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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遁世环

[读书频道] 末代捉鬼人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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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1:52:16 | 看全部



第一百九十八章 爷爷来了




茹青山和那俩村民,显然也听说过陈秃子过去吃王八心、喝王八血的事。也或许,他们比我太爷他们了解的更清楚,一听“龟爷的大仇人”,三个人脸色顿时骤变,不约而同朝门口慢慢撤身。

    就在这时候,我太爷给歆阳子使了个眼色,歆阳子茫然了一下,似乎没看明白。我太爷又抬起手暗暗朝外面陈秃子尸体的方向指了指,歆阳子顿悟。

    这时候,床上的陈辉依旧睁着圆鼓鼓的眼珠子看着众人,好像要吃人的样子,茹青山跟那俩村民已经退到我太爷跟歆阳子身后,歆阳子冷不丁一转身,吓了他们三个一大跳。

    戏还的演,知道是咋回事儿,也不能直接说,歆阳子问茹青山,“茹山爷,床上这年轻人,莫不是陈施主的儿子?”

    见歆阳子一脸神清气定,茹青山似乎也镇静了几分,不过他没说话,啊了一声,快速点了点头。

    “依贫道之见,这孩子是中了孽障,只待贫道施一场法事便可化解,不过,你们俗家人讲究‘死者为大’,我看,我们不如先把陈施主的尸体安置妥当,返回头贫道再来化解孩子这场孽障,不知茹山爷意下如何呢?”

    茹青山显然已经有点不知所措了,估计这时候在他看来,只要把村里这些玩意儿除了,怎么着都行,连忙点头,诺诺称是。

    歆阳子回头看了我太爷一眼,我太爷不动声色地朝他微微一点头。

    歆阳子忙转回头对茹青山又说道:“那事不宜迟,还请茹山爷带着您的人,把陈施主的尸体从坑里抬上来吧。”

    我太爷这时候,为什么要暗示歆阳子先处理陈秃子的尸体呢?因为我太爷明白,陈辉身上这东西十分难缠,这时候要是让歆阳子出手处理,肯定处理不了,当着茹青山跟两个村民的面儿,他跟我奶奶又不好出手,一旦出手,歆阳子在这些村民里的威信就要跌价,抬陈秃子的尸体,不过我太爷的缓兵之计,他这时候正琢磨着,怎么把茹青山跟那俩村民打发离开。

    一群人出了屋子来到院儿里,还没等茹青山指派那俩村民下坑抬尸体,那俩村民倒是先说话了,这个说自己突然肚子疼,要去看大夫。那个说,刚刚想起来,家里还有急事,得赶紧回去。俩人儿连三岁小孩儿都蒙不住的谎话,让茹青山又无奈又哭笑不得,伸手往怀里一摸,顿时一怔,抿了抿嘴说道:“尸体抬出来每人再给一块大洋,我身上没带那么多,赶明儿到我家去拿。”

    两个村民一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儿在动,腿脚不见动。

    我太爷见状,从身上掏出四块大洋,走过去塞给了他们,“每人两块,抬吧。”

    两个村民拿着大洋狠狠咽了口唾沫,其中一个村民对茹青山说道:“茹山爷,您叫俺们帮忙,那就是在高看俺们,您还给俺们钱,俺们这心里都过意不去了,就是、就是今天这事儿……咱谁都看得出来,陈秃子肯定是给那王八精害死的,俺们要是把陈秃子从坑里抬出来,万一那王八精一生气,再找上俺们……”

    “道长今天是来干啥的,还能让那畜生再祸害你们。”没等那名村民说完,我太爷打断了他。

    两个村民同时看了我太爷一眼,不约而同把手里的大洋又塞给了我太爷,“要抬您老找别人抬吧,俺们上有老下有小,俺们害怕。”说完,两个村民头也不回,之前带来的刨坑的家伙什儿也不要了,一溜小跑离开了。

    我太爷把手里那四块大洋掂了掂,啧了下嘴。茹青山这时候赶忙朝歆阳子跟我太爷一拱手,感觉脸上挺没光的,“道爷,刘老爷子,我看……咱仨把那陈秃子抬出来算了。”

    我太爷陡然把四块大洋一攥,一摆手,不等歆阳子说话,他先说话了,“这可不行,道长下山的时候,身上加持了黄花大仙的法罩,不能碰污秽,要是法罩破了,你们村子也就完了,现在看来,你那侄子茹思清指定这也是给王八精害死的,我估摸着,这王八精会先拿你们茹家人下手。”

    我太爷这话,唬的茹青山脸色大变,让我太爷跟歆阳子稍等,他也一溜小跑,又到村上找人去了。

    我太爷看着茹思清慌慌张张离开的背影,嘿嘿一笑,旋即招呼我奶奶跟歆阳子,三个人碰了个头儿。

    我太爷说:“眼下看来,这些事儿,都是那王八精闹的,女人牵着一只没脑袋的王八,其实不然,是那王八牵着那女人。”

    “那、那这女人,会不会是您孙女呢?”我奶奶小心问道。

    听我奶奶这么问,我太爷没直接回答,咬了咬牙,嘴里狠狠说了一句,“老子连龙王爷都宰过,一只老王八精也敢惹到我头上,它找死呢!”言下之意,那女人应该就是我太爷三叔的重孙女刘桂花。

    歆阳子朝我太爷拱了拱手,“老太爷可有降妖之策?”

    我太爷看了歆阳子一眼,想了想说道:“陈秃子过去喝那王八精的血、吃那王八精的心,我估计那老王八精的元魂趁机钻进了陈秃子或是她老婆的身体里,后来他老婆怀孕,又趁机钻进了胎儿的身体里,元魂又随胎儿一起降世出生,这陈秃子的儿子还算是不错的,还像个人样儿,我过去在南方见过一个打蛇、吃蛇人的儿子,生下来以后,浑身鳞片,有手没脚,那就是条蛇……这种随胎儿一起降世的畜生元魂,大罗金仙见了都皱眉头。”

    “老太爷言下之意,这孩子已然无方可救了么?”歆阳子问道。

    我太爷冲歆阳子一笑,“也不是无方可救,这就要看缘分了。”说着,我太爷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歆阳子,看的歆阳子莫名其妙。

    歆阳子赶紧又问,“还望老太爷不吝赐教,那是怎样一个缘分呢?”

    我太爷看着歆阳子,彻底笑了起来,“天机不可泄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奶奶发现我太爷有时候说话只说一半儿,好像知道结果,却不愿意告诉别人,直到1976年文化大革命结束,我奶奶结合过去的点点滴滴,前思后想,这才弄明白了,不过这时候我太爷早已过世多年,不禁潸然泪下。

    我太爷接着又说,“这孩子不好救,咱们现在能救的,就是我那孙女刘桂花,说也奇怪,她的魂魄怎么会给这王八精拘着了呢?”说着,我太爷朝西墙根儿那里看了一眼,“还有这家伙,虽说是给人活埋的,实则死去还不到三天,居然变成了堰身鬼,要是再迟些日子,就能从土里钻出来祸害人了,我看也是那老王八精造的孽……”说到这儿,我太爷冷不丁的,好像突然想起了啥,话也不说了,忙吩咐我奶奶跟歆阳子,让我奶奶在陈秃子家里找只碗盛上一碗清水,让歆阳子随他一起去再到屋子里看看陈秃子的儿子陈辉。

    等我奶奶在房间里找到碗,从水缸里舀了一碗清水走进里屋的时候,我太爷跟歆阳子正蹲在门里烧什么东西,刚烧完,看着烧的像是纸钱,不过屋里却一股子怪味道,好像除了纸钱还烧了毛发之类的物品。再看看床上,陈辉这时候又直挺挺躺回了床上,跟之前一样,眼睛直勾勾盯着房梁,一动不动,还是挺吓人的。

    我太爷从我奶奶手里要过水碗,把地上烧的那些残灰一股脑儿抓起来撒进了碗里,随后示意我奶奶跟歆阳子站在门口别动,他自己端着水碗朝床上的陈辉走了过去。

    眼看着,快到床边儿的时候,陈辉再次霍地猛然从床上坐起,与此同时,把头缓缓扭过来看向我太爷,我太爷顿了一下,不过脚下并没有停,端着水碗依旧一步步朝床边靠近。

    陈辉瞪着我太爷,见我太爷靠近,身子没动,嘴角却缓慢诡异地勾了起来,“给给给给”发出一串瘆人的笑声,把门口我奶奶听得一激灵。

    我太爷见多识广,这些当然根本就吓不住他,面不改色来到床边,也不说话,单手把水碗递向了陈辉,陈辉硕大的眼睛珠子终于转动了动,眼神一低,身子也随之一低,鼻子还跟着吸呼吸呼嗅了嗅,也不知道是在朝碗里看,还是在朝碗里嗅。

    这时候,我太爷也是眼神儿一低,朝水碗里瞅了一眼,因为角度刚刚好,就见水碗里有个倒影,陈辉的倒影,消瘦脸庞、蓬头乱发。

    陈辉看过水碗以后,抬手就要抢,我太爷赶忙把手又缩了回去,和颜悦色说道:“女鬼刘桂花是不是在你这里,你只要让我见她一面,这碗水我就敬给你。”

    我太爷话一说完,就见陈辉的身子立刻软下来瘫在了床上,脑袋也耷拉了下去,跟一滩软肉似的。

    过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就听我太爷开口说道:“桂花呀,认识我不?我就是刘念道,你爷爷,爷爷来看你啦。”

    我太爷这话一出口,陈辉猛然把头抬了起来,一双眼睛珠子也没那么大了,眼神里还透着那么一股子女人式的迷茫。

    我太爷接着说道:“桂花呀,爷爷对不住你呀,爷爷来晚了,仇人死了,爷爷没法儿给你出气了,不过呢,你告诉爷爷,你还有啥心愿没了,爷爷一定帮你!”

    陈辉闻言,居然一咧嘴,大哭了起来,嘴里喊了一声,“爷爷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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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2:00:18 | 看全部




第一百九十九章 百怨之体



一个凄厉的女人声儿从陈辉嘴里吐了出来,也就说了这么一句,陈辉紧跟着两眼一翻,躺床上浑身抽搐起来,我太爷这时候想上前给他掐下脉搏,突然间,陈辉猛地一抬头,又一个女人声儿从陈辉嘴里跳了出来,“求求你,也救救我吧……”

    我太爷手里的水碗抖了一下,咋会有两个女人呢?这是我太爷始料未及的。

    就见陈辉说完,整个儿嘴里吐起了白沫儿,浑身触电了似的,旋即身子一翻,由躺着变成趴着,胳膊腿儿前半截蜷着、后半截平展,像只王八又像只蛤蟆似的趴在床上,脑袋高高抬起,像只抬头看天的乌龟,嘴里依旧淌着白沫儿,眼睛珠子却溜圆冒光,死死盯着我太爷手里的水碗,喉咙眼儿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显得很亢奋,似乎碗里的水对他吸引力很大。

    我太爷这时候蹙着眉头,似乎在想啥,并没有太在意陈辉这时候的表现。停了一会儿,我太爷似乎想通了,深吸一口气,回头朝我奶奶和歆阳子看了一眼,就见我奶奶跟歆阳子这时候一脸错愕,见我太爷看他们,全都朝我太爷投来询问的眼神儿。

    我太爷扭回头把水碗慢慢放在床沿儿,不动声色退到了门口我奶奶跟歆阳子那里。

    就在这时候,陈辉慌忙把床沿儿的水碗拉到自己嘴边,整颗脑袋扎进碗里,叽咕叽咕贪婪地喝了起来,就像在喝美味珍馐似的……

    看到陈辉喝水不要命的样子,我奶奶觉得很奇怪,好像八辈子没喝过水了似的,低声问我太爷,“爹,您在碗里放了啥,是不是跟刚才您烧的那些东西有关系?”

    我太爷淡淡一笑,没说话,抬手朝自己头上指了指,我奶奶抬眼一看,一头白头发,立刻明白了,怪不得陈辉这么在乎这碗水呢

    就在我奶奶刚才找碗盛水的时候,我太爷跟歆阳子在房间里烧的是黄纸加头发,黄纸里包了我太爷头上的五根白头发。

    这里必须插几句了:七十岁以上老人的白头发,特别是男人的,是修仙畜生最渴望得到的物件儿之一,很多七十以上老人的头发,有一部分是因为年老体衰自行脱落的,有一部分则是被修仙畜生在夜里偷偷舔去的。这年纪的老人,头发虽然白了,却是老人们的精华所在,一辈的智慧、经验、气血等等,全在头发上聚集。对于我们这种人而言,这些头发也是有大用处的,就像我太爷今天烧的这头发,撒在水里以后,对王八精的诱惑力很大,因为这有助它们的修行。不光对畜生修行有用,对人也很有用,不过我不能再多说了,我怕有些心术不正的人看到这个,那些老人们的白头发就要遭殃了,而且这些头发还必须连根儿拔起。

    言归正传。不大会儿功夫,陈辉把水喝了个碗底朝天,似乎还意犹未尽,伸舌头可劲儿把碗底舔了个干净,随后一抬手,把碗从床上拍下来,碗在地上跌了个四分五裂,陈辉则心满意足的一翻身,又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我太爷这时候朝我奶奶跟歆阳子使了个眼色,三个人退出屋里来到了院里。

    我奶奶这时候忍不住又开口问我太爷,“爹,我刚才好像听到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难道陈辉身上除了那只老王八精跟桂花的魂魄,还有一个女人魂魄么?”

    我太爷点了点头,停了一会儿,我太爷说道:“你记不记得我过去跟你讲过,这世上有一种特殊体质的人,之前没发现,现在看来,陈辉就是这种人。”

    我奶奶想了想,“您说的是……‘百怨之体’?”

    歆阳子这时候看看我奶奶,又看看我太爷,似乎只有听的份儿,忙问我奶奶,“敢问白仙姑,何为‘百怨之体’?”

    没等我奶奶回答,我太爷一笑说道:“这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说法儿,其实就是体质属阴之人,这种人打一生下来身上就没阳气,不但眼睛能看见这些玩意儿,身体也像座客栈,啥样儿的鬼都能在他身上打尖儿住店,这对于他整个人的身体、运势、婚姻、命格都有影响,而且这种人一般活不长。”

    听我太爷这么说,歆阳子眨了两下眼睛,似乎想起了啥,赶忙说道:“您说的这‘百怨之体’,贫道似曾听家师提及过,只是名字不同,家师所说的是‘虚躯’,家师说,有些人出生之后,三魂七魄并未填满躯体,那些未填满之处,便为‘虚’,其他孤魂野鬼便要趁虚夺入,少则五六条,多则上百条。”

    我太爷点了下头,“不错,名字虽说不一样,道理是一样的,并且这些鬼魂之间还会相互争夺,最强者会压住其他鬼魂成为鬼魁,陈辉身上眼下看来,不但有那老王八精的元魂,还有两条女人魂魄。”

    说着,我太爷扭头看向了我奶奶,“刚才我用水碗给陈辉照了照,碗里并没有看到桂花的魂魄,这说明……那老王八精的元魂压制住了两个女人的魂魄。”

    “那我跟哥为啥看见桂花的魂魄了呢?”我奶奶不解地问道。

    “刚才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太爷接着说道:“据我推测,只有一种可能,你们看到水碗里桂花魂魄的时候,那老王八精正被其他更强的精怪压着。”

    “难道陈辉身上还有别的东西?”我奶奶问道。

    我太爷摇了摇头,“你忘了,你们是在哪儿看见桂花魂魄的吗?”

