张火车票似的。接着侧身,与列车长交换位置,向前挤去。
    汪海涛跟在后面,也想如法泡制,列车长一伸胳膊拦住他,“你们俩只能过去一个。”
    “车长,那人儿是谁啊?我跟他不认识。”汪海涛急急火火掏兜,取车票。
    “有票也不能过,早看出你们是一伙的。”
    “我也喝水。”汪海涛真的急了。如果他过去,两个人一张车票还有个回旋余地。但现在,高一虎就象网里的鱼,被兜在车厢那头。今晚上车时太大意,居然选中了最后一节车厢。过一会儿列车长转身往回兜,一虎还能往哪里逃!”
    “别耍花样了,连茶杯都没带,拿什么打开水?”列车长一眼就看透汪海涛的把戏,往回轰他。粗壮的车长象推土机,把车厢中间几乎凝固的人群挤开,汪海涛象随波逐流的落叶被拥推着返回座位。这节车厢检完票了,列车长招呼上乘警,几个人一块儿回身往尾车碾。
    “完了,一虎这回可被堵死了,水罐里抓王八,瓮中捉鳖,彻底没戏了。”汪海涛心里叫苦不迭,“火车行驶到下一站,至少要半个钟头。刚才一虎还跟人家穷横,被这么壮的列车长逮着,能轻饶他吗?除非这小子吃了豹子胆,敢从飞驰的火车上跳下去,他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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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0 16:09:50 | 显示全部楼层
巧遇漂亮北京妞儿
    高一虎那一眼没有看错,坐在车厢另一头的小妞确实是北京插队知青。宋璐璐在山西省晋西北一个不算偏远的农村插队,前天刚刚接到家里来信,请好假,今天就搭上火车急急火火往家里赶。
    宋璐璐顶烦这个被人喊了十六年的名字了。
    爸爸明明是个军人,一个威武彪壮的汉子,却给自己的小女儿取了个娇滴滴的名字。开始闹红卫兵那阵儿,学校里兴给自己改名儿。借着这个风头,她也想把自己的名字给换换,换一个绝对革命的,威猛的,气吞山河的,令人肃然起敬的新名字。但坐下来一想,就发现没那么容易了。
    问题出在自己的姓上。
    姓什么不好,偏要姓宋,宋的发音是送。无论选择哪个当时最时新,最流行,最响当当的好名词儿,套上这个姓就算是彻底玩儿完。革命?宋革命!红军?宋红军!革命得好好的,偏要往出送。红军到达根据地了,愣要往出赶?这名字没法改了。刚好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出了件大事,胡同里挖出一家子埋藏很深的很邪恶的反革命份子,这家伙就是从起名字上露出的马脚。这个潜入革命队伍十几年的家伙,愣是被街道上一个大字不识的家庭妇女给识破伪装豁然察觉的。
    这家反动夫妇二人生了仨孩子,一水儿光头愣小子,老大叫马爱国,老二叫马爱民,老三叫马爱党。单个儿听起来名字起得都不错,先进,革命,敲起来叮当响。但那位大字不识的街道妇女有一天边纳鞋底儿边叨咕起这一家子的名字,这一叨咕不要紧,老太太火烧屁股似的蹦起来,边跳边喊:“不得了喽,出事喽,咱院出反革命啦。”三颠两颠跑到街道居民革命委员会,跟大夥儿这一学舌,可了不得了,所有人都傻了眼儿:那家仨孩子,叫什么?爱国,爱民,爱党,合起来不是爱国民党吗!得,群情激荡,怒不可遏,当场抓获,就地批斗,最后,全家五口子一律扭送公安局。
    这个事件,使得宋璐璐彻底打消了改名字的念头。在这个伟大的年代,革命群众警惕性极高,神经紧张。敏感好斗,对于诸如书名,人名乃至大街的名字都挑剔得要命,简直是从鸡蛋里挑骨头。宋璐璐到了儿也找不到一个和她的姓氏密切配合又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好名字。算啦,还是老实点儿吧,还是继续忍受这个弱不禁风的娇小姐的名字吧。
    宋璐璐插队的那家村支书当过兵,见过世面,对璐璐这种军队首长的子女有着发自内心的深厚情感。所以,璐璐刚一请假,立刻得到批准,头天晚上收到路费,第二天一早,已经乘上回家的火车了。
    宋璐璐进站早,占了一个靠近车厢门口的好座位。在这里,虽然人来人往空气恶臭,但是,离厕所近,解手方便,而且,热水的茶炉就在近旁的车厢衔接处,起身便至。走南闯北经常出差经验丰富的爸爸在送璐璐上火车的时候就郑重提醒道,长途火车旅行最容易上火,所以,上车第一件事,一定是占据距离茶炉和厕所最近的有利地形。
    查票的列车长一伙诈诈唬唬返回尾车好一阵子了,经过身旁时,听到她们嚷嚷说非要逮住刚才那个蹭车的北京崽子狠狠臭揍一顿不可。但是,嚷嚷归嚷嚷,半个时辰过去,竟然没有半点儿动静。这么久悄无声息,难道蹭车的家伙在列车长的眼皮子底下插上翅膀飞啦?
    虽然没在意此人是男是女,模样俊丑,但北京知青同呼吸共命运的感情始终骚动着宋璐璐的心。有好几次,她探头探脑侧耳倾听四处张望,希望打探一点儿在劫难逃北京知青的下落。但尾车车厢安静祥和,平静如常。不要说听不到审问时的咆哮,或者有人跳车引起的惊呼,就连晃动的人影也是安静平和水波不兴。列车长和乘警嘀嘀咕咕心痒难熬一心想抓获的家伙到底躲到哪里去啦?
    又过了半个小时,所有悬念都被过度平静消耗得滋味全无,宋璐璐悬在半空的心也落了地儿。她想,也许,这个蹭车的家伙手里根本就捏着一张车票,此刻正在隔壁车厢滋滋润润地品尝热茶呢,也许,这个家伙武功高强,使用了什么隐身术,一眨眼儿功夫便逃之夭夭遁地无形。
    宋璐璐不再关心这件事情,她拎起自己的搪瓷茶缸,起身去茶炉打开水。
    寒冬腊月,车厢连接处撒气漏风,冷得人浑身一机灵。但茶炉跟前却是炉火熊熊,温暖如春。宋璐璐搬动热水龙头,冒着蒸汽的开水扑地喷出,斜射在茶缸外,吓了她一大跳。就在这时,她耳朵里传来一个极低的呼唤声。