    “我跟哥是在……”我奶奶顿悟,“您说的是那棵老槐仙?”

    我太爷一笑,“不错,现在想想,想要救出桂花魂魄,就得想办法把这陈辉弄到那棵老槐树下,借助老槐仙的道行,压制住那老王八精,咱们再下手把那两条女人魂魄从陈辉身体里抽出来!”

    我太爷说到这儿,歆阳子突然抱拳朝我太爷拱起了手,嘴里赞道:“贫道总算是听明白了,茅塞顿开,刘老太爷果然见地广博、运筹帷幄,晚辈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三个人话说到这儿,院门那里突然传来一串杂乱的脚步声,扭头朝院门那里一看,茹青山带着五六个人走进了院子里。

    三个人赶忙打住。茹青山过来跟我太爷三个打了声招呼,随后直接让那五六个村民跳坑里抬陈秃子的尸体。

    茹青山低声对我太爷跟歆阳子说,他这次找来的这几个,都是不要命的主儿,村里的狠角色,没啥事儿是他们不敢干的。

    三下五除二,几个人把陈秃子的尸体从坑里抬了上来。

    我太爷这时候心里还在惦记那老王八精,看着陈秃子的尸体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现在是先处理陈秃子的堰身鬼呢,还是先对付屋里那只老王八精。

    这时候,歆阳子把眼睛看向了他,似乎在询问下一步怎么办。我太爷咬了咬后槽牙,既然茹青山找来这么多人抬尸体,眼下还是先把陈秃子的堰身鬼弄彻底了再说吧。

    之前第一次进屋的时候,我太爷曾在歆阳子耳边耳语了几句,其实就是在说这具尸体,不曾想,被屋里的陈辉耽搁了这么久。

    我太爷暗暗朝歆阳子点了点头,走到陈秃子尸体旁边,蹲下身子把陈秃子腿脚上的绳子解开了,然后把陈秃子上身的衣服扒开,朝尸体胸口位置看了看,顿时皱了下眉头,又看看尸体上身其他地方,眉头皱的更紧了。

    歆阳子这时候也在看尸体,看看尸体,再看看我太爷,也是一脸困惑。为啥呢,我太爷之前跟他耳语说,死者鬼魂变成堰身鬼以后,尸体胸口位置,会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青斑,看到青斑,就叫茹青山找人把尸体抬走烧了,可这时候陈秃子的尸体上啥也没有,这让两个人都有点傻眼了。

    我太爷当然不甘心,回头朝坑里看了看,说道:“这坑里面,好像还有别的什么物件儿……”

    一群人闻言,全都朝坑里看去,就见之前陈秃子尸体后心位置,有块鸡蛋大小黑乎乎的玩意,因为被泥土半掩,要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一次,没让那些村民动手,我太爷亲自下到坑里,用铁钎把那东西刨了出来。那东西表面看着只有鸡蛋大小,其实都土里还埋着呢,刨出来以后足有洗脸盆大小。

    从坑里拿上来,刮掉上面的泥,这才看出来,是一只王八壳子,里面没肉,就一只空壳子。

    我太爷举起空壳子,对着太阳,往壳子里面仔细瞅了瞅。看完一扭头,见茹青山正给那几个抬尸体的村民发钱,趁他不注意,我太爷把歆阳子拉到一边儿,又把我奶奶喊了过来,低声对两个人说道:“这应该就是那老王八精的壳子,王八壳子埋在死人身下,能收摄死者魂魄,魂魄会永不脱生,这种手法我曾经在一座古墓里见过,看来那老王八精对陈秃子恨之入骨,活埋了陈秃子以后,连他的魂魄也不想放过,现在陈秃子的魂魄就在这壳子收着。”

    随后,我太爷对歆阳子说道:“你让那茹山爷,把这王八壳子放进醋里泡上三天三夜,然后不管想什么办法,把这壳子烧成灰,还有,让他把陈秃子的尸体放太阳底下晒上五天,五天后找地方埋了,堰身鬼这件事到这儿就算了结了,打发那些人回去,咱们静下心,对付陈辉身上那只老王八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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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2:01:07 | 看全部




第二百章 有欠有还




我太爷说完,歆阳子接过了我太爷手里的王八壳子。茹青山这时候已经给那几个村民发过钱,那几个村民在院里等着,他自己朝我太爷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歆阳子一看,来的正好,朝茹青山打了个稽首,把王八壳子给他递了过去。茹青山先是一愣,随后赶忙伸双手接住。歆阳子把他让到旁边,跟他交代了一番。

    至于歆阳子是怎么跟茹青山说的,我奶奶没听见,就看见茹青山小鸡儿叨米似的一个劲儿点头,看来这茹山爷对歆阳子那是言听计从。我奶奶这时候心里忍不住就琢磨,自己这全家老小整天的教唆一个修行道士撒谎骗人,会不会造业障呢。

    歆阳子跟茹青山也没说几句,茹青山拿着乌龟壳子走到那几村民跟前,一番指手画脚,还朝屋里指了指。

    歆阳子走回我太爷跟我奶奶身边,低声跟太爷说道:“适才贫道不光把您的意思交代给了茹山爷,还让他们找条绳子把屋里的陈辉绑了压至大槐树下,如此一来,也能省下我们不少手脚,老爷子您看可好?”

    我太爷听了一笑,“没啥好不好的,我看这几个家伙也不是啥好东西,叫他们吃点儿亏也行。”

    歆阳子听我太爷这话就是一愣。

    就在这时候,茹青山已经拎着王八壳子、带着那几个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根绳子,一群人气势汹汹拥进了屋里。

    因为我太爷上面那话,歆阳子有点儿担心了,想跟过去看看,我太爷抬手拉了他,“别担心,没事儿。”

    也就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屋子里传来了惊叫声、打骂声、惨嚎声、还有噼里啪啦的摔砸声,挺热闹的。

    又过了一会儿,茹青山抱着脑袋从屋里跑了出来,朝院里我太爷他们三个看了一眼,慌慌张张跑到歆阳子跟前,惊魂未定,“道爷道爷,那陈辉……那陈辉把我带进去的人全放翻啦!”

    歆阳子一听,觉得挺惭愧,把眼睛看向了我太爷。我太爷上下看了看茹青山问道:“你手里那王八壳子呢?”

    茹青山一顿,对我太爷说道:“拿它砸陈辉了……”

    我太爷苦笑了一下,“茹山爷,要不你再去找几个人把陈秃子的尸体先抬走吧,这里的事儿你就别管了,交给歆阳子道长就是了。”

    “哎好、好……”茹青山这次显然真的害了怕,答应一声,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

    随后,歆阳子一脸愧疚地问我太爷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太爷抬脚朝房门哪里一边走一边说,“先进去看看再说。”走了几步,可能怕屋里的惨状吓着我奶奶,回头跟我奶奶交代了一句,“枝儿,你就别进去了,在这儿等着吧。”

    我奶奶朝院里陈秃子的尸体看了一眼,赶忙摇了摇头,我太爷见状,也就不再说啥。

    三个人再次来到屋里,我太爷走在最前面,歆阳子和我奶奶紧跟在他后面,歆阳子伸手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个巴掌大的物件儿

    我奶奶扭头一看,见过,而且……

    我奶奶忙喊我太爷,“爹,您看道长手里拿的是啥!”

    我太爷这时候正待撩布帘进里屋,听见我奶奶喊,回头一看,愣住了,歆阳子手里居然拿着块令牌。

    我太爷眼睛一眯,把令牌仔细看了看,眼神儿里都冒光了,小小激动,“道长,你这块令牌哪儿来的?”

    歆阳子一脸茫然,“此乃我镇观之宝,家师相传……”

    “您这块令牌能给俺们看看吗?”我奶奶问道。

    “当然可以。”歆阳子双手恭恭敬敬托起令牌,送到了我太爷跟我奶奶眼前,父女两个同时低头一看,就见上面写着三个古老篆字:四水令。

    就听歆阳子说道:“家师言说,此令牌乃我派信物,从汉时传至今日,相传此令牌共有五块,分别为:一金、二木、三火、四水、五雷,不成想,明时战乱,其余四块遗落民间,至此下落不明,家师说,此令牌非有莫大机缘者不可得之……”

    歆阳子这话,说的我奶奶跟我太爷面面相觑。歆阳子言下之意,这些令牌还挺贵重,过去我太爷听萧老道也这么说过,不过萧老道只能看出是古物,知道的并不多。依着歆阳子这时的说法儿,我太爷过去把那两块令牌当耍物儿一样带身上,算是埋没它们了。

    停了一会儿,我太爷笑了笑说道:“这就是因果,冥冥中,自有定数……”说着,我太爷看了我奶奶一眼,“人这一辈子,有得必有失,有欠必有还,看来,是该我还人家的时候了。”

    我太爷这话,我奶奶能明白,歆阳子却是一脸莫名其妙,刚要开口问,我太爷一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把这令牌收起来好好儿保管,今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刘某一定照办,即便刘某不在了,刘某的子孙见到这块令牌,也会有求必应!”说着,我太爷又叹了口气,显得挺愧疚,“这些宝贝,容易碎呀……”

    歆阳子越发一头雾水。

    我太爷说完一转身,撩门帘进了里屋,歆阳子把眼睛看向了我奶奶,我奶奶抿了抿嘴,既然我太爷不说,我奶奶当然也不会跟歆阳子说啥,要是让歆阳子知道有两块宝贝疙瘩毁在了我太爷手里,还不知道是啥反应呢。

    歆阳子把令牌又揣回了怀里,我奶奶朝他淡淡一笑,“我爹的话我听的清清楚楚,今后您要是把令牌传给您徒弟,遇到什么事,可以让您徒弟拿着令牌来我们家,一定有求必应!”我奶奶说完,也撩开门帘走进了里屋。

    不知道歆阳子这时候整个人是啥表情。

    我奶奶进到里屋一看,这时候更乱了,不但屋里的物件儿东倒西歪落在地上,茹青山带来的那几个村民也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我太爷这时候正蹲着给他们逐个儿检查。

    我奶奶看了看把头一扭,朝床上看去,就见陈辉依旧直挺挺在床上躺着,眼睛也依旧直勾勾盯着房梁,唯一不同的,陈辉怀里宝贝似的,紧紧抱着那只王八壳子。

    感觉床边地上好像多了点儿啥,眼神一低,我奶奶又朝在床边地上看了一眼,竟是几截断落的绳头儿,看样子几个村民把陈辉用绳子绑了以后,陈辉暴起发难,不但挣断了绳子,几个村民也被他三两下子打翻在地。

    “陈辉这时候看似个人,其实一身的龟性。”我太爷给那几个村民检查完,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

    歆阳子这时候也进了屋,听我太爷这么说,问我太爷,“刘老爷子此话怎讲?”

    我太爷扭头朝床上看了一眼,“人哪儿有整天躺床上一动不动的,水里王八才是这德行。”又看看地上几个村民,“不过,这邪物儿还有良知,要不然这几个村民不会只是昏迷,恐怕早就折胳膊断腿了……”

    我太爷刚说到这儿,陈辉居然“滕”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是我太爷他们三个始料未及的。

    陈辉坐起来以后,扭头看了看我太爷他们三个,眼神一低,又看了看地上那几个横七竖八的村民,白森森的脸上虽说看不出表情,那眼神起却闪烁着惊愕。

    随后抬起头,陈辉眼神儿低低的,冷冷问道:“你们来俺家干啥,你们在俺家做了啥?俺爹呢?”

    我太爷三个见状,全愣住了。

    陈辉一翻身从床上下来,也不理会我太爷他们三个,迈过地上那些人,一边喊着爹,一边朝外屋走去。

    陈辉离开后,我太爷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还是我太爷最先反应过来,转过身追了出去。

    我奶奶和歆阳子也反应了过来,不过,等我奶奶跟歆阳子来到外屋的时候,就见我太爷正站在外屋门口朝院子里看着,我奶奶跟歆阳子走过去一看。

    院子里,陈辉正跪在陈秃子的尸体旁大张着嘴,身子一下下在耸,像是在哭,却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眼泪。过了好一会儿,陈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也像决堤的洪水似的,瞬间流满了脸颊,爹!爹呀……那一刻,哭得撕心裂肺!

    我太爷他们三个,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我奶奶被陈辉的哭声感染,红着眼睛,怜悯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辉停住哭声,擦擦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抬脚就朝外面走。

    我太爷喊了一嗓子,“年轻人,你要去哪儿?”

    陈辉头也不回,“训练!”

    我太爷不禁蹙起了眉头,哭笑不得看了看我奶奶跟歆阳子。

    我奶奶这时候抬头看了看天色,“唷,这都后半晌了,爹,陈辉不会是要去老槐树那里训练吧。”我奶奶又朝陈秃子的尸体看了一眼,赶忙扭过头,“他爹的尸体他也不管了……”

    “此子着实怪异……”歆阳子近乎叹息地说了一句。

    这时候,陈辉已经离开了家,我太爷看着那道低矮土院门,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孩子身上,除了那只老王八精,两个女人魂魄,恐怕还有别的,这东西在护着他,要不然他不可能醒过来……”

    歆阳子似乎想起了啥,问我太爷,“贫道想请问老太爷,你们家传手艺里面,能不能开法眼?”

    我太爷扭头看了看歆阳子,摇了摇头。

    “贫道家师曾传与贫道一个开法眼的法子,不如打开法眼看看那陈辉身上还有何物,咱们也可知己知彼。”歆阳子说道。

    我太爷再次看了歆阳子一眼,歆阳子赶忙又说,“贫道讨饶刘老太爷全家多次,心下不安,此次除妖,贫道也想尽绵薄之力。”

    听歆阳子这么说,我太爷摆了摆手,“道长说哪里话了,助你是应该的,再说了,时至今日老夫方才明白,有因必果,循环不爽,这是我刘念道亏欠贵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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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2:01:56 | 看全部



第二百零一章 赶鬼入瓮




我太爷这话,听的歆阳子依旧云山雾罩,刚要开口询问,我奶奶忙打断他说,“道长,您那开法眼的法子,要怎么做呢?”

    歆阳子朝我奶奶打了稽首,“此法较为繁琐,最紧要的一点,务须找一日昳(dié第二声)未时出生、外阳内阴之人。”

    听歆阳子这么说,我太爷赫然一笑,用下巴指了指我奶奶,“我这媳妇儿就是日昳未时出生、外阳内阴,最合适不过。”

    歆阳子一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朝我太爷拱了拱手,“难怪刘老太爷传媳不传子,白仙姑原是此门中最佳人选,日昳未时,阳未衰,阴已生,生于此时之人,有判阳审阴之能,加之白仙姑女子阴体,阴阳亲和而对半,实乃门中不可多得之俊才,刘老太爷眼光果然独到!”

    我太爷听了呵呵一笑,摆摆手,“道长言重了,我这儿媳出生时哭闹不止,老夫抱她入怀,立时止哭返笑,老夫这才心生喜爱,抱回抚养,巧合而已巧合而已……”

    歆阳子再次拱手,“巧合之下,必有因缘,正如刘老太爷适才所讲,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此乃刘门幸事。”

    我奶奶这时候眨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个,是在说自己吗,说的跟朵花儿似的,咋感觉自己没他们说的这么玄乎呢。我太爷当年抱住襁褓中的我奶奶,我奶奶立时破涕为笑,她还是第一次听我太爷这么说。

    我奶奶不想他们再议论自己,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对我太爷跟歆阳子说道:“爹,道长,我看咱们也别在这里说话了,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吧。”我奶奶看向了我太爷,“要不,就请道长开一次法眼试试看。”

    歆阳子闻言赶忙说道:“开法眼并非给贫道开,而是给白仙姑你开。”

    我太爷看看我奶奶,又看看歆阳子,问道:“这法眼,不会是在晚上开的吧?”

    “正是在晚间。”歆阳子说道:“此法眼见日光必破,只能在夜间开启,而且仅能维持一个时辰。”

    我太爷又把目光看向了我奶奶,“枝儿,你想开吗?”

    我奶奶一笑,满脸欣喜,孩子似的,“想开,真想知道开了法眼都能看到些啥。”

    我太爷蠕了蠕嘴唇,没说话。

    歆阳子接着说道:“此地并非开法眼之所,我等不如返回贵府准备物品、摆下香案,二更天时,贫道作法,与白仙姑开启法眼。”

    我太爷和我奶奶同时点了下头。

    话说到这儿,基本上算是敲定了,三个人这就要离开陈秃子的宅子。不过就在这时候,我太爷突然好像想起了啥,啥也不说,转身又朝屋里走去。

    我奶奶看他走的还挺急,也没敢问,忙跟着他再次进了屋,歆阳子见状,也跟了过来

    进屋以后,我太爷直冲冲朝里屋走去,我奶奶和歆阳子紧随其后。

    等我奶奶撩开门帘走进里屋的时候,我太爷已经走到床边,正弯下腰伸手去够床上一个东西。

    我奶奶朝床上一看,原来我太爷够的是那只王八壳子,这才想起来,刚才王八壳子好像在陈辉怀里抱着,陈辉醒来以后直接把它扔床上离开了屋子,因为忙着追陈辉,把这茬儿给忘了。

    我太爷从床上够到王八壳子拿起来看了看,转身又看了我奶奶跟歆阳子一眼,还是没说话,拿着壳子就朝外面走,我奶奶忙跟着他出来。

    来到院里,我太爷把王八壳子举起来对着太阳看了看,眉头一皱,嘴里低低念了一句,不好……

    一转身,再次快步朝房里走去。

    闹得我奶奶莫名其妙,追在他身后忙问,“怎么了爹?”

    我太爷朝屋里走着,头也不回,话语里透着一丝焦急,“陈秃子的鬼魂从壳子里面跑了出来。”

    我奶奶听了心里一惊,忙跟上去问,“咋会这样呢?”

    我太爷懊恼说道:“爹老糊涂了,小看了这只老王八精。”说着,走进了屋里,“怪不得这宅子阴气这么重,宅子、陈秃子的尸体,还有陈秃子的那鬼魂,整个加一块儿,就是一个滘水(jiào第四声)局,这种布局通水通阴,埋在地下的尸体不腐不烂,有利于水里的畜生修行,这宅子是老王八精故意弄出来的道场。”

    “那陈秃子的魂魄是咋回事呢,咋会从壳子里跑出来呢?”我奶奶追着问。

    我太爷一边朝里屋哪里走,一边说:“尸体从地里刨出来的时候,这局就破了。之前你在西墙根哪里看到的那只人手,其实是老王八精故意在壳子上留下的口子,故意让陈秃子的鬼魂能从那口子里伸一只手出来吓人,这样它的道场就不会被活人骚扰,陈秃子的鬼魂认为那口子是逃生的出口,就会不停朝外扒挠。”

    “现在局破了,那壳子再也压制不住陈秃子的魂魄。刚才茹青山把壳子拿进屋里以后,屋里阳气弱,陈秃子的鬼魂便趁机从壳子里跑了出来。”说着,我太爷撩开里屋门帘再次走了进去,我奶奶和歆阳子在后面也忙跟了进去。

    再次走进里屋,我奶奶这时候才发现,里屋的阴气比之前重了很多。这时候,地上那几个村民还在昏迷着,不见转醒,不知道有没有给屋里这些阴气侵入身体。

    我太爷在里屋转了两圈,示意了一下我奶奶跟歆阳子,三个人又从里屋走了出来。

    来到院里,我奶奶对我太爷说道:“里屋阴气很重,陈秃子的鬼魂真的躲在里面。”

    我太爷点了下头,朝已经稍稍偏西的太阳看了一眼,“这时候阳气还重,他不敢从屋里出来,咱们尽快把它收了,不然等它晚上跑出来,后果不肯设想。”

    我太爷随后吩咐歆阳子找两只碗,到村上找户人家儿讨一碗大米,再到村子最南头的房子屋檐下掘一碗檐下土。

    歆阳子听了,忙进屋里找了两只瓷碗,跟我太爷和我奶奶打了声招呼,离开了宅子。

    歆阳子走后,我太爷放下手里的王八壳子,想了想,从身上掏出六张黄纸递给我奶奶,又掏出一根缝衣针,缝衣针在自己中指指尖儿狠狠扎了一下,指血冒出来以后,由我奶奶拿着黄纸,我太爷用指血在六张黄纸上分别写了个“敕”字。

    看到这人,我奶奶立刻就明白,不用我太爷吩咐,从身上掏出几根蘸过鸡血的红头绳。

    这王八壳子上面总共有六个口子,四肢和头尾,我奶奶把其中五张写了“敕”字的黄纸,贴在王八壳子的四肢和尾部口子上,只留下王八壳子头部那口子不贴。随后,红绳绑粽子似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把五张黄纸牢牢绑在壳子上。

    绑好以后,再看王八壳子,整个儿就剩下头部一个口子,感觉就像个“瓮”,其实用其他物件儿也可以,我太爷和我奶奶这时候算是随机应变、就地取材。再者,陈秃子的鬼魂已经在这壳子里面呆了几天,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会第一时间想到这里面才是最安全的。

    书说简短,用黄纸封好壳子以后,我奶奶进屋找了个脸盆,从水缸里盛了大半盆清水,水盆放到院子里,起身离开宅子,来到村子最北边那个大土坡上找了棵柳树,在上面撅了几根带叶子的柳枝。

    撅过柳枝回到宅子没多久,歆阳子回来了,一手端着一碗米,一手端着一碗土。

    我奶奶忙迎上去把两只碗接过来,碗里的米和土一股脑儿倒进水盆里。由我太爷动手,烧了九张黄纸,纸灰扔进水里,我奶奶用柳枝将黄土、大米、纸灰在盆里搅匀。

    等黄土大米纸灰,沉淀到盆底以后,由我奶奶端着,三个人再次来到里屋。

    为了施法的时候不被陈秃子的鬼魂从里屋跑出去,在没进门之前,我太爷用六根红头绳分别以:上、中、下、上中、中下、下下,六个点儿,拦住门口。

    进屋以后,把封好的王八壳子头对着门里,放在门口中央,沿壳子左右向外,撒上两道香灰。香灰也是我太爷和我奶奶随声携带的,因为怕给人注意,都没带包袱,把份量减少以后揣怀里了。

    撒香灰等于再次在房门口地上拦了一道,这时候陈秃子的鬼魂想打门出去,只能通过地上放的这个乌龟壳子,不过,壳子其它五个口儿已经给堵上,它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做好这些,我太爷示意歆阳子和他站在王八壳子左右两边,也就是站在门口左右两侧,我奶奶端着水盆走到房间中央,柳条蘸着盆里的水,先从房间的四面墙上开始洒,洒完以后,再洒房间里那些物件儿,最后洒房间里的地面,因为地面上还躺着几个昏迷的村民,我奶奶把水在他们身上洒过以后,我太爷让歆阳子帮忙,把他们挨个儿抬到房间别处,我奶奶再把他们身下躺的那片地方洒一下,一片儿不露。

    不大会儿功夫,我奶奶基本上把整个屋里洒了个遍,一边洒,她和我太爷一边注意着那只王八壳子的动静儿,不曾想,那王八壳子居然不见动静儿。

    “床底下还没洒呢。”我太爷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我奶奶朝我太爷一笑,再次用柳条在盆里蘸上水,弯下腰朝床下地面甩了几下,刚刚甩过,我奶奶就感觉自己的裤腿好像给风吹了一下,脚脖子一凉,感觉有东西溜着她的脚面,快速爬过去了,忙扭头朝门口那只王八壳子一看,就见缠在壳子上面的五张黄纸像拉起的风箱叶子,忽地,同时闪动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我太爷弯下腰把最后一张黄纸拍在了王八壳子的口子上。

    拿起王八壳子,我太爷笑道,“看你这次还往哪儿跑!”

    我奶奶赶忙扔了手里的柳枝,从怀里掏出红绳帮着我太爷把黄纸绑牢,这就算大功告成了,其实正儿八经的驱鬼抓鬼就这么简单。

    我太爷把王八壳子交给了我奶奶,“拿回家咱们自己处理吧,眼下交给别人还真不放心。”

    歆阳子这时候问道:“请问老太爷,此物为何要用醋泡?又为何要烧成灰烬?”

    我太爷解释道:“醋能化解鬼魂怨气,这玩意在醋里泡上三天三夜,陈秃子的鬼魂就没了怨气,至于王八壳子烧成灰,只是因为这壳子不是啥吉利玩意儿,留下来总是祸害,不如叫它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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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2:03:56 | 看全部


第一百零二章 开启法眼




我太爷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跟脚步声。三个人忙来到门口一看,原来茹青山又带着一拨人过来了,足足能有二十几号,从年龄来看,全是些牛犊子不怕虎的十八九岁年轻人。

    趁他们没来到跟前,我太爷低声交代了歆阳子几句。三个人从房间里到院里,跟茹青山碰了下头。歆阳子又把茹青山拉到一边交代了一番。茹青山听完二话不说,当即把带来的人分成两拨儿,一拨儿抬上陈秃子的尸体,一拨儿到屋里抬上那几个村民。

    那几个村民属于被王八精附身的陈辉用武力打晕的,跟鬼神没多大关系,抬到郎中那里扎上几针,兴许就能醒过来。

    一群人乱糟糟忙活一阵,整个宅子算是给清理干净了。等茹青山带着人走了以后,我太爷他们三个又把宅子转了一圈。我太爷说,这宅子的院门和房门位置不好,家里女人容易起外心,而且多遭阴魂横祸,自己孙女刘桂花能跟别的男人私通,跟这宅子的风水也有很大关系。

    我太爷所学甚杂,在我奶奶眼里,没有他不会的、没有他不懂的,从小长到大,直到我太爷去世那天,我太爷对于她来说,还是一个迷。

    三个人转了一圈,确定再没啥遗漏,三个人离开宅子,一路返回了家里。

    这时候,差不多已经快下午三点了,三个人都还没吃中午饭,我太奶中午倒是给他们做饭了,可三个人都没回来吃,现在饭菜早就凉了,见三个这时候才回来,我太奶忙到灶上把饭菜给他们热了热。

    吃过饭,歆阳子把开法眼所用的物件儿,列了一个清单,交给了我奶奶。

    我爷爷这时候已经到老槐树那里烧水训练去了,清单上的物件儿,全靠我奶奶一个人可着村里村外来回寻找。

    这些物件儿因为年代久远,而且开法眼的方术不是我们家的,我奶奶基本上已经记不清当时都准备了些啥。我奶奶说,好像有十几种,除了朱砂毛笔、香烛纸钱、公鸡血、母鸡血之类的,她记得还有青布、铜镜、蝉蜕(知了壳子)、活鱼……等等吧,不好意思,我也忘了,毕竟这方术不是我们家的,我现在就是想把它们补充完整,也不知道该给里面补啥,与其给里面胡乱补充东西糊弄人,还不如不补

    等我奶奶把那些物件儿准备齐全,天色已经擦黑儿了。

    那些物件儿里面最难找的,你们知道是啥吗?居然是那条活鱼,在三王庄的时候,最不稀缺的就是鱼,现在可好,找条鱼可作了难,还是我太爷让王草鱼的儿子王实诚,赶驴子车来回跑了十几里地才找来的。这让我太爷跟王草鱼老哥俩坐一块儿,相互看着,好一阵感慨,两个人黄河边儿上捞了一辈子的鱼,临了儿可好,找条鱼得赶驴子车跑上十几里地,真他妈应了那句话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命运多舛、人世无常……

    返回头再说歆阳子,他让我奶奶东奔西跑找那些物件儿,他自己在这一下午的时间里,又干了些啥呢,其实他也没干啥,赶着我太爷家的马车回了趟黄花洞,沐浴更衣,换了身崭新道袍,又画了张“开眼符”,天擦黑儿的时候赶着马车,带着一对儿童男女又回来了。歆阳子说,这对儿童男女也是给奶奶开眼作法时用的。

    我爷爷这时候也打老槐树那里训练完回家了。我奶奶就问他,训练的时候看见陈辉了没有,我爷爷说看见了。我奶奶又问,他有啥不一样的地方没有。我爷爷摇头,没有,跟平常一模一样。这让我奶奶很费解。

    晚上,我太爷全家、以及歆阳子、和他带来的两个十来岁的童男女,一起吃了顿晚饭。

    晚饭过后,我太奶带着那俩孩子在里屋玩儿,我太奶看着俩孩子喜欢的不得了。

    我太爷他们几个,在院子里忙活开了,整个院里灯火通明。好在我太爷家附近除了王草鱼家,没啥邻居,要不然看热闹一定不少,就王草鱼全家老小,连帮忙带看热闹。

    一群人七手八脚摆香案、设祭坛,那些该用水泡物件儿的用水泡,该用火烧的用火烧,一通忙活以后,全部准备停当,这时候,一更天已经快过完了。

    当时那个年月儿,虽说兵荒马乱,也是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因为西洋货大量流入,村里也不兴打更了,有条件的富户,弄个座钟放家里,当然了,一百户人家里,不见有一个,特别是这个闭塞的小山村儿,即没打更的,也没座钟,全村儿人就靠着听鸡叫、看日头,自己个儿揣摩时辰。

    我太爷跟我爷爷,每个人身上都有块怀表,还算不错,掏出怀表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我太爷让歆阳子开始作法。