   “劳驾,同学。”
    宋璐璐扭头,车厢连接处空无一人。
   “劳驾。”声音再度响起,语音虚弱,有气无力。
    宋璐璐好奇心顿起,是谁如此文雅地求助啊?这个求助的声音,使她猛地想起几年前经历过的一件事。
    那时她不到十岁,哥哥每到夏季总带她到玉渊潭湖水里游泳。有一次,湖心也传来一声相似的呼唤,“劳驾”。璐璐抬头,看到水中有人正勉强踩水。那个家伙脑袋从水中冒出来,低呼一声“劳驾”,又沉入水底。过不久,又挣扎着把脑袋伸出来,刚唤一声“劳驾”,就又没顶了。哥哥首先意识到此人溺水,立码招呼几个人游过去,把他拉到岸边。此人脸色苍白,奄奄一息,过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当人们询问他为什么溺水了还不呼救时,他只说了一句:我呼救了啊,每次露出头,我都呼救一声。
    死要面子活受罪。回家的路上,哥哥对璐璐评论说。
   “劳驾。”声音再度响起来,这次,宋璐璐抬头向凹进去的茶炉里间看,果然发现声音是从热腾腾的茶炉后面传出来的。但她眼睛搜来找去,却没发现人踪。
   “谁呀?”宋璐璐问,抬头向茶炉顶上搜寻,这时,眼前出现了半张淌满汗水的脸膛。
    这是一张颜色惨白的脸,汗珠子连成串挂满脸腮,象是一块沾满水珠的玉石。
   “你好,北京的吧?”吃力地挤在茶炉后面,被蒸汽嘘得汗流浃背的高一虎在茶炉顶上只露出半张脸,好奇地盯住蒸汽后面那张漂亮的脸蛋。
    宋璐璐警惕地向隔壁尾车瞟,然后道,“我还琢磨着,你躲哪儿去了呢,真有你的。”
   “帮个忙行吗?”
   “什么事?说。”
   “茶炉后面太窄,我把棉袄扔煤堆上了,麻烦你帮着收一下?”
   “就这事?”
   “嗨,一直怕被人顺手牵羊给顺了,又不敢声张,多谢你啦。”说完这句话,高一虎的脸孔突然涨得通红。
    宋璐璐没有吭声,拎起高一虎的棉袄,左手端着一杯滚烫的开水小心翼翼返回车厢。一路上她心里这乐,刚才那张脸,虽然涨得通红,满头大汗,特像一只刚烤熟冒着热气儿的白薯,但仍能看出这是个眉目清秀的家伙。   
    此时,趴在锅炉顶上的高一虎脑袋上冒着蒸汽,心里也乐开了花。他眼睁睁看着这位女同学端着滚烫的水杯离开,腋下夹着自己的棉袄。身影苗条,腰肢摆动,纤细的脖颈象天鹅一样弯曲。高一虎不由得意起来。“这叫什么?患难见真情。就凭这份儿艳遇,绝对能把汪海涛馋个半死!”他心里欢天喜地,怀抱里的锅炉就象宠物一样温柔可爱。
    列车终於到达八达岭车站,广播里报出了站名。高一虎狼狈不堪地从茶炉后面钻出来,蹭到宋璐璐座位跟前。宋璐璐乜眼儿瞧他穿棉袄,忍不住问一句,“这么狼狈?连路费都没有?”
   “谢啦,” 高一虎煽动敞着钮扣的棉袄大襟,让空气刮过仍未退热的脸膛,“急着回家,没等到路费。”
   “你这就下车?”
   “八达岭离北京没多远了,现在不下车,到了西直门车站就甭想混出去了。”
    宋璐璐本想说,我帮你吧。但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
    列车渐停,高一虎挥手,远远招呼汪海涛,让他从另一个车门下车。然后,回头瞥仍坐在座位上的宋璐璐,用最彬彬有礼的口吻说道,谢谢你了!我叫高一虎,西四XX部宿舍大院的,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列车煞车太猛,高一虎陡地一个趔介,骂道,“操,会他妈开车吗?”
    他这么一喊,宋璐璐的回答就没有听到,但是,他好歹捕捉住一个尾音儿,空军大院这个名字他是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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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1 09:54:5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大家阅读,这个故事转到闲聊法国栏目了。请各位移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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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1 09:55:30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大家阅读,这个故事转到闲聊法国栏目了。请各位移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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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9 10:33:27 | 显示全部楼层
  大院

当年的传达室工友老李头

20^0summer 024.JPG 当年的传达室,已经破败了

抱歉,贴错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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