    歆阳子让我奶奶坐在香案前的椅子上,用一根青布条把我奶奶的双眼蒙住,又让我爷爷回屋把那两孩子,也就是把那对童男女领出来,男左女右站在我奶奶身边。

    两个孩子可能来之前歆阳子已经交代过他们,非常挺听话,站到我奶奶身边以后一动不再动,规规矩矩的,就像菩萨身边的两个仙童似的。

    这就要正式开始作作了。我太爷跟王草鱼两个每人一条椅子,其他人站在院里,大气都不敢喘,瞪大眼睛的看着。

    歆阳子首先走到摆着香炉供品、酒菜的香案前,抬手拿起三根线香,对着蜡烛点着后,插进了香炉里。

    香炉后面,放着道家三清牌位,歆阳子双手掐道诀,微闭双眼,青烟缭绕下,对着牌位嘴里一通默念。

    念完,睁眼抬手,拿起桌上的拂尘,从拂尘上拔下两个根长鬃,就着蜡烛烧成灰,扔进桌下盛着活鱼的盆里,这时候,盆里面的活鱼还在水里游着,然后把活公鸡抓过来,用针在鸡冠上扎出血,滴进盆里几滴,公鸡交给我奶奶身边的童男抱住。再抓母鸡,在母鸡翅膀下扎出血,滴进盆里,母鸡交给童女抱住。当然了,两只鸡都是提前捆绑好的,要不然没这么老实。

    两张黄纸,夹住那张“开眼符”,再次就着蜡烛点着,一边烧,歆阳子捏着一角,在我奶奶头顶一边绕,嘴里还一边默念祷文,绕足七圈,黄纸烧完,祷文念完

    一转身,掐一个道诀,先给三清牌位躬身,然后跪倒,双手摊开,手心朝上,平放于地面,恭恭敬敬三拜九叩。

    起身后,再次掐上道诀,闭上眼睛,对着牌位静思片刻,嘴里深呼慢出,吐纳几下。

    睁开眼以后,右手拿起桌上毛笔,左手拿起桌上铜镜,铜镜放在蜡烛后面,反射出烛光,晃动铜镜,在毛笔上快速连照三下,然后放下铜镜,将毛笔在桌下水盆里一蘸,提起毛笔,悬于水盆之上,等笔尖上的水滴净控干,起身将笔尖蘸上朱砂,双手握笔,笔尖朝上,围着桌上香炉,逆时针转三圈,然后再默念祷文。

    祷文念完,深吸一口气,在笔尖上轻轻一吁,念一声,三清降临。

    转过身来到我奶奶跟前,隔着我奶奶眼上的青布,提笔点左眼,嘴里念道:“开汝左眼观日月”,再点右眼,嘴里念道:“开汝右眼看阴阳。”

    随后,抱着公鸡的男童,在我奶奶左眼呵一口气,嘴里念道:“吾乃金童下凡,呵你左眼开。”女童在我奶奶右眼呼一口气,嘴里念道:“吾乃玉女降世,呼你右眼明。”

    做完这些,歆阳子一转身,在水盆里又蘸了一下,起身后,毛笔再次围着香炉顺时针转三圈,蘸朱砂,转身,将笔尖放在我奶奶眉心一寸远的位置,嘴里念道:“天清地灵,赐吾神明,开汝法眼,分现清明,急急如律令!”念完,笔尖在我奶奶眉心轻轻一点。

    之前做的那些,我奶奶都没啥感觉,笔尖点在眉心以后,据我奶奶说,她感觉那一刻自己的两条眉毛像着火了似的,瞬间有股烧燎感,眼睛也像给烟熏了似的,说不上疼,就是那种涩涩辛辣感,很想流泪。不过,这都是一瞬间的事,开法眼没这么痛苦。

    这句算完成了,再看歆阳子,已经是满头大汗,长长吁了一口气以后,上手扶着桌案喘了几口气,很疲累的样子。

    停了一会儿,歆阳子一转身,就要去揭的我奶奶眼睛上的青布,我太爷忙说,“现在先别揭,等到了地方再说。”又交代我奶奶,“枝儿,你就那么闭着眼睛别睁开,爹叫你啥时候睁开,你再睁开。”

    众人全都不解,我太爷也没多说啥,又示意我爷爷,“把枝儿扶房里先躺一会儿吧,等到时辰了,我再叫你们。”

    我爷爷把我奶奶从椅子上扶起来,扶进了卧室。王草鱼全家跟我太爷和歆阳子道别,回了自己家,那俩孩子被我太奶领进屋里睡觉去了。

    不过,王草鱼被我太爷叫住,跟我太爷、歆阳子,把供桌上的几个素菜端进屋里,我太爷又拿出一坛老酒,三个人喝上了。

    书说简短,二更天快过完的时候,我太爷在我奶奶和我爷爷的卧室门口喊了一声,这时候,王草鱼已经回家睡觉了。

    停了一会儿,我爷爷扶着我奶奶从里屋走了出来。我爷爷问我太爷,“爹,枝儿眼上的这块布,啥时候能接下来?”

    我太爷看了他一眼,“去把马车套上吧。”

    我爷爷挺无奈,小声交代我奶奶几句,眼睛看不见别乱动,小心撞着,随后拄着拐杖去套马车了。

    不大会儿功夫,马车套好,我爷爷扶着我奶奶,我太爷扶着歆阳子,四个人赶着马车朝陈秃子家赶来。

    路上,我奶奶也问我太爷,为啥不让把青布揭下。我太爷还是没回答。

    不过,等到了陈秃子家里以后,我奶奶这才明白我太爷为啥不让她睁眼揭青布了,可以说,开法眼就后悔了,哪怕当瞎子,也不能开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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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2:05:21 | 看全部




第二百零三章 法眼之下



听我太爷这么说,我爷爷挺无奈,关心地交代我奶奶一句,“眼睛看不见就别乱走动,别再磕着。”说完,拄着拐杖套马车去了。

    不大会儿功夫,马车套好了,我爷爷扶着我奶奶,我太爷扶着歆阳子,四个人坐上了马车。原本我太爷打算把歆阳子留在家里的,夜盲症,一到夜里啥都看不见,去了也帮不上啥忙。谁知道歆阳子趁着点酒醉劲儿,非要跟着去,或许我太爷家里出人出力,受益却是他和黄花观,他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吧。

    歆阳子态度坚决,我太爷拿他也没办法,只好把他也带上了。

    等几个人在马车上坐好以后,我爷爷一声招呼,打了响鞭,马车踏着夜色朝陈秃子家驶去。

    一路上,算是无话吧,除了我奶奶在马车走到半路时问了我太爷一句,为啥不让把青布揭下来。我太爷当时坐在车上闷头抽着烟,一个字都没回答她。

    书说简短。马车很快停在了陈秃子家门口儿,我奶奶这时候又问,“爹,我啥时候能把青布摘下来呀?”我奶奶显然有些等不及了。

    我太爷这次回了她一句,“快了,到了屋里就给你摘下来。”

    陈秃子这宅子没院门,前面已经说过了。这时候,房门跟之前一样敞开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宅子早就荒废了呢。

    几个人下了马车,我太爷背上自己的随身包袱,拿下自己平常不怎么拄的拐棍,又让我爷爷把带来的灯笼点着,交给我奶奶提着,几个人准备妥当,抬脚走进了院子。

    来到房门口儿,我太爷没着急让几个人进去,郑重其事交代我奶奶,“待会儿进了屋,就给你把青布摘下,你可得记住,青布摘下以后,看见啥都别大惊小怪的,最重要的一点,我问你啥你说啥,别的一个字都不能说,知道吗?”

    我奶奶赶忙点了点头,我太爷这才让几个人进屋。

    进到屋以后,我太爷亲手把我奶奶眼睛上的青布摘下,我奶奶揉揉眼睛睁开一看,霎那间抽了一口凉气。

    虽然是在乌起码黑的晚上,虽然是在比外面更黑的房间里,但这时候在我奶奶眼睛里,看着就像黄昏时分,整个视线里阴沉沉不明不暗、不清不楚的,不过又能够完全看清东西。

    这时候的屋子里,居然还不止我太爷他们几个人,好多人,老人女人小孩儿全都有,一个个儿阴森森的,浑身上下散发着阴气。有的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们,躲在别人身后偷窥着他们,更有甚者,就像狗一样,露出一脸凶相,围在他们几个身边打转,好像随时会扑上来咬他们一口。

    看到这情形,我奶奶后脊梁沟儿都发凉了,与此同时,我奶奶发现在自己跟前的人群里,有个老婆子荒诞地笑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

    我奶奶忍不住跟那老婆子一对眼神儿,老婆子的眼睛竟突然变成了血红色,心里顿时一惊,露了怯,朝身后挪了一步,那老婆子见状,立刻张牙舞爪朝我奶奶扑了过来。

    她这一扑过来,其他人也跟着有了胆气,像一群恶鬼似的纷纷朝我太爷他们几个扑来。

    其实,他们就是恶鬼!

    这时候,就听我太爷说道:“这房子里的阴气比白天重了很多,看来这里面的邪乎玩意儿不少。”说着,转头看了我奶奶一眼,“记住,看见啥就当没看见,别喊别叫,给它们看出你怕它们,就会找你麻烦。”

    真给我太爷说中了,不过我太爷这话也说晚了,那些恶鬼已经朝他们扑了过来。我太爷他们显然看不见那些人,本来我奶奶可以提醒他们的,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候,我太爷身边突然多了个小老头儿,看不出年龄,又瘦又黑,老头儿手里拄着根拐棍,我奶奶仔细一看,居然跟我太爷手里拄的那根一模一样,没等那些人扑到我太爷身上,老头儿抡起拐棍,呼呼呼几下,把冲到我太爷身边的那几个人,挨着个儿在脑袋上敲了一记,敲的那些人抱头鼠窜,再不敢扑我太爷。老头儿发现我奶奶在看他,竟然朝我奶奶呵呵一笑。

    扭过头,再看歆阳子,身边也站着个老头儿,不过这老头儿身材魁梧,一身道士打扮,手里拿着一把拂尘,跟我太爷身边那老头儿差不多,一拂尘一个,甩的那些人不敢靠近歆阳子。

    最后,我奶奶把眼睛看向了我爷爷,就见我爷爷身边也站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一手一个推赶那些人,我奶奶一看那脸,差点儿没叫出声儿,这个魁梧男人,居然……居然是我高祖父!

    我高祖父回头看了我奶奶一眼,慈祥地笑了笑,我奶奶眼泪落了下来,嘴里大喊了一声,“爷爷!”

    刚喊出口,“啪”地一下,我太爷一巴掌甩在了我奶奶脸上,厉声呵斥,“我怎么交代你的!”

    我奶奶十分委屈地捂住了脸。这时候,就见我高祖父绷起脸走到我太爷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我太爷顿时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在自己满是皱纹的脸上摸了一把,嘴里说了句,“这辈子敢打我脸的,只有我爹了……”

    我奶奶又朝自己身边看了看,自己身边站着个红裙子女人,下巴又尖又窄,眼睛又圆又大,不光衣服,连头发都是红色的,脸很白,算不上漂亮,也算不上丑陋,就是感觉怪怪的,看着叫人心里闹得慌,看年龄不算大,也就十七八岁,之前那个老婆子,被这女人踩在了脚下,见我奶奶看她,十分调皮地冲我奶奶挤眉弄眼,把老婆子踢开,一转身,把后背对给了我奶奶,我奶奶一看,差点没尖叫出来,就见这女人臀部位置上,甩动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这时候,就听我太爷说道:“别愣着了,走吧,到里屋看看。”

    老头儿、我高祖父、道人、红裙女人,四个人在我太爷前面开着道,吓得那群恶鬼纷纷躲避。

    我太爷朝前走了几步,回头又对我奶奶说了句,“你看见的就是天机,泄露了重则丧命,轻则折寿……”

    我奶奶摸了摸自己还在火辣辣的脸,唯唯诺诺点了点头。

    随后,我太爷打头,我奶奶跟在后面,我爷爷扶着歆阳子走在最后面,几个人鱼贯进入里屋。

    里屋里不像外屋,没有别人,只有陈辉一个,陈辉还跟白天一样,直挺挺在床躺着。

    我奶奶朝床上看了一眼。或许在我太爷他们眼睛里,床上就躺了陈辉一个,可我奶奶这时候看到的,床上居然挤了三个,陈辉躺在中间,左右两边还挤着两个女人,两个女人劈头散发,看不见脸面,不过,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裙子,裙子上面一模一样的鲜血淋漓,看的我奶奶浑身发抖,这就想转身离开。

    这时候,我太爷淡淡问了我奶奶一句,“枝儿,看见那老王八了没有?”

    我奶奶忙把眼睛看向我太爷,见我太爷身边、我爷爷身边、甚至是她自己身边,都站着人,心里也就没那么害怕了,摇了摇头,低声回了句,“没有。”

    “你们站着别动,我过去看看……”说着,我太爷把手里的拐棍拄在地上,一步步朝床边走去。

    我奶奶大气儿都不敢喘,眼睛不错神儿看着。我太爷身边那个瘦小老头儿,像条影子似的,也拄着拐棍,紧紧跟着我太爷。

    就见我太爷刚走到床边,陈辉“忽”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奶奶朝他脸上一看,差点儿没叫出来,赶忙用手捂住嘴,浑身战栗起来。

    就见陈辉坐起来以后,床上那俩女人也跟着他坐了起来,而且那俩女的也不知道是咋弄的,在陈辉从床上坐起来的一霎那,居然一边儿一个,坐在了陈辉肩膀上,诡异的紧。陈辉肩膀上的两团火,算给她们压没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是陈辉的头顶,头顶上耷拉着一条蛇一样的玩意儿,手臂粗细,白森森的,那感觉很像一条被人用刀子剁了脑袋的蛇,从那断口儿的地方,还一股一股往外窜着鲜血,那血顺着陈辉额头往下流,流的满脸都是,又顺着下巴、耳后,一道一道的往他脖子里流,导致陈辉整个儿脑袋就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只剩下眼窝里那两颗眼睛珠子不是红色的。

    看到这一幕,我奶奶转身就想往外跑,旁边我爷爷手疾眼快,见我奶奶神色不对,一把拉住了她,“你咋了枝儿,到底看见啥了?”

    我奶奶眼泪都快吓出来了,看看我爷爷,又去看我太爷,我太爷刚好回头看我奶奶,见我奶奶这样儿,我太爷平静的问了一句,“现在看到了?”

    我奶奶快速点了点头,把捂在嘴上的手松开,颤着声音说了一句,“在他头上……”

    话刚说完,我奶奶突然发现在陈辉胸口位置,似乎还有个什么东西,好像在衣服里面,一闪一闪,隔着衣服发出一团绿油油的华光,看到这团华光,我奶奶心里居然莫名其妙镇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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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2:06:03 | 看全部




第二百零四章 四代同堂



我奶奶不知道陈辉胸口衣服下面闪光的是什么,不过我太爷这时候已经抡起手里的拐棍,朝陈辉头顶砸去,陈辉不是傻子,换句话说,那老王八精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等着挨砸,见拐棍朝他砸过去,在床上一翻身站了起来,我太爷一拐棍落空,砸在了床上。

    没等我太爷再砸,陈辉蹭一下打床上跳到了地面上。我奶奶眼睁睁看着陈辉肩膀上那俩血衣女人,陈辉的身体剧烈跳动,她们居然没给甩下来,就像长在了陈辉肩膀上,用现在的话说,看着就跟连体婴似的。

    我奶奶这时候,心里要多后悔有多后悔,两个女人血淋淋的衣服、白森森的脸,披头散发,加上陈辉那一头乱发、一脸的血污,这仨凑一块儿,还是连体婴,简直能把人吓疯,真后悔让歆阳子给自己开了法眼。

    有道是“眼不见为净”,后来,我奶奶经常拿这句话来教育我的好奇心。

    陈辉从床上跳下来以后,直接扑向我太爷,我太爷一转身,抡起拐棍再砸,陈辉忙朝旁边一闪,又躲了过去。

    我爷爷见状,把歆阳子朝我奶奶身边一推,拄着拐杖过去给我太爷助拳,父子两个在狭小的房间里就这么跟陈辉打上了。

    我太爷明显老了,手脚滞慢,我爷爷呢,腿脚不好,行动起来十分吃力。我奶奶这时候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紧紧抓着歆阳子的一条胳膊,看着他们父子两个,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老王八精再凶残,在我太爷父子两个的联手之下,也只有左躲右闪的份儿,毕竟父子两个手里的家伙都不是普通玩意儿,再加上房间里空间狭小,纵是老王八精再有能耐,也没它施展的空间。

    不一会儿的功夫,陈辉给我太爷一拐棍逼的转个了身。就在他转身之际,我奶奶看见了,看见啥了呢,看见陈辉后背上趴着一只大王八,那王八壳子足有脸盆大小,四条爪子紧紧抓在陈辉后背的衣服里,一条手臂粗细、蛇一样的东西,从王八壳子的头部探出来,贴着陈辉的后脑延伸上去,迈过整个儿头顶,一直贴到陈辉前额。

    我奶奶的心脏加快了跳动,明白陈辉头顶一直淌血的这东西是啥了,这是王八精没了脑袋的腔子!

    我奶奶很快压了压心里的恐惧,朝我太爷两个喊了一嗓子,“在他背上!”

    喊声刚落,我太爷斜身来到陈辉侧面,一拐棍砸在了陈辉的后背上,“嘭”地一声闷响,陈辉趔趔趄趄朝前冲了出去,就在这时候,守在我太爷身边的那个小老头,把一只脚放在了陈辉前面,陈辉本来不会翻到,朝前冲几步就能稳住身子,不过被小老头儿这一脚被绊了个嘴啃地,摔倒的样子十分惨烈。我奶奶一脸愕然,小老头儿却扭过脸朝我奶奶嘿嘿嘿笑了起来。

    陈辉刚一栽倒,我爷爷赶了上去,卯足劲儿抡起拐杖,照定陈辉脑后就砸。我爷爷虽然瘸,但也是如日中天的年龄,身上的力气正足。拐杖硬,力气足,而且砸的是后脑,眼看这一拐杖下去,非把陈辉的脑浆子打出来不可。

    就在这时候,我高祖父出手了,不是出手帮我爷爷打陈辉,而是出手在我爷爷的拐杖上轻轻推一下,我爷爷一拐杖抡下去,打偏了,居然砸在了陈辉脑袋前方的地面上,“咔”地一声,差点儿没把拐杖震折了。

    我太爷见状,狠狠骂了我爷爷一句,“你小子真他妈没用!”

    我爷爷觉得委屈,收回拐杖只待再砸,陈辉却一骨碌身儿从地上站了起来,从我爷爷身边绕过去,居然朝有夜盲症的歆阳子扑了过来,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我奶奶这时候跟歆阳子站在一起的,见陈辉扑来,赶忙用手去拉歆阳子,谁知道拉的慢了点儿,再加上我奶奶是女生,力气小,想把歆阳子拉动也不容易。

    “咣”地一下,歆阳子被陈辉撞了个正着,歆阳子惊呼一声,因为眼睛看不见,翻到的同时双手胡乱抓挠,居然给他一把揪住了陈辉胸前的衣服,两个人双双翻到,我奶奶因为距离他们太近,也被撞翻在地。

    这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儿,三个人几乎同时倒地,陈辉横着把歆阳子压在了身下,而他那颗血淋淋的脑袋,差点儿没磕在我奶奶怀里,我奶奶还没来得及侥幸,就见陈辉头顶那根王八腔子抖了一下,刷地甩出一串猩红的血液。

    我奶奶大惊,那串血液像条毒蛇一样朝她身上砸来,想躲,但是身体的速度跟不上,距离又近,根本躲不开,这要是给落到身上,估计后半辈子都不用吃饭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莫须里一只白嫩秀手,在我奶奶身前轻描淡写的一划,居然把那串血液全部划走了。

    这时候,我太爷赶了上来,抡起拐杖照定陈辉后背就砸,陈辉见状,忙用脚蹬地,想从地上爬起来,谁知道,歆阳子身边那位魁梧道人把手里拂尘一甩,鬃毛缠住陈辉的脚脖子,轻轻向后一扯,陈辉看上去就像一脚蹬滑了似的,还没站起来又摔回了歆阳子身上,歆阳子这时候呢,双手揪着陈辉的衣襟死死不放,也导致陈辉爬起困难。

    “嘭”地一下,拐棍结结实实砸在了陈辉后背上,这要搁着普通人,非砸背气了不可。

    陈辉“嗷”地发出一声怪叫,我奶奶心有余悸朝他背上一看,那王八壳子不见了,就好像给我太爷一拐棍打没了似的,陈辉紧跟着晕倒在歆阳子身上,不省人事。

    我太爷举起拐棍就要再砸,我奶奶忙喊了一声,“爹别砸了,老王八不见了。”

    我太爷闻言一顿,强行收住拐棍,就在这时候,坐在陈辉左肩膀上的血衣女人居然跳了下来,狰狞着脸朝我太爷扑了过去。

    我太爷当然看不见,我奶奶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还没等她喊出声儿,那女人已经冲到我太爷跟前,抬手就抓我太爷的脸,我奶奶惊呼一声,“爹!”

    就在这时候,我太爷身边那个小老头儿,鬼使神差地把拐棍架在了女人的腋下,拐棍轻轻一挑,女人尖叫一声,隔着墙飞了出去。

    这时候,陈辉右肩头另一个女人也有了动静儿,身体不停挣扎,好像是想从陈辉身体里摆脱出来,不过,她没刚才那个女人强悍,怎么也挣下不来,最后她看看我太爷,又看看我高祖父,朝两个人大喊,“爷爷,太爷爷,救救我呀,救救我呀……”

    我太爷当然听不到,我高祖父闻言,走过去抓住女人肩膀向上一提,我高祖父顿时愣了,居然没提起来,还没等他再提第二下,小老头儿手里的拐棍敲在了他手背上。我高祖父赶忙撒手,规规矩矩站到了一边儿。

    这时候,我太爷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扭头对我爷爷说道:“绳子呢,把这小子绑了,拉大槐树底下。”

    父子两个把陈辉从歆阳子身上掀下来,我奶奶和歆阳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随后,几个人把昏迷中的陈辉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我奶奶想跟我太爷说,那老王八精给我太爷一拐棍打没了,我太爷摆了摆手,没让她说。

    我奶奶打眼朝里屋瞅了瞅,连那老王八精的影子都看不到了,老头儿又站回了我太爷身边,我高祖父站回了我爷爷身边,魁梧道人站回了歆阳子身边,而她自己身边,那个长尾巴、大眼睛的女人正在舔她自己的手掌……

    好在陈辉个头儿不大,身子又瘦的不成人样儿,跟干柴棍儿似的,我太爷和我爷爷没费多大力气,把他抬到了马车上。

    就在我奶奶扶着歆阳子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奶奶发现地上好像有个东西,就在陈辉和歆阳子刚才翻倒的那地方,我奶奶走过去把那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个鸡蛋大小的粗布香囊,布料不怎么样,缝的针脚倒是挺精细,扁扁的,捏着里面有点儿软,又疙疙瘩瘩的,不知道里面放了点啥,看样子应该是挂脖子里的,不过上面缝的红绳已经断了。

    看着上面断掉的红绳,我奶奶心想,这个香囊会不会就是陈辉胸口发光的那东西呢,后来被歆阳子扯住衣服把红绳扯断,从陈辉身上掉了出来。

    这时候,我爷爷在外面催我奶奶了,我奶奶忙答应一声,随手把香囊揣身上,扶着歆阳子来到了院子。

    院子里,这时候又是另一番景象,光线和屋里差不多,依旧不明不暗,不过,我奶奶朝院里打眼一扫,心脏立刻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就见这时候的院子里,就像个大杂烩,不光有人,还有猫狗牛羊,蛇鼠狐兔,它们大多数看到我奶奶和歆阳子以后,嗖一下就没影儿了,也有极个别的,明目张胆在我奶奶眼前来回晃悠,挑衅似的。

    我奶奶不想招惹它们,眼神儿一低,扶着歆阳子绕着它们走。房门距离院门相对我奶奶来说,也不过二十几步,愣是给她走了五十几步还没走出去。

    我爷爷在门口等的着急,喊了一声,“枝儿,你不好好儿走路,在院儿里兜啥圈儿呢。”说着,我爷爷拄着拐杖朝我奶奶这里过来。

    我奶奶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好看见有条小孩胳膊粗细的大花蛇,一摆一摆滑到了我爷爷脚下,我奶奶大惊失色,嘴里急喊,“哥小心……”

    “蛇”字还没喊出口,我爷爷一脚踩在了大花蛇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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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2:07:16 | 看全部




第二百零五章 一窥天机




我奶奶的心都随着我爷爷那一脚颤了一下,刚要开口再提醒我爷爷,就在这时候,怪事儿跟着来了。

    就见大花蛇身上给我爷爷一脚踩中的那地方,两层纸似的瘪了下去,大花蛇也立刻不再动弹,我爷爷丝毫没有察觉,等他朝前再一迈脚,脚抬起来以后,大花蛇又跟没事儿人似的,瘪下去的地方突地弹起来,接着往前滑。

    看到这情形,虽说我爷爷有惊无险,却把我奶奶吓得不轻,很多撞邪的人,其实都是这么撞的,要是遇上那些小心眼儿的畜生或者鬼魂,你又看不见它,无意间撞它一下,踩它一下,它就跟你对上了。要是自身阳气不旺,压不住它,身上又没什么东西护着,那你就要彻底倒霉了。

    或许因为我爷爷这一脚的缘故,那几个一直在我奶奶眼前晃悠的玩意儿也跑开了,我爷爷过来扶住歆阳子,三个人一起走出了院子。

    马车就在院子门口儿停着,几乎把狭小的胡同都占满了。我奶奶把歆阳子扶上马车以后,朝胡同左右看了看,见胡同里阴气不重,没啥人也没啥动物,暗松了口气,下意识一回头,又朝院里看了看,就见之前那些躲起来的玩意儿,也不知道一下子都从哪儿冒了出来,一个个儿的,或走或跳,开始在院子里你来我往、漫无目的的游荡。

    这就是聚阴地的真实写照,阳气不足、三火不旺者,勿入!

    路上,陈辉依旧没有醒过来,我太爷跟歆阳子坐在马车两边的车帮上,陈辉仰躺在马车中间,我奶奶跟我爷爷,一边儿一个,坐在车辕两侧。

    各位别认为这马车是电视里那种带棚子的,不是,形象点儿说,就是一匹老马拉了一辆个头稍大点儿的板车,大多时候都是用来下地拉庄稼用的,偶尔才拉一下人。

    从陈秃子家到老槐树这段路,比从我太爷家到陈秃子家那段路难走多了,倒不是因为路不好,过去那年月儿的路,都是大同小异的土路,没啥好不好的,说路难走,主要是因为车上坐了个麻烦人儿。

    马车刚一出村,我爷爷就跟我奶奶争执上了,我奶奶这时候扯着马缰绳要绕道儿走,我爷爷气呼呼用鞭子抽马屁股,非要直走,直走路近,绕道儿路远。

    我奶奶着急说道,前面路中间儿坐着一只大黑狗,别让马给踩了。

    我爷爷不服气,狗呢,我咋看不见哩,狗毛儿都没有!

    我太爷坐在他们后面抽着烟,也不吭声儿,看着他们两个吵。歆阳子倒是想劝两句,不过他眼睛看不见,不敢确定路上有没有狗,不知道该向着谁。

    最后,我奶奶没能争过我爷爷,被我爷爷一把夺过缰绳,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几鞭子,那马疼的一撂蹶子,朝前冲了出去。我奶奶眼睁睁看着老马的四条大蹄子,挨着个从大黑狗身上踩了过去。

    等马车完全过去以后,我奶奶揪着心回头一看,就见那条大黑狗,居然还在路中间儿稳稳当当坐着呢……

    马车沿路朝西南方一转弯儿,距离村子远了,阴气跟着也重了,路两边是野地,时不时窜到路上一些玩意儿,有人有动物。

    我奶奶时不时就要跟我爷爷争执几句,马车走走停停,费老劲了。我爷爷快气炸了,我奶奶快崩溃了。

    “勒上吧……”

    又朝前走了一阵子,我太爷抽饱了烟,从怀里掏出之前那根青布条子扔给了我爷爷,我爷爷拿起青布条子把我奶奶的眼睛勒上了。

    这一下,全世界都清净了……

    来到老槐树下,我奶奶扶着歆阳子,我爷爷跟我太爷把陈辉从车上抬下来,牢牢捆在了大槐树上。

    “别怪爹多嘴,还得交代你那几句话,看见啥了都不能说,爹问你啥你说啥。”我奶奶狠狠点了点头,我太爷把青布条子给我奶奶解开了。

    “别的地方先别看,那小子在哪儿捆着呢。”我太爷把青布条塞回怀里,抬手给我奶奶指了指。

    我奶奶这时候站在树下,我爷爷走过来帮她扶住歆阳子,我奶奶顺着我太爷手指的方向一看。

    就见陈辉脸贴着树,后背冲着外面,几道草绳把他牢牢捆在树上。

    两个女人还坐在陈辉肩膀上,之前被我太爷身边那小老头儿挑飞的女人,也知道啥时候又回来了。再看陈辉后背上,那个没了脑袋的王八壳子也出现了,只是那腔子从陈辉头上耷拉了下来,倒反着垂在王八壳子上,腔子里也不再流血,有气无力的在那里兀自抽搐,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看见桂花了吗?”我太爷问道。

    “看见了。”我奶奶点了下头,“一共有两个女人,桂花坐在陈辉右肩膀上,另一个女人坐在陈辉左肩膀上。”

    “果然有两个女人,你问问另一个女人是谁,弄清楚了再救她。”

    我奶奶看了我太爷一眼,“我看咱别管她了,她可能跟王八精是一伙儿的,您用拐棍把陈辉打晕的时候,这个女人从陈辉身上跳下来想抓您来着,要不是……”

    我太爷一抬手,“叫你问你就问。”

    我奶奶把话咽了回去,小心翼翼走到陈辉跟前,看看右肩上的桂花,又看看左肩上那个女人。

    两个女人原本乱发遮着脸、低着头,这时候似乎察觉到了我奶奶,慢慢把头抬了起来。左肩上的那个女人隔着眼前乱蓬蓬的头发缝儿,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奶奶,样子冷冷的。

    右肩上的桂花跟她差不多,阴测测的,不过她很快发现我奶奶似乎能看见她,扯动起身子,朝我奶奶喊了一声:“婶子,救救我呀。”

    我奶奶愣了一下,忙问:“你是刘桂花吗?”

    桂花激动起来,“婶子,你真能看见我呀,我是桂花,快救救我呀。”

    “你别急,我们今天就是来救你的。”我奶奶朝桂花轻轻笑了一下,“你别叫我婶子了,听着好别扭,还是叫我姑姑吧。”说着,我奶奶把眼神看向了左肩头那个女人,语气不怎么友好地说道:“我爹要我问你一声,你说吧,生前家是哪儿的人,怎么死的,跟那只老王精什么关系,说好了,兴许我们也能把你救了。”

    左肩头的女人没说话,冷冷看我奶奶一眼,旁边的桂花说话了,“这是陈辉的亲娘,打陈辉出生那天就跟着陈辉了。”

    “亲娘?”这是我奶奶没想到的,忙看向桂花问道:“那她咋还想打我爹呢?”

    “因为爷爷把她儿子打疼了。”

    桂花的回答让我奶奶触动了一下,打心眼儿里对左肩头这个女人生出一丝怜悯,转过眼神柔声问女人,“你真的是陈辉的母亲吗?”

    停了好一会儿,女人冷冷点了点头

    “你想我们救你吗?”

    女人又摇了摇头,还没等我奶奶问为什么,女人低沉沉回道:“只要能跟我儿子在一起,受多大的苦都值了……”

    闻言,我奶奶没说话,桂花扭过头看向女人焦急说道:“咱们不是说好的,求我爷爷把咱们一起救出去。”

    女人看了桂花一眼,缓慢说道:“你要我求的,我都帮你求过了,我不想离开我儿子……”说完,女人低下头,不再看谁,也不再说话。

    “姑姑,也救救她吧,俺们整天给老王八折磨的好可怜。”桂花带着哭腔对我奶奶说道。

    我奶奶回过头,对我太爷说道:“爹,那个女人是陈辉的母亲,她想留在陈辉身上,不想咱们救她,那只老王八精整天折磨她们。”

    我太爷闻言皱了皱眉头,几步走到我奶奶身边,“这老王八精随着陈辉一起生下来,也算是陈辉身体的一部分,咱们可对付不了它,除非连陈辉一起宰了。”说着,我太爷回头朝我爷爷说了一句,“到井边儿打桶水来。”

    “爹……”

    “先把桂花救下来再说。”

    趁着我爷爷到井边打水的空挡儿,我太爷把随身包袱放到地上,我奶奶提着灯笼站在旁边照亮,我太爷从包袱里一样儿一样儿往外拿东西,香炉,黄纸、柳条……

    我奶奶这时候见没啥事儿,提着灯笼,眼睛开始偷偷朝四下乱瞅。

    就见空旷的打麦场上,偶尔有条人影或者小动物晃动,不过它们都不怎么敢靠近这颗老槐树,远远地朝这里张望几眼就跑掉了。

    我奶奶把目光收回,朝老槐树上一看,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没尖叫出来,提着灯笼的手一抖,导致提手儿另一头的灯笼左摇右晃起来。

    我奶奶这时候看见啥了呢?就见老槐树上面的叶子全没了,枝枝叉叉上挂着无数颗绿幽幽的小脑袋,有人的,也有畜生的,乌乌泱泱不计其数,那些脑袋上眼睛,就像天上星星一样,眨呀眨的,看的我奶奶头皮都麻了。

    就见树冠最顶端,一棵最大的枝桠上,坐着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男人,胡子、眉毛、头发全是绿色的,男人见我奶奶看他,咧开嘴朝我奶奶笑了笑,牙齿居然也是绿色的,端是诡异到了极点。

    男人“嗖”一下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地居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男人朝我奶奶拱了拱手,径直朝马车的方向走去,我奶奶的眼神跟着他看,男人走到马车跟前停了下来。

    这时候,马车上居然坐着小老头子、我高祖父,还有那个身材魁梧的道人,我奶奶身边那位大尾巴女人倒是没在马车上坐着,调皮地倒骑在马背上,大尾巴在马身上一甩一甩的,那老马居然一动不动,老老实实给她倒骑着。

    男人走过去给小老头儿施了一礼,老头儿朝他微微一点头,我高祖父和魁梧道人忙从马车上跳下,给男人抱拳施礼,大尾巴女人也从马背上跳下来,给男人鞠了个万福,男人很文雅的一一还礼。

    看到这一幕,用我奶奶的原话说,当时就跟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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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2:08:08 | 看全部



第二百零六章 牵魂引魄




不大会儿功夫,我爷爷把井水打来了。我们这里过去的水井,井绳上一般都拴着个小桶,为了方便也为了轻便,小桶从井里绞上来水以后,再倒进大桶里。

    我太爷他们当时并有没带大桶,爷爷把井绳上的小桶解来下,提着提到了大槐树底下,等用完了再拴回去就是了。

    这时候,我太爷已经把要用的物件儿一一摆放在陈辉跟前,香炉、线香、纸钱、柳条、黄纸等。

    马车那里,我高祖父几个正跟青袍中年人说着话,具体说的啥,我奶奶一个字也听不见。我爷爷一瘸一拐把水拎过来以后,我奶奶忙把眼神儿从马车那里收了回来。

    我爷爷把水桶放在我太爷身边,一转身,很自觉地从我奶奶手里接过灯笼,扶住了歆阳子。

    我太爷这时候蹲在香炉跟前,洋火点着香炉旁边的蜡烛以后,又拿起香炉前黄纸上的三支线香,对着蜡烛点着,站起身,线香轻轻贴在额头,朝老槐树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线香插进香炉以后,又拿起香炉前那沓黄纸,这是刚才已经数好的,总共九张。先拿起三张点着,烧成灰丢进水桶里,再拿起剩余六张,在陈辉的脚前围成一个半弧状,默念几句,由左至右逐个儿点着。

    黄纸烧过以后,拿起放在香炉边沿儿上的柳条,这柳条是新鲜带叶子的,把柳条横在手里对着槐树拜三拜。拜过以后,转手将柳条在水桶里搅上几搅,等柳条完全浸水以后,从桶里抽出来一抖手,将粘在上面的水洒向陈辉的右肩膀。

    我奶奶也经常用柳条蘸水洒人身体,用来驱邪驱鬼,知道操作手续,却不知道为啥要这么做,也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今天,她总算闹明白了

    就见柳条上的水洒出去以后,坐在陈辉右肩膀上的桂花赶忙拢双手去接,也不知道接住几滴没有,捧起来就往嘴里送,很饥渴的样子。

    我太爷再洒,她又去接,接了又往嘴里送,如此反复三次。

    再看桂花,整个人精神了很多,之前那种阴测测、浑浑噩噩的状态不见了,那感觉就跟正常人差不多,我奶奶恍然大悟,鬼魂都是单一性的,在一般情况下怨气大于理智,柳条蘸水撒出去以后,能让它们暂时清醒,恢复一些人的理智,这时候,你就可以像跟人一样,跟它们谈条件了。

    柳条放进水桶里,我太爷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张黄纸,双手捏住黄纸边沿儿,停在香炉上用烟熏几下,然后对折,刷刷刷,熟练地撕出一个小纸人儿。纸人有点儿粗糙却很形象,有胳膊有腿儿,从头到脚约莫五寸大小。

    随后,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团红绳,这红绳是用柳叶水泡过的,没蘸过鸡血。再次停在香炉上用烟熏一熏,将红绳一头儿系在纸人右手腕上(男左女右),红绳另一头从陈辉腋下穿过,打肩头迈过来,挽个活扣儿系在陈辉右肩上,再把纸人扔进水桶里。接着,我太爷再用柳条蘸水,从陈辉右肩头上的那截红绳开始,柳条点在红绳上,用上面的水一点点把红绳浸湿,如此反复数次,湿了一大半儿,我太爷这时候嘴里说道:“桂花呀,顺着绳子下来吧。”

    我太爷话音刚落,就见桂花开始挣扎,那不要命的劲儿,看的我奶奶都攥着拳头兀自在那里给她使劲儿。

    桂花这里拼命挣扎,我太爷跟我爷爷是看不到的,他们只能看到陈辉整个右肩膀在剧烈颤动,就是机械性一抬一抬的那种颤动,不知道的人,以为陈辉这时候在发羊癫疯呢。

    也就不大会儿的功夫,桂花像知了脱壳儿似的,从陈辉肩膀里挣扎了出来,站在陈辉肩头,眼睛看向我奶奶,开心地笑了,我奶奶眼睛有点儿红了,轻舒了一口气,抹了下自己的眼角。

    不过,桂花的下一个举动,让我奶奶瞠目结舌了。

    就见桂花一抬脚,像玩杂耍似的,踩着红绳从陈辉肩头一步步走了下来,一直走到水桶跟前,然后弯腰朝水桶里看了看,水面上漂着那个小纸人儿,一纵身,脑袋朝下,整个身子朝水桶里扎去……

    看到这一幕,我奶奶愕然了,她曾经不止一次用这方法帮鬼魂牵魂引魄,可她从没想过“真相”会是这样子!

    低头朝水桶里一看,就见水桶里原本漂着的小纸人,像被鱼咬了钩的浮漂似的,陡然往水里一沉。桂花呢,这时候居然变小了,跟纸人儿成为了一体,形象点儿说,就像剪了多余的配景,只剩下一个人形的照片。当然了,我奶奶那时候没见过照片,这话是我给她补充的。

    我太爷这时也在不错神儿看着,见纸人沉水,赶忙把系陈辉肩膀的红绳解下,提着红绳把纸人从水里提了出来。

    黄纸很薄,特别是过去那种黄草纸,几乎见水就化,要是这时候法术不灵,鬼魂没附在纸人上面,纸人就会烂在水里,或者给红绳一提,胳膊提掉了,身子还在水里泡着。

    我太爷见纸人提出来完好无损,笑着松了口气,对纸人说道:“桂花呀,活着的时候你受苦了,人都是这个样子,有谁生下是来享福的呢,想开点儿,将来呢,再投胎个好人家儿,下辈子咱做个好姑娘、好媳妇儿……”

    我太爷这话,让纸人上面的桂花不停点头,我奶奶看着心酸,有点儿想哭了。

    又从包袱里拿出两张黄纸,我太爷把纸人上下一夹,夹在了两张黄纸中间,折了几折,递向了我奶奶。我奶奶忙伸手接过来,小心翼翼揣进了怀里。

    刘桂花的事儿,到此就算结束了。

    我太爷抬眼看了看陈辉,还在昏迷着,转头对我奶奶说道:“你问问陈辉那母亲,愿不愿意走,要是愿意走,连她一起送了。”

    我奶奶点头,走到陈辉跟前,问了几句,不出意料,这母亲一个劲儿摇头。

    我奶奶回身给我太爷摇了摇头。

    我太爷沉吟片刻,叹了口气,“人都是命里注定的,咱们也是人,各人有各人的福,各人有各人的苦,咱管不了那么多,既然陈辉的母亲不想离开,咱也不能勉强,等缘分到了,自然会有结果的……”

    我太爷这番话,我奶奶有点儿没听明白,不过她明白我太爷的大概意思,也就是说,不再管陈辉的母亲,一切随缘,缘起缘灭,总会有个了结的。

    当时,我奶奶心里多少有点儿怪我太爷不近人情,后来她才明白我太爷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真的是各人有各人的福,各人有各人的缘,塞翁失马,谁知非福?

    陈辉还在昏迷着,那老王八也还在要死不活着,我太爷跟我爷爷把陈辉从树上解了下来。

    又从包袱里拿出线香跟黄纸,我太爷在老槐树底下一股脑儿烧掉,朝老槐树抱了抱拳,“刘某今日感谢老槐仙出手帮忙,眼下事情已了,刘某这就要离开了。”说着,我太爷看了看地上昏迷的陈辉,接着说道:“只是这孩子,还望老槐仙照看他一夜,等明天他醒来以后,就叫他自行离开吧。”

    这时候,我奶奶想起了在陈秃子家里捡的那个香囊,忙从身上掏出走过去,问陈辉的母亲。

    陈辉母亲看了一眼说,香囊里包的是她一绺头发跟几棵槐籽。这是她在怀陈辉的时候,梦见一个绿头发、绿胡子的男人,男人叫她做给陈辉的,梦醒以后,几粒槐籽就在她枕头边儿放着。

    我奶奶闻言,把香囊轻轻放进了陈辉手里……

    一直到现在,很多人还会到老槐树底下捡槐籽做护身囊,不敢用竹竿子去树上敲,只能等槐籽从荚子里掉出来以后,打地上去捡,我小时候也带过好几年,奶奶到老槐树那里给我求的。

    这时候,正在马车前跟我高祖父几个聊天的青袍中年人,不知道啥时候坐回了树冠最高的那个大枝桠上,笑着冲我太爷点了点头,好像答应了我太爷的请求似的。

    随后,几个人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物件儿,又给老槐树恭恭敬敬拜了拜,这才离开。

    回到马车那里,我奶奶打眼往车上一看,车上坐的小老头儿、我高祖父、魁梧道人,还有马背上那个大尾巴,全不见了。

    我奶奶很奇怪,这些守着他们的人,除了我高祖父,其他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那个小老头儿,难道就是爷爷的师傅王守道?那个魁梧道人,难道是歆阳子的师傅青石道人?那个大眼睛、大尾巴、红裙子的女人,难道就是那只红狐狸?”

    “狐狸成精护人,这种事不稀罕,可是,爷爷,以及爷爷的师傅,歆阳子的师傅,他们都是凡人,死后也不过是鬼魂,能有这么大能耐吗?”

    “难道,爷爷真是老百姓们嘴里传说的,金甲天神转世?”

    想到这儿,我奶奶忍不住看了我太爷一眼,我太爷这时候正在马车上闭目养神,“难道,我这爹……真的是六臂哪吒转世?”

    回家路上,我奶奶一直在胡思乱想,最后,她想到了老槐树上那无数颗吓人的小脑袋,还有那无数双吓人的、眨呀眨的小眼睛。那些脑袋,要是平常看来,应该是就树叶子吧,为啥开了法眼以后看着全是脑袋呢?还那么吓人。

    我奶奶忍不住想开口问问我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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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2:09:30 | 看全部




第二百零七章 初次会面


(昨天晚上帮人做了一场小法事,虽然现在我基本上已经不做了,不过朋友介绍过来的,抹不开面子,昨天仓促上传了一篇草稿,很抱歉,看过的朋友,麻烦请把上一章再看一遍,修改后内容不太一样。)

    “爹……”

    我太爷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我奶奶舔了舔嘴唇,“那个……那个……”见我太爷眼神犀利,我奶奶突然想起了我太爷刚才给她的那一巴掌,这话要是问出去,会不会再挨一巴掌呢?没敢问,把话又咽了回去,“那个……那个……桂花的魂魄咱该咋处理呢?”

    我太爷看了我奶奶一眼,我奶奶是我太爷当亲生闺女打小儿养到大的,我奶奶的一举一动,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紧不慢从腰里把烟袋杆子抽出来,窝上烟丝点着,抽了几口问道:“你不是想问这个吧,又看见啥了?”

    我奶奶咽了口唾沫,说话有点儿颤,“也……也没啥,就是……就是我看见那老槐树上面……”

    我太爷“啪”地把烟袋锅在车帮上磕了一下,吓得我奶奶一激灵,话说半截咽了回去。

    “自己看见就行了,该你知道的将来自然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你非要知道,那你就活不长了。”说完,我太爷把烟锅子里窝上新烟丝,用洋火点着,闷头抽上了。

    “那、那桂花的魂魄咋办呢?”停了好一会儿,我奶奶又问。

    我太爷看了我奶奶一眼,“爹不是把纸人交给你了嘛,自己看着办吧,要不你现在就问问她,她有啥心愿没了,你觉得能办到的,帮她办了。”

    听我太爷这么说,我奶奶从怀里把包着纸人的黄纸掏了出来,打开黄纸,桂花的魂魄还在纸人上面,跟之前稍有不同,桂花白衣服上面那些血污不见了,干干净净白的就跟宣纸一样,这让我奶奶觉得挺奇异。

    隔着黄纸把纸人拿在手里,我奶奶想了想,开口问上面的桂花,“桂花,姑姑问你,你现在还有啥没了的心愿没有?”

    桂花看着我奶奶愣住了,好像在想啥,停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俺想回家看看爹娘,自打嫁给俺男人,经常给他打来打去,打的俺都不敢回家,好多年都没回家看过俺爹娘了……”

    桂花这话,说的我奶奶叹了几口气,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桂花这是嫁错了人呀!

    停了一会儿,我奶奶又问,“你还有啥心愿吗?不想回家看看你孩子?”

    “不看了……”桂花摇了摇头,“看完爹娘俺这就走,再也不回来了。”语气听着挺伤心。

    我奶奶一阵心酸,“你看完爹娘,打算往哪儿去?”

    桂花闻言,惨淡地笑了笑,“去我该去的地方……”

    听桂花这么说,我奶奶原本酸酸的心里莫名其妙涌上一股好奇。这股好奇,只怕是所有活着的人都想弄明白的。

    我奶奶偷偷朝我太爷那里看了一眼,见我太爷没注意她,压低声音问桂花,“哪儿是你该去的地方,人死以后是不是都去哪里?”

    桂花点了点头

    我奶奶的好奇心彻底上来了,又偷看了太爷一眼,见还没注意她,赶忙又问,“那地方到底是哪儿?能告诉我吗?”

    桂花看着我奶奶迟疑起来,看样子不想说。我奶奶着急,“快告诉我呀,我不跟别人说。”

    桂花踌躇老半天,犹犹豫豫开口,“那地方是……”

    我奶奶全神贯注看着桂花听她说那地方,就在这时候,眼前突然一黑,就像有人突然把所有的灯关掉了似的,猝不及防,吓一跳不说,嘴里发出“啊”地惊呼一声。

    桂花说的那地方到底是哪儿?我奶奶真没听见……

    抬起头一看四下,漆黑无比,只有马车前方挑的那盏红布灯笼散发着一团微弱的暗光。

    我奶奶一扭头,朝我爷爷那里看了一眼,不自觉脱口问了我爷爷一句,“哥,天咋黑了?”

    我爷爷闻言,狠狠瞥了我奶奶一眼,“大半夜的不黑,等着白天再黑呀。”

    愣了一下,再看手里的纸人,上面啥也没了,我奶奶一阵懊恼。

    我太爷这时候说话了,“一个时辰了,你身上的法力散了。”

    我奶奶听了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节骨眼儿上的,咋会这么巧……”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三更半天了,几个人收拾一下,吃了点东西,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爷爷套上马车送歆阳子跟那俩童男女回黄花观。

    我奶奶在家里跟我太爷商量,是不是扎个纸人,让桂花魂魄附在上面送回去,埋进刘家祖坟里。

    我太爷听了不同意,也不是我太爷不同意,而是刘家没这规矩,出了门的闺女,哪儿有回头往娘家祖坟里埋的。

    见我太爷不同意,我奶奶眼睛红了。我太爷最后没办法,想了想以后,提笔写了封书信。我太爷估摸着,这时候他自己的堂哥,也就是桂花的爷爷,不见得还活着,桂花的父母要是闹饥荒的时候没饿死,年龄应该也在七十岁左右,保不齐还能活着一个,这封信就是写给桂花父母的,信里把桂花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没敢说那么详细,最后让他父母拿这封信找族里的老人,希望族人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给桂花在祖坟里找个地方。

    我太爷这么做,其实已经破坏了咱们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出门儿闺女很少有往娘家祖坟里埋的,特别是在过去,这要犯大忌讳的。不过,桂花确实可怜,生前给男人打,死后又给男人吃,尸骨无存,不能再叫她留在这块伤心地了。

    见我太爷答应了,我奶奶挺高兴,先到邻村棺材铺定了口现成棺木,回家后,自己用高粱秆子、白纸啥的,扎起了纸人。

    这时候,我爷爷打黄花观回来了,见我奶奶扎纸人,就问我奶奶这是要干啥,我奶奶跟他说了。

    我爷爷看了看我奶奶扎的纸人说,“咱这是要把桂花送回娘家,就你扎的这纸人,这么寒碜,送回去族里人还不笑话咱们。”

    我奶奶停下手问,“那咋办呢?”

    我爷爷抬手一指,“西村前些日子打外地来了对儿小两口儿,说是祖传的扎纸人儿手艺,人家扎出那纸人,跟真人似的,拿出去也体面。”

    西村,也就是陈秃子那个村子,当时我奶奶他们都是这么叫的

    听我爷爷这么说,我奶奶就问我爷爷,“你咋知道的?”

    “瞎子哥告诉我的,昨天瞎子哥听说在我老槐树那里烧水,就找我去了。瞎子哥说,那对儿小两口儿男的姓常,村里人都喊他们小常两口子。”

    “哥,以后不许你跟那瞎子来往,我看他不是啥好人。”我奶奶说着,把手里扎到一半儿的纸人扔到了一边儿,“走吧,到西村小常两口子那里看看……”

    “我不知道那两口子家住在哪儿,咱还得找瞎子哥带路呀……”

    “你、你想气死我呀……”

    陈瞎子,还在南门口路边那里坐着,无聊的耷拉个脑袋,也不知道那脑袋里在想啥。

    等我爷爷走到他跟前,他听到了拐杖拄地的声音,高兴的不得了,翻着白眼仁儿,说等到后半晌,还要到老槐树那里找我爷爷聊天的,说完,提鼻子一闻,嘴里说了句,“哟,弟媳妇儿也来了呀。”

    我奶奶看着他,狠狠撇了撇嘴。

    陈瞎子一边带路,一边说个没完,话题主要是围绕着“小常夫妇”。

    陈瞎子说,这小两口子是打外地私奔过来的,那男的没啥,就是个扎纸人的手艺人,那女的可就不得了了,那是位富家千金大小姐,不光人长得漂亮,还能写会画、能说会道,村里好多男人都看着她眼馋,就是不知道咋给这老实巴交的小常儿勾搭上了。

    言辞之间,陈瞎子满是艳羡。我奶奶心里不屑,一个死瞎子,能知道啥是个漂亮不漂亮。

    书说简短,陈瞎子把我爷爷跟我奶奶带到小常家门口儿,在门口喊了两声,一对儿小夫妻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奶奶打眼一看,男的四方脸,长得憨厚老实,二十岁出头。女的身材不高,穿着打扮很金贵,模样长得确实很漂亮,举手投足间透着那么一股子千金小姐的风范,年龄大概十七八岁。

    小两口子挺热情,把我奶奶他们请进屋里就给端茶倒水。我奶奶跟他们说明来意,男的小常走进里间,拿出一个女纸人,我奶奶一看,果真跟我爷爷说的一样,手艺非常好,扎得跟真人一样,惟妙惟肖。

    我奶奶十分中意,多付了点儿钱,拿上纸人,跟我爷爷辞别夫妇两个,高高兴兴回家了……

    各位朋友请上眼,为啥我要插上这么看似不着边的一段呢?因为这对小常夫妇,就是我姥姥跟我姥爷,我母亲的亲生父母,祖传的扎纸人手艺。我姥爷到底是哪儿的人,不知道,我母亲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是私奔来到我们这里的。至于我姥姥,家在卫辉,具体哪个地方的我就不说了,当时我姥姥娘家,跟我高祖母娘家有一拼,我姥姥每天穿金戴银,直到现在,我母亲那里还放着我姥姥跟我姥爷私奔时带出来的金镯子、金戒指,我母亲拿的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好东西,都在我舅舅家里呢。对了,还有一串玛瑙项链,不过,串玛瑙的绳子断了,小时候给我偷出来当玻璃球玩儿,最后弄丢不少,给我妈揪着狠一顿打。

    不过这时候,我父亲跟我母亲都还没出生呢。

    我姥姥跟我姥爷总共两个孩子,大的是个男孩儿,也就我大舅,小的就是我母亲,这时候,连我大舅都还没出生呢。

    这是我奶奶爷爷跟我姥姥姥爷第一次碰面,他们谁也想不到,几十年后,两家能成为亲家。

    希望各位朋友们能继续往下看,两家的婚姻,是在当时那种环境之下,产生出的一个唯一的、而又必然的结果!

    回头观望,只能用一声叹息,来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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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2:10:43 | 看全部




第二百零八章 惊魂路遇




女纸人有了,棺材也给棺材铺的人送来了。

    我奶奶把女纸人规规矩矩放进棺材里,棺材沿儿搁上一碗清水,拿出收着桂花魂魄的纸人,纸人烧成灰撒进碗里,再拿一只干净毛笔,笔尖在碗里轻轻蘸上少量纸水,分别在女纸人眉心、手心、脚心,各点一下,这叫“点水移魂”,做完这个以后,桂花的魂魄就会附在棺材里女纸人身上,带上它就可以返乡了。

    这时候,时间已经快晌午了,从我们这里到黄河边儿刘庄,大概有七八十里的路程,以马车的平均速度来计算,到刘庄至少得四个小时。我奶奶打算不吃午饭,带点儿干粮即刻启程,要是顺利的话,天擦黑儿的时候,就能打个来回儿。

    我太爷见了,就交代我奶奶,听说黄河边儿那一带,日本兵很多,还杀了不少人,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又吩咐我爷爷,镜面儿大匣子带身上,万一出了啥躲不开的事儿,也别怕,谁肩膀上也没长俩脑袋,不行就搂大匣子跟他们干!

    我爷爷赶上马车,载着我奶奶和那口大棺材,在我太爷跟我太奶的目送之下,上路了。

    一开始也没啥,不过,进了延津县地面儿以后,真的出现了日本兵,一连几个路口,都给这些小日本儿设了哨卡,路上过往的行人都要给他们逐个儿检查,马车上拉的那口大棺材,给这些小日本儿检查了好几次,索性来之前听了我太爷的话,棺材没钉口,要是钉了口,非给这些小日本儿撬开了检查不可。

    当这些小日本儿看到棺材里居然放着一个纸人,全是一脸傻不拉几的莫名其妙,不过,也没找我爷爷跟我奶奶的麻烦。

    我爷爷那支镜面儿大匣子,在他裤腿里掖着,这些小日本儿只检查物品,并不收身,要不然两个人恐怕连第一个关卡也过不去。

    我爷爷偷眼瞥了几次这些日本兵,一个个的五短三粗,背着长枪,一身的黄皮子、大皮靴,头上还顶着一个能遮住后脖颈子的屁帘儿帽。听说这屁帘儿帽还有个说道儿,说是这些小鬼子给中国军队的大刀砍脑袋砍怕了,帽子后面设计出一个屁帘儿,专门挡中国军队大刀用的,不过这说法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奶奶看了这些凶神恶煞一样的日本兵心里害怕,每过一个哨卡,腿肚子都在抽筋儿。

    等他们提心吊胆来到刘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左右,因为过去花园口决堤的那场大水,导致黄河改道,这时候的刘庄,已经不是黄河边儿上的刘庄了,具体离黄河边儿有多远,我奶奶说不清楚,登上土坡朝三王庄方向眺望一眼,只是一片滔滔汪洋,想起过去三王庄的那些日子,别是一番滋味儿

    这时候刘庄的村东头跟村西头,都设有小日本儿的哨卡,出入盘查,整个儿这一带,全是日本人的侵占区,路上时不时还会冒出一支巡逻小队,森森然,如阎罗地府。

    顺利进村儿以后,两口子四下打听,经过一番周折,打听到了刘桂花的娘家,还算不错,桂花的老爹还活着,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人,说是桂花最小的亲弟弟。

    这桂花的老爹看着跟我太爷年纪相仿,我奶奶爷爷跟他自报家门一照面儿,老头儿立刻激动起来,嘴里颤巍巍说了句,“俺秉守叔,还活着呐!”

    老头儿不识字儿,他儿子认识几个字,勉强给老头把我太爷那封信念了一遍,老头儿听完,从他儿子手里接过信笺,一阵黯然。

    随后,父子两个带着我奶奶爷爷去找村长,村长也姓刘,刘家门儿里此时最德高望重的一位,看着比我太爷还要大着几岁,估计都八十出头了吧。

    桂花的弟弟,把那封信又给村长念了一遍,村长听完也激动起来,嘴里又是那句,“俺秉守叔,还活着呐!”

    我奶奶一听,这刘家人儿都啥毛病呀,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儿,再加上前两年闹饥荒,能跌爬着活过来的人、特别是老人,真的不多了,一听说谁谁谁还活着,那就是一番感慨激动。

    我奶奶跟村长再次说明了来意,村长听完脸色立刻就变了,一屁股坐在椅上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村长叹了口,“算咧,反正这世道也变咧,还有啥好讲究的,埋就埋吧……”

    就这么的,刘桂花按照刘家子嗣的殡葬方式,埋进了刘家祖坟里,墓坑就挨着她母亲。时至此刻,刘桂花心愿已了,九泉之下应该能瞑目了。

    后来,刘家人都称桂花那坟是姑娘坟,也就是还没出阁的大姑娘坟,再后来,子孙们就更闹不明白了,都以为那就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坟。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如今的刘家子孙们,早把姑娘坟给遗忘了,谁还去想那坟堆下埋的,会是怎样一个凄惨辛酸的故事呢……

    刘桂花的父亲想留我奶奶跟爷爷在家里住两天,我奶奶却归心似箭,不想留下。我爷爷驾上马车,在刘家门里很多人的目送之下,离开了村子。

    当时的时间,大概已经下午快五点钟的样子,夏天的天黑的晚,这时候日头看着还有老高,我奶奶估摸着,天色擦黑儿的时候应该能赶到家,可她没想到,半道儿上,出了大事儿。

    马车出了延津县地面儿以后,路过一个岔路口,岔路的另一条路上,出现了几个身穿黄皮子的日本兵,或许是巡逻的,也或许是侦察兵之类的,反正我奶奶跟我爷爷闹不明白,就知道是一队身穿黄皮的日本兵。

    远远的,几个日本兵就朝我奶奶跟我爷爷两个招手,两个人不知道这几个日本兵要干啥,不过听说这些日本兵就喜欢祸害花姑娘,我奶奶这时候二十几岁风华正茂,这要是给几个日本兵叫住了,肯定没个好儿。

    我爷爷不但没给他们停车,相反的,把掖在裤腿里的二十响大匣子掏了出来,马鞭子又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几下,老马吃疼,撒开四蹄窜了起来。

    过去都是些土里,路况不好,老马这里一拼命,车子飞一样颠了起来。远处几个日本兵见了,叽里呱啦一阵大喊,没停一会儿,居然在后面撒腿追了过来。

    我奶奶跟我爷爷朝后一看,心都悬了起来,我爷爷发了狠的抽马屁股,抽得老马稀溜乱叫。

    这种马车设计的,辕短车身低,马拉上以后,不能撒欢儿了跑的,跑的稍一快,前车帮就会撞在马腿上,马一吃疼,它就不敢再跑快了。这种设计只图稳当,不图速度。不过这时候,弊端出现了,即便我爷爷再怎么抽马屁股,老马就是跑不快,居然给那几个日本兵赶上一大截。

    我爷爷见几个日本兵狗屁膏药似的粘上来,看样子今天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抬起大匣子朝几个日本兵搂了几枪。

    我爷爷枪法很一般,再加上马车颠簸的厉害,那几颗子弹,也不知道打哪儿了。

    不过我爷爷这里砰砰砰的枪一响,不要紧,跟捅了马蜂窝似的,那几个日本兵子叽里呱啦怪叫着,追的更紧了,没停一会儿,他们也放起了枪,一边放枪一边追,所幸距离比较远,他们枪法也不怎么样,飞过来的子弹连马车边儿都没挨着,不过,可我把奶奶吓坏了,脸色煞白、浑身上下都哆嗦。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马车猛地一震,颠起多高,车轱辘落地上以后传来“咔嚓”一声,我奶奶跟我爷爷心里同时一沉,坏了,这声音,像是车轴子折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车子已经朝路边歪去,两个人飞似的从车上栽了下来。老马呢,这时候可能给枪声吓惊了,拖着歪倒的车子继续朝前跑了。

    摔在路边的我奶奶这时候也顾不得疼了,爬起搀着我爷爷就跑,后面那几个日本兵还在追着,不停放枪。

    我奶奶一看,沿着路跑可不行,我爷爷腿脚不好,一会儿就能给他们撵上,所幸路边是玉米地,我奶奶扶着我爷爷钻进了玉米地里,斜刺里的跑。这时候玉米已经一人多高,钻进去就不露出头。

    也不知道在这片青纱帐里跑了多久,不过身后的枪声却是越来越近,两个人心里发颤,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来。

    等他们没头没脑跑出玉米地里以后,抬头一看,居然来到了老槐树这里。这一带是打麦场,附近没遮没拦,这要是再往前跑,后面的日本兵追上来,两个人非成活靶子不可。

    就在这时候,我奶奶突然发现老槐树上的一根大枝桠折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折的,贴着树身低低垂在地上。我奶奶快速一寻思,要是能爬到树上,树上枝叶稠密,藏里面那几日本兵肯定发现不了。

    我奶奶没功夫跟我爷爷解释那么多,推着他先他推到了树上,她自己紧跟着也扯着枝桠爬了上去。

    等我奶奶到了树顶一看,树中间居然是中空的,容下两个人绝对没问题,拉着我爷爷,两个人又一起跳进了树洞里。这时候,只能求老槐仙保佑了,这要是给那几个日本兵发现了,想跑都跑不了了。

    刚跳进去,就听外面传来几个日本兵叽里呱啦的怪叫声,没停一会儿,叫声居然在老槐树这里停了下来,我奶奶够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喘气声跟自己的心跳声,整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而我爷爷,把手里的枪高高抬起,枪口对着树洞口儿,要是那几个小日本儿敢在树洞口儿露头,直接跟他们鱼死网破,最后再留下两颗黄豆子,一颗给我奶奶,一颗留给他自己!

    几个日本兵显然是追累了,叽里呱啦不停在树下说了起来,好像是在老槐树底下休息。

    又过了一会儿,几个日本兵的声音变了,大吼大叫起来,好像在骂人似的,紧跟着,乒乒乓乓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听得我奶奶心惊肉跳。

    打了好一会儿,连环不断的惨叫声传来,我奶奶腿肚子都抽筋儿了,手捂着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打斗声越来越轻,惨叫声也越来越小,好像已经快结束了,再等一会儿,只剩下哼哼声,就像临死前喘气一样。

    就在这时候,远处有传来一串脚步声,稀里哗啦的,听着人数还不少,脚步声很快在老槐树这里停下,这时候,就听有人说了句,“这几个小日本儿,自己人咋打起了自己人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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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12 22:11:02 来自手机 | 看全部
前面的我才看了一半,就不知道沉哪里去了,楼主给个链接吧,谢谢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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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2:11:30 | 看全部




第二百零九章 槐树轶事




(本章内容很杂,跑题都跑到朝鲜去了,前半章跟后半章,基本上是两码事儿,各位看完就知道了。)

    一听这话,我奶奶跟我爷爷同时松了口气。

    我爷爷脸上露出喜色,对我奶奶说道:“这下不用怕了,护山团的人来了,你扶着我,我爬出去瞧瞧……”

    我奶奶帮我爷爷托着那条残腿,我爷爷抠着树洞里裂开的缝隙,爬到了树洞口儿。

    扒着洞口,从树洞里露出半个脑袋,我爷爷打眼朝树下一看,一群人,手里拿着家伙什儿围在老槐树下,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有些人手里还拿着火把。我爷爷借着火把光仔细一瞧,确实是护山团的人,不过全是西村的,西村离老槐树这里比较近,估计其他村的人也正在往这里赶。

    “弟兄们,过来帮刘哥一把!”

    我爷爷朝他们喊了一嗓子,一群人没想到树上能有人,全吓了一跳。等看清树上的是我爷爷,过来几个年轻力壮的,把我爷爷跟我奶奶从树洞里拉了出来。

    回到地面,我奶奶发现老槐树刚才折掉的那根枝桠不见,再仔细瞅瞅,树上根本就没有折断的树杈,心下当即明白,肯定是老槐仙帮了他们两口子。

    扭过头,又朝树下那群人围拢的当中间儿一看,我奶奶吓得差点没叫出来,隔着人缝,就见围拢的人群中间,血呼拉的躺着好几个,应该就是追他们的那几个日本人。

    我爷爷不在乎这个,这时候拄拐往人群里挤,“叫哥瞅瞅、叫哥瞅瞅……”

    挤到人群最前面,就见地上东倒西歪躺着六个,血人儿似的,这个手里的刺刀捅在那个的心窝,那个手里的东洋刀砍在另一个的脖子上,还有两个肚皮给挑开了,肠子肚子流了一地,地面给血浸透了好大一片。

    我爷爷看完了说道:“不是说,狗咬狗一嘴毛嘛,这咋都是一身骡子血呢。”话音没落,众人哄堂大笑。骡子,是马跟驴子交配后生下来的杂种。“杂种”这个词儿,就是打骡子身上来的。我爷爷在骂这些日本兵狗杂种。

    几个日本兵,这时候都还没死透,躺地上苟延残喘,那几双比狗杂种还恶毒是眼睛,死死瞪着众人,不过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哈哈笑他们,这时候,他们可能已经体会到中国老百姓有多恨他们日本人了。

    没等众人笑完,我爷爷扶住身边一个年轻人,单腿独立,把自己手里的拐棍抄了起来,拐棍头儿戳着一个腰里别手枪的日本兵的脑袋,“孩儿呀,起来呀,起来再接着追爷呀……”说一下,咬牙捅一下。

    这个腰里别手枪的家伙,应该是个军官,据说曹长以上的军官才有资格佩戴手枪。日本鬼子的“曹长”,差不多相当于咱们中国军队里的副连级,也就是说,这个军官至少也是个正连级,不过,我爷爷他们不懂这个。

    捅了几下以后,人群里有人问我爷爷,“刘哥,这几个小日本儿,是追着你过来的呀。”

    我爷爷一抬头,“对呀,追着俺们两口子过来的,***跟疯狗似的,打出了延津县地面儿,一直追着俺们两口子追到咱这里。”一低头,“你接着追呀!”我爷爷又朝那日本军官的脑袋上狠狠捅了一下,那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不过,这小日本儿军官,可能给我爷爷这一拐杖下去,捅疼了,有点回光返照了,居然哆哆嗦嗦抬起手去摸腰里那把手枪。

    就在这时候,众人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再去看那小日本儿军官,脖颈子里多了一把柴刀,这刀下的够狠的,把军官脖子砍开一半儿,血像喷泉似的从腔子里喷了出来。小鬼子军官本来就一身血,这一下,越发的锦上添花了,两眼一翻,手脚连抽搐都没抽搐,直接没气儿了。

    等众人回过神一看……你们猜砍这日本军官的是谁?

    陈秃子的儿子——陈辉!

    众人惊讶不已,不过更惊讶的是我爷爷,陈辉这小子身上,现在还有那王八精的元魂跟他母亲的鬼魂,这时候应该在家里躺着才是,他咋也出来了呢?

    陈辉这时候依旧低着头,阴沉沉的乱发遮脸,从军官脖颈子里拔出带血的柴刀,眉头都不皱一下,瘦弱的身子傲然直立,让众人心里同时生出一丝敬畏……

    我奶奶没敢往人堆儿里凑,远远站着,这时候心有所感,抬头朝树上一看,就见树叶子下面,钻出一张绿幽幽的孩子脸,冲着她直笑……

    因为我爷爷跟我奶奶之前躲在树洞里,众人就问我爷爷,这几个日本人咋自己杀起了自己人,我爷爷抬手一指老槐树,吹嘘道:“这棵老槐树有灵性,知道俺们全家平常积德行善,为救了俺们两口子,显灵杀了这几个小日本儿……”

    我爷爷这话,很快就在西村传开了,打那天起,西村的人,特别是老人,每逢初一十五,就会到老槐树下烧香磕头,乞求老槐树保佑全家平安。

    后来,从北山里牵下一大批人,融入了他们这个村子,他们整个村子也朝原来的西南方向移动了一下,现在这棵老槐树,就在他们村子的正中央,村子十字路口稍稍偏西一点儿,落座在路南。

    在这里,必须再插一笔了,省得以后再忘了,以下这些,是听我妈说的,因为我妈就是西村的人,对于这棵老槐树,了解的比较多。

    村里人每逢初一十五给老槐树上香这个,我妈不知道他们村里人是从啥时候开始的,不过她跟我讲过一个老槐树的事儿,那是文化大革命前夕的某一天,大概是1965年或者是1966年吧。文革是从1966年开始的。

    我妈说的老槐树这个件事儿,多少能跟当时的林彪扯上那么一点儿关系。当时,林彪好像是国家副主席吧,正儿八经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过去看过一本披露林彪家史内幕的书,那里面把林彪描写的,那就不是个人,一身怪病,病发的时候,必须坐进吉普车里到凹凸不平的土路上,司机开快车在土路上可劲儿颠,车子颠的越厉害,林彪心里就越畅快,还说林彪儿子林立果相亲,就跟皇帝选秀一样,一大群根红苗正的“秀女”供林彪的老婆叶群跟儿子林立果在里面挑来挑去。

    各位别觉得我跑题,说的不对也别跟我这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山里村夫较劲儿,四大名著我就看过《三国演义》,世界名著,我就看过《唐吉可德》,还只是看了前面一小部分。

    言归正传。其实从林彪那一家子,就能看出当时那些高层是个啥样子。后来,我在新闻里看到了朝鲜的“金三胖子”,结合林彪那本书里讲的,猛然间发现金三胖这时候的统治手段,跟咱们中国那时候的,一个熊德行,金三胖的统治,就是过去那时候的翻版,一挥手,说一句,“同志们辛苦了”,台低下哇哇的哭声一片,好他娘的不壮观!

    现在看看,都是笑柄。

    金三胖的新闻,我见有很多人留言,一旦金三胖最近没玩儿啥新鲜花样儿,那些留言里就会出现:三胖呀,最近咋不出来捏,不知道俺们都很想你吗?

    其实,都是当笑柄来看的,也不想想,金三胖那是跟谁学的,不就是跟咱学的吗?农业大跃进,浮夸亩产能达上万斤;大炼钢铁,菜勺都拿去炼了废铁疙瘩,扔的到处是一无是处。仔细想想,这跟金三胖摆下一块巨石,扬言能碾碎美国新式坦克相比,岂不是更加好笑吗?五十步笑百步,笑话人家,往前推几十年,咱傻的还不如人家呢。

    前两年,金三胖的火箭升空,日子都定好了,全世界都在关注,结果,那天火箭没能升空,新闻上就说,可能是出现了技术故障之类的问题。我一看就冷笑了,这不是老毛的对敌手段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啥出现了技术故障,分明是金三胖想玩儿“敌退我追”,果不其然,几天后,新闻上都不提了,金三胖的火箭出其不意的升空了。

    好了,咱不说金三胖了,题跑的太偏了,返回头再说林彪,不但一身怪毛病,最主要的,他还给老毛搞个人崇拜,每天拿着个“红宝书”(毛泽东语录),嘴里喊着“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寿无疆”,把个老毛乐的,在自己是语录里添了这么一句话:“赫鲁晓夫从不搞个人崇拜,他的倒台是没有人崇拜他!”

    这句话一出来,全国上下,人手一本儿“红宝书”,搞起了集体崇拜,也就出现了后来的,“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台下哇哇的哭声一片……

    就在这时候儿,这是我妈跟我讲的,他们那个西村,有个人疯了,疯疯癫癫跑到老槐树底下,给老槐树不停磕头,嘴里喊叫着:“老槐爷呀老槐爷,林彪是个白脸大奸臣……”那意思,林彪在蛊惑老毛。

    不过在那时候,谁相信这话?林彪当时风头正劲,说他一个“不”字,那就是在含沙射影诋毁伟大的领袖毛主席。

    那个“疯子”,立马儿就给抓了起来,开大会,轮番批斗、殴打。

    那棵老槐树呢,在当天夜里,叶子全部掉光,死了……

    在那个疯狂的年代,神鬼俱惊,它也怕呀,要是不自己死,肯定会给人连根拔了,这或许也叫明哲保身吧。

    一直到后来文化大革命结束,老槐树在某一天,又突然发芽了,又活了。不多不少,文革十年,它也整整死了十年。

    再后来,我上初中的某一天,我的初中就是在西村上的,至于是哪个中学,我就不说了,说出来你们网上一搜新乡市第几中学,立马儿就能查出我是哪个村子的,我还是给自己留点儿底线吧。

    有一天我中午放学,路过老槐树底下,看见那树底下一大滩血,触目惊心。当天下午,就听西村的同学说,他们村子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儿,把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儿捅死在了老槐树下。

    七十岁老头儿捅死八十岁老头儿,这事儿听着都新鲜,能活到这岁数的人,还有啥深仇大恨想不开的?

    后来我跟我妈说了,还把两老头儿的名字也跟我妈说了。

    我妈听完就说,那个七十岁的老头儿,就是当年在老槐树底下磕头的那个“疯子”,那个八十岁的老头儿,就是在文化大革命当中,打“疯子”打的最狠的那个,把疯子全家都逼死了。

    我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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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2 22:13:27 | 看全部
外面的世界 发表于 2015-6-12 22:11
前面的我才看了一半,就不知道沉哪里去了,楼主给个链接吧,谢谢先

都在文学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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